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和阿丁在新年過后外出打工。我把想法告訴了母親。她問:“阿丁是誰?”
“李家溝的那個啞巴的兒子。”
“我不同意你外出。你若真的想工作,本地有的是活計等你去做,”她說,“兩個年輕人,出了門舉目無親,我不放心。”
“我一定得去。”
“我管不了你。我叫你爸來管你。”
“這次天王老子來了也勸不動我。就這樣決定了。”話音落下,我媽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我說:“去外地打工完全是為了你們著想。倘若我在本地找個工作,你們在外面碰巧遇到鄰居,他們肯定會問,我在具體哪個單位上班,工資多少。工資如果多,你們自然樂的說出口。工資若是不高,你們還要費點腦筋,編一個理由搪塞過去。理由無非是:我剛退學,還年輕,只是做份工作鍛煉一下。這個理由可以用一年兩年,但到了第三年,鄰居就該看不起我們了。倘若我去外地打工,鄰居問起來,你們只需說我去外地了。鄰居一聽便不會再追問下去。”
我媽覺得我說的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我去外地打工的請求。
我又去征詢父親的意見。他說:“既然你媽同意了,我也不會攔著你。但你需要思考這么幾個問題。去哪里打工?怎么去?吃和住怎么解決?”
“總會有解決的辦法。”我回答的非常自信。
至于年前剩余的一個半月,有不少熱心的人登門為我介紹工作。我一一回絕,并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有了打算。還有登門說媒的。這讓我惶恐,又叫我哭笑不得。我告訴媒婆:“工作沒有著落怎么結婚?”
媒婆說:“年輕人,這就不懂了吧?這叫先安家,后立業。我們那代人便是這么過來的。別看你現在年輕,等你結過婚,孩子呱呱落地,玩心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工作自然能穩定下來。”
“滾蛋。”我破口罵道。
“你竟然罵我。好啊。等你想結婚的時候,我叫鎮上所有的媒婆都不給你做媒。你打一輩子光棍吧。”
“我從外地找媳婦。我氣死你。”
媒婆灰頭土臉的走了。
新年過后我開始著手準備外出的事宜。我把外出的目的地定在省內。然后把除本市外的其它十六地市的名稱,各寫在一張紙條上,揉成團。我閉上眼睛隨手摸了一張。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東海市。
我把這份天意的決定告訴阿丁,他顯得格外興奮。他說:“到了東海一定要去看海。旁人都說東海的海是最干凈的。”
正月二十一,天空陰晴不定。我和阿丁拿著行李來到火車站。我的全部行李是一個不大的雙肩背包,里面有兩身換洗的衣裳。阿丁手里拉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銀白色行李箱。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腳上的皮鞋經過精心保養,油光煥發。我說:“你穿成這樣,倒像是個度假的人。”
“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快樂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去東海,便一定要去看海。海邊一定有好多體面的人,我不能因為穿著,而在他們面前降低了身份。”
“你腳上的皮鞋不適合踩在沙灘上。”
“皮鞋是穿給路上的行人看的。到了沙灘上,就像回到自己家中,脫了鞋才是最舒服的。”
我和阿丁買好高鐵票。在距離發車還剩一小時的時候,我們來到候車大廳。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人。我尋找了半天,終于看見兩個空著的座位。我一邊呼喚著阿丁,一邊卸下肩上的背包,幫阿丁占好座位。阿丁聽見我的呼喚,拖著行李箱慢慢走過來。
等他坐下,我問他:“你帶了多少錢?”
“一千塊錢。但現在身上只有五十塊錢了。”
“什么意思?”
