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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東周列國志
  • 馮夢龍 蔡元放編 黃鈞校注
  • 7253字
  • 2020-05-25 16:46:33

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 桓公舉火爵寧戚

周釐王元年[1]春正月,齊桓公設朝,群臣拜賀已畢,問管仲曰:“寡人承仲父之教,更張國政。今國中兵精糧足,百姓皆知禮義,意欲立盟定伯,何如?”管仲對曰:“當今諸侯,強于齊者甚眾。南有荊楚,西有秦、晉。然皆自逞其雄,不知尊奉周王,所以不能成霸。周雖衰微,乃天下之共主。東遷以來,諸侯不朝,不貢方物,故鄭伯射桓王之肩,五國拒莊王之命[2],遂令列國臣子,不知君父。熊通僭號,宋、鄭弒君,習為故然,莫敢征討。今莊王初崩,新王即位。宋國近遭南宮長萬之亂,賊臣雖戮,宋君未定[3]。君可遣使朝周,請天子之旨,大會諸侯,立定宋君。宋君一定,然后奉天子以令諸侯,內尊王室,外攘四夷。列國之中,衰弱者扶之,強橫者抑之,昏亂不共命[4]者,率諸侯討之。海內諸侯,皆知我之無私,必相率而朝于齊。不動兵車,而霸可成矣。”桓公大悅。

于是,遣使至洛陽朝賀釐王,因請奉命為會,以定宋君。釐王曰:“伯舅[5]不忘周室,朕之幸也。泗上[6]諸侯,惟伯舅左右之,朕豈有愛焉?”使者回報桓公。桓公遂以王命布告宋、魯、陳、蔡、衛、鄭、曹[7]、邾[8]諸國,約以三月朔日,共會北杏[9]之地。桓公問管仲曰:“此番赴會,用兵車多少?”管仲曰:“君奉王命,以臨諸侯,安用兵車?請為衣裳之會[10]。”桓公曰:“諾。”乃使軍士先筑壇三層,高起三丈,左懸鐘,右設鼓,先陳天子虛位于上,旁設反坫[11],玉帛器具,加倍整齊。又預備館舍數處,悉要高敞合式。

至期,宋桓公御說先到,與齊桓公相見,謝其定位之意。次日,陳宣公杵臼,邾子克,二君繼到。蔡哀侯獻舞,恨楚見執,亦來赴會。四國見齊無兵車,相顧曰:“齊侯推誠待人,一至于此。”乃各將兵車退在二十里之外。時二月將盡,桓公謂管仲曰:“諸侯未集,改期待之,如何?”管仲曰:“語云:‘三人成眾。’今至者四國,不為不眾矣。若改期,是無信也。待而不至,是辱王命也。初合諸侯,而以不信聞,且辱王命,何以圖霸?”桓公曰:“盟乎,會乎[12]?”管仲曰:“人心未一,俟會而不散,乃可盟耳。”桓公曰:“善。”

三月朔,昧爽[13],五國諸侯,俱集于壇下。相見禮畢,桓公拱手告諸侯曰:“王政久廢,叛亂相尋。孤奉周天子之命,會群公以匡王室。今日之事,必推一人為主,然后權有所屬,而政令可施于天下。”諸侯紛紛私議:欲推齊,則宋爵上公,齊止稱侯,尊卑有序;欲推宋,則宋公新立,賴齊定位,未敢自尊,事在兩難。陳宣公杵臼越席[14]言曰:“天子以糾合之命,屬諸齊侯,誰敢代之?宜推齊侯為盟會之主。”諸侯皆曰:“非齊侯不堪此任,陳侯之言是也。”桓公再三謙讓,然后登壇。齊侯為主,次宋公,次陳侯,次蔡侯,次邾子。排列已定,鳴鐘擊鼓,先于天子位前行禮,然后交拜,敘兄弟之情。仲孫湫捧約簡一函,跪而讀之曰:“某年月日,齊小白、宋御說、陳杵臼、蔡獻舞、邾克,以天子命,會于北杏,共獎王室,濟弱扶傾。有敗約者,列國共征之!”諸侯拱手受命。《論語》稱桓公九合諸侯,此其第一會也。髯甕有詩云:

濟濟冠裳集五君,臨淄事業赫然新。

局中先著[15]誰能識?只為推尊第一人。

諸侯獻酬甫畢,管仲歷階而上曰:“魯、衛、鄭、曹,故違王命,不來赴會,不可不討。”齊桓公舉手向四君曰:“敝邑兵車不足,愿諸君同事!”陳、蔡、邾三君齊聲應曰:“敢不率敝賦以從。”惟宋桓公嘿然。

是晚,宋公回館,謂大夫戴叔皮曰:“齊侯妄自尊大,越次主會,便欲調遣各國之兵。將來吾國且疲于奔命矣!”叔皮曰:“諸侯從違相半,齊勢未集。若征服魯、鄭,霸業成矣。齊之霸,非宋福也。與會四國,惟宋為大,宋不從兵,三國亦將解體。況吾今日之來,止欲得王命,以定位耳。已列于會,又何俟焉?不如先歸。”宋公從其言,遂于五更登車而去。

齊桓公聞宋公背會逃歸,大怒,欲遣仲孫湫追之。管仲曰:“追之非義,可請王師伐之,乃為有名。然事更有急于此者。”桓公曰:“何事更急于此?”管仲曰:“宋遠而魯近,且王室宗盟[16],不先服魯,何以服宋?”桓公曰:“伐魯當從何路?”管仲曰:“濟之東北有遂[17]者,乃魯之附庸,國小而弱,才四姓耳。若以重兵壓之,可不崇朝[18]而下。遂下,魯必悚懼。然后遣一介之使,責其不會。再遣人通信于魯夫人[19],魯夫人欲其子親厚于外家,自當極力慫恿。魯侯內迫母命,外怵兵威,必將求盟。俟其來求,因而許之。平魯之后,移兵于宋,臨以王臣,此破竹之勢也。”桓公曰:“善。”乃親自率師至遂城,一鼓而下。因駐兵于濟水[20]。魯莊公果懼,大集群臣問計。公子慶父曰:“齊兵兩至吾國,未嘗得利,臣愿出兵拒之。”班中一人出曰:“不可,不可!”莊公視之,乃施伯也。莊公曰:“汝計將安出?”施伯曰:“臣嘗言之:管子天下奇才,今得齊政,兵有節制,其不可一也。北杏之會,以奉命尊王為名,今責違命,理曲在我,其不可二也。子糾之戮,君有功焉;王姬之嫁,君有勞焉,棄往日之功勞,結將來之仇怨,其不可三也。為今之計,不若修和請盟,齊可不戰而退。”曹劌曰:“臣意亦如此。”正議論間,報道:“齊侯有書至。”莊公視之,大意曰:

寡人與君并事周室,情同昆弟,且婚姻也。北杏之會,君不與焉。寡人敢請其故?若有二心,亦惟命。

齊侯另有書通信于文姜,文姜召莊公語之曰:“齊、魯世為甥舅,使其惡我,猶將乞好,況取平乎?”莊公唯唯。乃使施伯答書,略曰:

孤有犬馬之疾[21],未獲奔命。君以大義責之,孤知罪矣!然城下之盟,孤實恥之!若退舍于君之境上,孤敢不捧玉帛以從。

齊侯得書大悅,傳令退兵于柯[22]

魯莊公將往會齊侯,問:“群臣誰能從者?”將軍曹沫請往。莊公曰:“汝三敗于齊,不慮齊人笑耶?”曹沫曰:“惟恥三敗,是以愿往,將一朝而雪之。”莊公曰:“雪之何如?”曹沫曰:“君當其君,臣當其臣。”莊公曰:“寡人越境求盟,猶再敗也。若能雪恥,寡人聽子矣!”遂偕曹沫而行,至于柯地。齊侯預筑土為壇以待。魯侯先使人謝罪請盟,齊侯亦使人訂期。

