“劉光世紀聽命！”

“臣在！”

“你居中指揮，統帥全軍！”

劉光世聽到這話卻是愣了愣問道：“那皇上您呢？”

趙岑道：“朕不擅打仗，在旁觀望即可。”

聞言，劉光世心里不禁贊嘆幾分，忙點頭應是。他自然不知道，此時趙岑心里還有其他的打算。

虞允文、蘇揚兩個人未必能夠吸引到金軍，但自己這個皇帝，卻絕對能讓完顏宗輔和婁室倆人見兔撒鷹。

其余的枝末細節，趙岑也沒有再做吩咐，這就讓眾臣眾將們下去準備。

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將整個長安城五萬余將士，都如臂指使地調動起來。

他能做的，也就是將大概的戰爭思路部署下去。至于到時候金軍攻來，何時進，何時退，何時調動，何時死戰，那除去劉光世的居中指揮外，還得是統帥們臨機應變才行。

趙岑作為君王，深知有的時候不懂就不要瞎指揮，更不可能親自去沖鋒陷陣，畢竟他還太過年幼。

合格的郡王要懂得放權，君指揮帥，帥指揮將，將指揮卒。莫說古代，便是在現代戰爭中，也同樣是如此。

哪怕是料事如神的諸葛亮，他也得依靠下面的將領，才能六出祁山伐魏。

宋朝軍隊戰斗力之所以孱弱，那是之前的皇帝不愿意放權，不愿意給這些將領們鍛煉的機會，并非將士們不行。

他這次能做的就是無條件的去信任，若是戰敗，那也最多是個死，他能來宋朝，這條命等于就是撿的，這些天來，他已然做好心理準備。

其后幾夜，長安城里的眾人都沒有睡得太安穩，似乎，連空氣中都漂浮著濃濃的肅殺氣息。

趙岑站在精密地圖前，將己方的戰爭策略反反復復的推敲思索，確定沒再發現任何遺漏。

反正他已經竭盡全力，若這樣還是戰敗，那只能說是天意使然。

大戰來臨，長安城百姓許多已撤走避難，也由許多人不愿背井離鄉誓與大宋朝廷共存亡，當然，許多文官武將家眷們也沒走，她們全部都聚集在行宮內。

這日夜深，長安城最北邊的渭河畔，突然有熊熊火焰燃燒起來。

長安城的百姓們知道，金軍最終還是來了。

那通天的火光，是瞭望臺的報警信號。

一時間，蒼涼的號角聲和悲壯的戰鼓聲在陜西的各州府處響起。

寢宮外的侍衛們，看到戰火警報，頓時驚呼道：“皇上，烽煙四起，金軍發動總攻勢了！”

趙岑聞訊，蹭的從床上躥起，聽戰鼓和號角聲，披著衣服便往外面跑去，而魏公公、李越和上官曦兒慌忙跟上。

這些天擔心金軍派遣高手來斬首偷襲，他們都是睡在官家的屋里，貼身保護。

跑到含元殿最高處，趙岑用望遠鏡一瞧，只見得北邊夜色中，密密麻麻的金軍，戰船聲和擂鼓聲勢浩蕩，金軍水陸并進乘風破浪，正向著渭河南安涌來。

宋金之間決戰時刻到來了，趙岑遙望北邊要塞，眸中露出凝重之色。

金軍完顏宗輔和婁室，兵分六路進攻丹州、涇州、渭州、鳳翔、同州、原州，來勢洶洶奔騰如雷。

許多人從行宮內跑出來，在龍首原上往北邊觀望。只是夜色濃濃，他們沒有望遠鏡，他們根本就瞧不真切。

此時虞允文兀自站在渭河南岸最前面，他臉色凝重，涇河、渭河防線是重中之重。

看極遠處河對岸的金軍方陣，怕得有數萬人之多，顯然這次他們是傾巢來襲。

如此大規模的水陸作戰，虞允文以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即使之前的建康府保衛戰，金軍也不過是一萬多人。

之前聽說幾十萬大軍對戰，只是腦子里想想自行腦補，并不覺得有多震撼，但現在親眼所見，才發現原來數萬人的馬軍部隊，那種人馬合一的氣勢，真的能夠讓人心生出懼怕之心。

特別是騎兵那浩浩蕩蕩的氣勢，便如烏云滾滾蕩蕩而來，給人摧枯拉朽般的感覺。

“黑云壓城……城欲摧啊……”

虞允文握著望遠鏡，盯著河對岸的金軍和準備渡河的戰船，他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到一個時辰，就有金軍小股騎兵開始利用船只開始渡河，看他們的馬軍排列有致，顯然是訓練有素，精銳中的精銳。

隨著時間流逝，渡船越來越多，虞允文并沒有立刻進攻，他在等一個何時的鍥機。

金軍居中帥船甲板上，侍衛林立，此時正有兩個男子安坐對飲。

左側那人長須及胸，濃眉大眼，長相不凡，威嚴極盛。正是金軍主將完顏希尹。

和他對坐的那人身材臃腫，臉色白凈，但雙眼中精光隱現，乃是副將阿魯補。

大戰在即，兩人卻是從容淡定，有說有笑，顯然他們根本就不把宋軍放在眼里。

阿魯補，冶訶之子。為人魁偉多智略，勇于戰。未冠從軍，下咸州、東京。

他乃完顏宗輔麾下，作戰有勇有謀，平常在朝里的關系也極為不錯。

完顏宗輔是出名的用人不疑，是以，也不計較派遣這對私下相交甚歡的朋友分別為正副先鋒官。

完顏希尹抬手指向河對岸，對阿魯補道：“阿魯兄以為，我們能在多長時間內攻下這長安城？”

阿魯補笑道：“南宋小兒皇帝身邊不過區區三四萬軍馬，只要我等渡過這渭河，宋軍縱是頑抗，也不能抵擋我軍超過兩日。”

完顏希尹輕輕哦了聲，饒有興致道：“那我軍該當如何渡河？”

“呵呵！”

阿魯補端起酒杯，道：“完顏兄這是在考究我啊，想必心中已有良策……”

說著他也指向天邊的長安城和河對岸的宋軍船只，“宋軍的戰船都在那側，你卻選擇在這側渡河，不去將他們最后的希望都給抹殺掉，想來是讓對面將領們心中還留下些希望。只待我們發起進攻，他們抵擋不住，必會選擇棄船逃逸。到時候，我們伐木結伐用渡船造浮橋便可輕易便能追上去，一旦我大金國將士渡過這渭水，長安城就是我等囊中之物。”

“知我者，阿魯兄也……”

完顏希尹嘖嘖感嘆，舉杯和阿魯補碰杯，卻是又道：“不過，我可不打算給他們棄船逃走的機會。”

“哦？”阿魯補微微詫異。

完顏希尹捋著胡須得意道：“我軍南北兩路，一路從渭河入黃河，我大金國將士在南宋君臣水上逃亡時切斷他們的退路，另一路只需渡河登岸，就可長驅直入攻入長安城，宋軍一旦長安城失守，我軍就直取潼關，和四皇子殿下在陜州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到那個時候陜西就我大金國的囊中之物。阿魯兄以為，宋軍大敗，小皇帝還有逃走的可能性嗎？”

阿魯補聞言，眼睛一亮，拱了拱手道：“完顏兄神機妙算，阿魯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兩人就這般邊飲酒邊談軍事，竟好似全然不將河對岸的宋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