“臨行前我爸給我一千塊錢。我去商場買了一身西裝,買了一個行李箱。兩樣花了八百塊。高鐵票是一百五十塊錢,所以現在身上還剩五十塊錢。”
聽了阿丁的話,我在心里開始琢磨:倘若他說的都是真的,到了東海后的前幾天,豈不是要花我的錢度日?五十塊錢能做些什么事情呢?還不夠他買兩盒煙的。如果我們運氣好,可以在兩天以內找到滿意的工作,那這兩天的花銷也不是小的數目。最便宜的旅館一晚也要七十塊錢。
我說:“我的身上還剩四十塊錢。去了東海,在沒有工作之前我們該住在哪里呢?這點錢不夠我們兩人住一天旅館的。”
“你為什么只帶了這么一點錢?我并沒有看見你置辦什么東西啊。你的背包,你的衣服鞋子全部是舊的。”
“我們是外出打工。打工是為了掙錢。既然是掙錢,為什么要帶那么多現金呢?該不會真當我們去旅游吧?”
阿丁覺得我的話很有道理。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至于吃和住,你完全不用擔心。我的父母信基督,他們已經幫我聯系好當地的教會。教會里面的一個阿姨,同意我們兩個暫時住在她家。阿姨是我們本地人。她的女兒嫁到了東海。每年這個時候,阿姨會去女兒家小住。幫忙打掃打掃衛生,照顧照顧外甥女。她的女兒是一名護士,也信基督教。”
“能不能一直住在阿姨家里?”
“當然不能。等我們工作后掙了錢,肯定要搬出去。”
“我還以為撿了天大的便宜呢。想一想,吃和住都不花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你可以去工廠啊。里面有食堂,有宿舍。不過阿姨告訴過我,東海只有電子廠,工資不高。沿海的地方不讓發展重化工,以前的化工廠全都倒閉或者內遷了。”
“電子廠我會留到走投無路時考慮的,”我話鋒一轉,“你的父母既然信仰基督,為什么還要打架呢?”
“信仰是信仰,打架歸打架。誰也不能靠著信仰過日子,不是嗎?”
“你信基督嗎?”
“我不是很確定。但我有必要見了阿姨之后裝出一副虔誠的樣子。阿姨知道我小時候接受了洗禮。每個周六的聚會我也按時參加。我是一個隨性的人。你若說我信,我便是信。你說我不信,我也不會反駁你。”
“我大概明白了。從儀式上看,你已經是一個基督教徒了。但在心靈上,你還不是很篤定。”
“沒錯。這么多年,我連《圣經》都沒讀過一頁。小的時候我們村里有一個老教徒。他得了很嚴重的病,子女勸他去正規醫院檢查,他總是不肯。他很虔誠的信仰基督,病入膏肓時也要躺在床上按時祈禱。后來他死了,很凄慘,尸體發臭才被人發現。”
“我聽說有一個小女孩患了白血病,她的父母為了幫她治病,花光了所有積蓄。走投無路時,她的父母遇到了一個基督教徒。于是他們全家接受洗禮信了基督,最后小女孩的病在教徒的遍遍禱告中痊愈了。”
“我也聽說過。可是痛心的事情總是親眼所見,美好的事情總是道聽途說。這使我的內心變得飄忽不定,所以對這份信仰并不是陷得很深。我可以隨時掙脫出來選擇相信自己。”
“你不能這樣做。你的家庭已經為你帶來了不幸,如果選擇相信自己,你會更加痛苦。”
我們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候車大廳的廣播響起:請G4258趟列車的旅客到二號窗口,準備檢票。十五分鐘后,我和阿丁坐上了啟程的列車。晚上八點,我們到達了東海市。
天黑的徹底。我和阿丁從東海市的高鐵站走出來,迎面吹來一陣海風,冰冷刺骨。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阿丁穿的西服在冷風中略顯單薄。我問他:“冷不冷?我的背包里有個棉襖。”