是日,齊侯將雄兵布列壇下,青紅黑白旗,按東南西北四方,各自分隊,各有將官統領,仲孫湫掌之。階級七層,每層俱有壯士,執著黃旗把守。壇上建大黃旗一面,繡出“方伯”二字。旁置大鼓,王子成父掌之。壇中間設香案,排列著朱盤玉盂盛牲歃盟之器,隰朋掌之。兩旁反坫,設有金尊玉斝[23],寺人貂掌之。壇西立石柱二根,系著烏牛白馬,屠人準備宰殺,司庖易牙掌之。東郭牙為儐[24],立于階下迎賓。管仲為相。氣象十分整肅。齊侯傳令:“魯君若到,止許一君一臣登壇,馀人悉屏壇下。”曹沫衷甲,手提利劍,緊隨著魯莊公。莊公一步一戰,曹沫全無懼色。將次升階,東郭牙進曰:“今日兩君好會,兩相贊禮,安用兇器?請去劍!”曹沫睜目視之,兩眥盡裂。東郭牙倒退幾步。莊公君臣歷階而上。兩君相見,各敘通好之意。三通鼓畢,對香案行禮。隰朋將玉盂盛血,跪而請歃。曹沫右手按劍,左手攬桓公之袖,怒形于色。管仲急以身蔽桓公,問曰:“大夫何為者?”曹沫曰:“魯連次受兵,國將亡矣。君以濟弱扶傾為會,獨不為敝邑念乎?”管仲曰:“然則大夫何求?”曹沫曰:“齊恃強欺弱,奪我汶陽之田,今日請還,吾君乃就歃耳!”管仲顧桓公曰:“君可許之。”桓公曰:“大夫休矣,寡人許子!”曹沫乃釋劍,代隰朋捧盂以進。兩君俱已歃訖,曹沫曰:“仲主齊國之政,臣愿與仲歃。”桓公曰:“何必仲父?寡人與子立誓。”乃向天指日曰:“所不反汶陽田于魯者,有如此日!”曹沫受歃,再拜稱謝。獻酬甚歡。

既畢事,王子成父諸人,俱憤憤不平。請于桓公,欲劫魯侯,以報曹沫之辱。桓公曰:“寡人已許曹沫矣!匹夫約言,尚不失信,況君乎?”眾人乃止。明日,桓公復置酒公館,與莊公歡飲而別。即命南鄙邑宰,將原侵汶陽田,盡數交割還魯。昔人論要盟可犯[25],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此所以服諸侯、霸天下也。有詩云:

巍巍霸氣吞東魯,尺劍如何能用武?

要將信義服群雄,不吝汶陽一片土。

又有詩單道曹沫劫齊桓公一事,此乃后世俠客之祖。詩云:

森森戈甲擁如潮,仗劍登壇意氣豪。

三敗羞顏一日洗,千秋俠客首稱曹。

諸侯聞盟柯之事,皆服桓公之信義。于是衛、曹二國,皆遣人謝罪請盟。桓公約以伐宋之后,相訂為會。乃再遣使如周,告以宋公不遵王命,不來赴會,請王師下臨,同往問罪。周釐王使大夫單蔑,率師會齊伐宋。諜報陳、曹二國引兵從征,愿為前部。桓公使管仲先率一軍,前會陳、曹,自引隰朋、王子成父、東郭牙等,統領大軍繼進,于商丘取齊。時周釐王二年之春也。


卻說管仲有愛妾名婧,鐘離[26]人,通文有智。桓公好色,每出行,必以姬嬪自隨。管仲亦以婧從行。是日,管仲軍出南門,約行三十馀里,至[27],見一野夫,短褐單衣,破笠赤腳,放牛于山下。此人叩牛角而歌。管仲在車上,察其人不凡,使人以酒食勞之。野夫食畢,言:“欲見相君仲父。”使者曰:“相國車已過去矣。”野夫曰:“某有一語,幸傳于相君:‘浩浩乎白水!’”使者追及管仲之車,以其語述之。管仲茫然,不解所謂,以問妾婧。婧曰:“妾聞古有《白水》之詩云:‘浩浩白水,鯈鯈[28]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此人殆欲仕也。”管仲即命停車,使人召之。野夫將牛寄于村家,隨使者來見管仲,長揖不拜。管仲問其姓名,曰:“衛之野人也,姓寧名戚。慕相君好賢禮士,不憚跋涉至此。無由自達,為村人牧牛耳。”管仲叩其所學,應對如流。嘆曰:“豪杰辱于泥涂[29],不遇汲引,何以自顯?吾君大軍在后,不日當過此。吾當作書,子持以謁吾君,必當重用。”管仲即作書緘,就交付寧戚,彼此各別。寧戚仍牧牛于山之下。