他咬緊牙關說不冷。
我催促他,問他怎么去阿姨的家。阿丁說:“我爸還沒告訴我阿姨家的地址。他告訴我,等到了東海市給他打電話。一是報平安,二是再告訴我阿姨家的地址。”
“你快打啊。外面的風太冷了。”我繼續催促阿丁。
阿丁給他爸打了電話,得知了阿姨家的地址。阿丁見我凍得渾身哆嗦,于是想直接打車去阿姨家。他說:“公交車太慢了,我們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阿姨家的地址,還要去公交站牌查詢公交線路,簡直太麻煩了。”
阿丁叫來網約車。半小時后,我們到了阿姨居住的小區。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區。小區很大,背面靠山,有一段很長的爬坡路。街道上很整潔,在路燈的照耀下泛起白色的光。時間不算太晚,但小區里除了幾個遛狗的年輕人外,并沒有其他人。東海是海洋性氣候。當內陸的寒冷已經褪去時,這里的寒冷才剛剛開始。我想這應該是小區寂靜的原因。不過小區只是街道上沒人,從窗戶外看去,此刻已是萬家燈火。
阿姨在花壇旁邊迎接我們。雖然未曾謀面,但阿姨見了阿丁后表現得分外親切。用阿姨的話說:“這是信仰的力量。”
阿姨家住一樓。我和阿丁跟在阿姨身后來到她的家中。這是一個小戶型的樓房。有三個臥室,不過受樓房面積的影響,臥室里顯得格外擁擠。門口處的那個臥室是阿姨為我們預備的。里面有一張類似炕的床,旁邊是一個具有年代感的大頭電腦。鍵盤和顯示屏上布滿灰塵。床上放著兩件夏涼被,就算如此,晚上睡覺時不僅要光著身子,還要打開窗戶,不然會熱的睡不著。
阿姨的女兒窩在沙發上。她穿著單薄的睡衣,正在看一檔電視節目。阿姨的外甥女看見我和阿丁,嚇得從客廳跑進臥室,時不時從門縫里偷偷觀望外面的情況。阿姨說:“她太怕生人了。”
茶幾上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阿姨對阿丁說:“我問過你爸,他說你們下午就能來到。現在已經快九點了。飯菜熱了兩遍,又涼透了。”
阿姨準備起身再去熱一遍飯菜。阿丁趕忙阻止:“不用麻煩您,我們可以吃涼的。”
我插話道:“不行。我有胃疼的毛病,不能吃涼的食物。”
阿姨的女兒說:“沒錯,胃疼要避免一切辛冷食物的刺激。”她轉過頭來對阿姨說:“媽。你把飯菜再熱一遍吧。”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醋溜土豆絲和一大碗排骨湯,被我和阿丁吃的一點不剩。由于吃的太急,我被飯菜噎著好幾次。每次阿姨都笑著說讓我慢點吃。吃飯期間阿姨問我有沒有信仰,我說沒有。隨后她問阿丁《圣經》讀的怎么樣。阿丁笑著說讀的將就,里面的故事非常有趣。于是阿姨和阿丁談論起《圣經》。阿丁大多時間都在聽阿姨說話,因為阿丁對我說過,自己并沒有讀過《圣經》,所以插不上話。
吃過飯,阿姨問我們喝不喝茶。阿丁說:“不用麻煩您,我們不喝。”
我說:“今天疲憊了一天,喝點濃茶有利于睡眠。”
阿姨的女兒說:“這次說的不對,濃茶會叫你睡不著的。”
“因人而異。我從小習慣喝點茶再睡覺。”
阿姨沏好茶問阿丁:“明天早上,要與我一起去做早禱嗎?順便看一看東海的教會在哪。”
阿丁說:“當然可以。”
阿姨說:“你們兩個喝完茶趕快去歇息。明天還要早起。”
躺在床上,我問阿丁:“我不信基督,明天也要陪你去做早禱嗎?”