齊桓公大軍三日后方到,寧戚依前短褐單衣,破笠赤腳,立于路旁,全不畏避。桓公乘輿將近,寧戚遂叩牛角而歌之曰:

南山燦,白石爛,中有鯉魚長尺半。生不逢堯與舜禪,短褐單衣才至骭[30]。從昏飯牛至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

桓公聞而異之,命左右擁至車前,問其姓名居處。戚以實對曰:“姓寧名戚。”桓公曰:“汝牧夫,何得譏刺時政?”寧戚曰:“臣小人,安敢譏刺?”桓公曰:“當今天子在上,寡人率諸侯賓服于下,百姓樂業,草木沾春,舜日堯天,不過如此。汝謂‘不逢堯舜’,又曰:‘長夜不旦’,非譏刺而何?”寧戚曰:“臣雖村夫,不睹先王之政。然嘗聞堯舜之世,十日一風,五日一雨,百姓耕田而食,鑿井而飲,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31]’是也。今值紀綱不振,教化不行之世,而曰舜日堯天,誠小人所不解也。且又聞堯舜之世,正百官而諸侯服,去四兇[32]而天下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今明公一舉而宋背會,再舉而魯劫盟,用兵不息,民勞財敝,而曰‘百姓樂業,草木沾春’,又小人所未解也。小人又聞堯棄其子丹朱,而讓天下于舜。舜又避于南河,百姓趨而奉之,不得已即帝位。今君殺兄得國,假天子以令諸侯,小人又不知于唐虞揖讓何如也!”桓公大怒曰:“匹夫出言不遜!”喝令斬之。左右縛寧戚去,將行刑。戚顏色不變,了無懼意,仰天嘆曰:“桀殺龍逢[33],紂殺比干[34],今寧戚與之為三矣!”隰朋奏曰:“此人見勢不趨,見威不惕,非尋常牧夫也。君其赦之!”桓公念頭一轉,怒氣頓平,遂命釋寧戚之縛,謂戚曰:“寡人聊以試子,子誠佳士。”寧戚因探懷中,出管仲之書。桓公拆而觀之。書略云:

臣奉命出師,行至山,得衛人寧戚。此人非牧豎者流,乃當世有用之才,君宜留以自輔。若棄之使見用于鄰國,則齊悔無及矣!

桓公曰:“子既有仲父之書,何不遂呈寡人?”寧戚曰:“臣聞賢君擇人為佐,賢臣亦擇主而輔。君如惡直好諛,以怒色加臣,臣寧死,必不出相國之書矣。”桓公大悅,命以后車載之。是晚,下寨休軍,桓公命舉火,索衣冠甚急。寺人貂曰:“君索衣冠,為爵寧戚乎?”桓公曰:“然。”寺人貂曰:“衛去齊不遠,何不使人訪之?使其人果賢,爵之未晚。”桓公曰:“此人廓達[35]之才,不拘小節,恐其在衛,或有細過。訪得其過,爵之則不光,棄之則可惜!”即于燈燭之下,拜寧戚為大夫,使與管仲同參國政。寧戚改換衣冠,謝恩而出。髯翁有詩曰:

短褐單衣牧豎窮,不逢堯舜遇桓公。

自從叩角歌聲歇,無復飛熊入夢[36]中。


桓公兵至宋界,陳宣公杵臼,曹莊公射姑先在。隨后周單子[37]兵亦至。相見已畢,商議攻宋之策。寧戚進曰:“明公奉天子之命,糾合諸侯,以威勝,不如以德勝。依臣愚見,且不必進兵。臣雖不才,請掉三寸之舌,前去說宋公行成。”桓公大悅,傳令扎寨于界上,命寧戚入宋。戚乃乘一小車,與從者數人,直至睢陽,來見宋公。宋公問于戴叔皮曰:“寧戚何人也?”叔皮曰:“臣聞此人乃牧牛村夫,齊侯新拔之于位。必其口才過人,此來乃使其游說也。”宋公曰:“何以待之?”叔皮曰:“主公召入,勿以禮待之,觀其動靜。若開口一不當,臣請引紳[38]為號,便令武士擒而囚之。則齊侯之計沮[39]矣。”宋公點首,吩咐武士伺候。寧戚寬衣大帶,昂然而入,向宋公長揖。宋公端坐不答。戚乃仰面長嘆曰:“危哉乎,宋國也!”宋公駭然曰:“孤位備上公,忝為諸侯之首,危何從至?”戚曰:“明公自比與周公孰賢?”宋公曰:“周公圣人也,孤焉敢比之?”戚曰:“周公在周盛時,天下太平,四夷賓服,猶且吐哺握發[40],以納天下賢士。明公以亡國之馀[41],處群雄角力之秋,繼兩世弒逆[42]之后,即效法周公,卑躬下士,猶恐士之不至。乃妄自矜大,簡賢慢客,雖有忠言,安能至明公之前乎?不危何待!”宋公愕然,離坐曰:“孤嗣位日淺,未聞君子之訓,先生勿罪!”叔皮在旁,見宋公為寧戚所動,連連舉其帶紳。宋公不顧,乃謂寧戚曰:“先生此來,何以教我?”戚曰:“天子失權,諸侯星散,君臣無等,篡弒日聞。齊侯不忍天下之亂,恭承王命,以主夏盟[43]。明公列名于會,以定位也。若又背之,猶不定也。今天子赫然震怒,特遣王臣,驅率諸侯,以討于宋。明公既叛王命于前,又抗王師于后,不待交兵,臣已卜勝負之有在矣。”宋公曰:“先生之見如何?”戚曰:“以臣愚計,勿惜一束之贄,與齊會盟。上不失臣周之禮,下可結盟主之歡,兵甲不動,宋國安于泰山。”宋公曰:“孤一時失計,不終會好,今齊方加兵于我,安肯受吾之贄?”戚曰:“齊侯寬仁大度,不錄人過,不念舊惡。如魯不赴會,一盟于柯,遂舉侵田而返之。況明公在會之人,焉有不納?”宋公曰:“將何為贄?”戚曰:“齊侯以禮睦鄰,厚往薄來[44]。即束脯[45]可贄,豈必傾府庫之藏哉?”宋公大悅,乃遣使隨寧戚至齊軍中請成。叔皮滿面羞慚而退。

卻說宋使見了齊侯,言謝罪請盟之事。獻白玉十瑴[46],黃金千鎰。齊桓公曰:“天子有命,寡人安敢自專?必須煩王臣轉奏于王方可。”桓公即以所獻金玉,轉送單子,致宋公取成之意。單子曰:“茍君侯赦宥,有所藉手[47],以復于天王,敢不如命。”桓公乃使宋公修聘于周,然后再訂會期。單子辭齊侯而歸。齊與陳、曹二君各回本國。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 周釐王:即上文之周僖王。釐、僖古通。周釐王元年,即公元前681年。

[2] “五國”句:指齊襄王合宋、魯、陳、蔡四國之兵,逐黔牟而納衛侯朔一事。見第十四回。

[3] 宋君未定:指宋桓公并非以嫡長子繼承,而系為諸大夫所立。春秋時凡屬此情況者,均需經過諸侯會盟方定為君。

[4] 不共(ɡōnɡ工)命:即不供命,指不遵奉周王之命。

[5] 伯舅:周王稱異姓諸侯為伯舅。齊為呂姓姜氏,故稱。

[6] 泗上:即泗水流域一帶。古泗水流經今山東、江蘇部分地區。

[7] 曹:周代諸侯國名。姬姓。始封之君為周武王弟叔振鐸。故址在今山東西部,都陶丘(今山東定陶縣西南)。

[8] 邾(zhū朱):周代諸侯國名,亦稱鄒。相傳為顓頊后裔所建,曹姓。子爵,故下文稱邾子。地在今山東費縣、鄒縣、滕縣及濟寧一帶。

[9] 北杏:春秋時齊地名。在今山東東阿縣境內。

[10] 衣裳之會:指諸侯國之間以禮交好之會合,不借助于軍隊,與兵車之會相對而言。

[11] 反坫(diàn店):即反爵之坫。坫是放置酒杯的土臺,在兩楹之間。諸侯相會,互敬酒后,將空爵反置于坫上。這是周代諸侯宴會之禮。

[12] 盟乎,會乎:盟指諸侯聚集共訂條約,會則指一般會見,不訂約。

[13] 昧(mèi妹)爽:拂曉,天將明未明之時。

[14] 越席:起坐,離席。

[15] 局中先著:棋局中搶先的一著。圍棋中下子叫著。先著,搶先下的一子。

[16] 宗盟:宗,同宗。盟,會盟。這里指姬姓諸侯之盟。

[17] 遂:周代諸侯國名。媯姓,舜的后裔。地在今山東寧陽縣北。

[18] 崇朝:從天亮到早飯之間。比喻時間短促。

[19] 魯夫人:此指文姜。

[20] 濟水:古代河流名。為中國古時四瀆之一。其河道久被黃河所奪,大致為今山東黃河河道。

[21] 犬馬之疾:臣子對君主稱自己的疾病為犬馬之疾,為一種謙稱。

[22] 柯:春秋時齊邑名。地在今山東東阿縣與陽谷縣之間的柯城鎮。

[23] 斝(jiǎ甲):古代銅制酒器。似爵而較大,三足兩柱,圓口平底。

[24] 儐:引導,向導。

[25] 要(yāo邀)盟可犯:通過要挾所締結的盟約可以違反,毋須遵守。

[26] 鐘離:春秋時楚邑名。在今安徽鳳陽縣東。

[27] (náo撓)山:古代山名。在今山東臨淄縣南。

[28] 鯈鯈(shù樹):烏黑的樣子。也可解釋為迅疾貌。

[29] 辱于泥涂:埋沒在草野,即身處卑下的地位。

[30] 骭(ɡàn干):脛骨,此指小腿。短褐單衣才至骭,說明衣不蔽體。

[31] “不知不識”二句:出《詩經·大雅》中《文皇》篇。帝,指天帝。則,法則,規律。

[32] 四兇:指不服從舜控制的四個部落首領,即渾敦、窮奇、梼杌、饕餮。

[33] 龍逢:即關龍逢。夏桀時賢臣,因諫阻夏桀為酒池糟丘,為桀所殺。

[34] 比干:殷末紂王之叔父。傳說紂王淫亂,比干犯顏強諫;紂王怒,剖其心而死。

[35] 廓達:意同豁達。指性格開朗,度量寬大。

[36] 飛熊入夢:傳說周文王夢飛熊而遇姜太公,后借喻帝王得賢臣的征兆。

[37] 單(shàn善)子:即單蔑。單為成周畿內之采邑。單子乃周天子之卿。

[38] 引紳:拉拉大帶子。紳為古代束腰之帶。

[39] 沮(jǔ舉):破壞,垮臺。

[40] 吐哺握發:說明周公殷勤待士的態度。有客來訪,周公趕忙接待,甚至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發。吐哺,吐出口中食物。握發,頭發尚來不及擦洗干凈,用手握著。

[41] 亡國之馀:宋為殷商之后,故稱亡國之馀。

[42] 兩世逆弒:指宋殤公與夷為太宰華督所弒,閔公捷為南宮長萬所弒。

[43] 主夏盟:主持中原諸侯盟誓。夏,即諸夏,此指周代分封的諸侯國。

[44] 厚往薄來:指送出的禮品厚,接受的禮品薄。

[45] 束脯:一捆干肉條。

[46] 瑴(jué決):同“玨”。兩玉相合曰瑴。白玉十瑴,即白玉十對。

[47] 藉手:猶言借助、假手。詞出《左傳·襄公十一年》:“凡我同盟,小國有罪,大國致討,茍有以藉手,鮮不赦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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