“應當要去的。既然住在阿姨家里,不論在言語上還是行動上,都要討好人家,不然會給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你不是一直想白吃白住嗎?應當向阿姨早些做出表態。”
“我要不要告訴阿姨,我也打算信仰基督呢?她會不會高興地認我做干兒子?這樣不僅能白吃白住,說不定阿姨還會給我大把的零花錢,可以買衣服和鞋子。我要買一套比你身上那件更漂亮的西裝,再買一個紅色的行李箱,看起來既高貴又典雅。”
阿丁對我笑了笑,說:“你可以在教會外面等我。也許半個小時后我就從里面出來了,到時我們再一起去尋找工作。”
凌晨五點,阿姨開始忙活早餐。她準備包餃子,為此昨天夜里備好了韭菜餡。我聽到廚房里傳出搟面杖的聲音,于是穿好衣服來到廚房。我對阿姨說:“我來幫你搟餃子皮吧。”
“你會搟嗎?”
“當然,因為從小愛吃餃子,所以三歲的時候就幫我媽搟餃子皮了。”
阿姨滿臉不相信,但當她看見我把餃子皮搟的舒展有型時,疑慮便打消了。面團因為在溫暖的屋里醒了一晚上,所以搟起來特別輕松。一小時后,餃子皮搟完了,餃子也包完了。阿姨準備燒水下餃子。此時阿丁還在睡覺,震耳的鼾聲從臥室里飄出來。我來到阿丁身邊,晃了晃他沉睡的身子。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于是我把嘴巴貼到他的耳邊,大喊:“快起床,餃子要出鍋了。”
阿丁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坐起來。他呆呆地看看四周。緩過神來后,他不高興地說:“耳朵要被你喊聾了。說完摳了摳耳朵。”
“快去刷牙洗臉,準備吃飯了。”我催促道。
吃過早飯,阿姨的女兒去醫院上班。阿姨送她的外甥女去小區附近的幼兒園。之后,我們一行三人乘坐公交車去往教會。
教會在一家珠寶店的二樓。珠寶店的老板是基督的忠實信徒。由于好奇,我并沒有聽從阿丁的話,而是跟著他們一起進入教會。教會里面沒有開燈。太陽光被窗簾遮擋的嚴嚴實實,這份昏暗叫人感覺像是身處影院之中。寬闊的屋子里有一排排整齊的桌椅,這份嚴謹,又使人想起會議室的場景。我去的時候,里面的人不算多。大多是中年人,也有幾個年輕的面孔。
負責這個教會的是一個年輕人。他長得溫文儒雅,是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據說是耶穌治好了他母親的痼疾,所以畢業后,他來到教會做工,并且坦言會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教會。他把我和阿丁帶到茶室,干練的幫我們沏好茶。看到我們兩個陌生的面孔,周圍的教徒慢慢圍聚上來。說明來意后,他們三言兩語的幫我們介紹起工作。教徒們既熱情,又心善,但介紹的工作沒有靠譜的。
暫別教會,我和阿丁踏上了尋找工作的行程。阿丁說:“我要找一個周六休息的工作。”
“為什么非要周六休息呢?”我疑惑地問。
“因為每個周六,教徒都要去教會進行聚會。我說過要在阿姨面前保持虔誠的樣子。”
“阿丁,你太虛偽了。我們分道揚鑣吧。我想你不會找到周六休息的工作,沒有哪個工作單位會因為你而改變工作上的安排。”
“我哪里虛偽了?我是為了討好阿姨才這么做的。你找到工作搬出去后,自然不會再與阿姨有任何交集。我不同,既然我和阿姨是教友,一定會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我們現在住在阿姨家,討好她有錯嗎?我在家工作時,也沒有耽誤過聚會啊。”
“你不用再做無畏的解釋了。我最討厭虛偽的人。”
“我們可以分道揚鑣,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請我吃頓午飯。你知道我身上已經沒錢了。昨天晚上去阿姨家打車的錢也是我付的。”
“好吧。你想吃什么?”
“我沒有要求,只要填飽肚子就好。”
我和阿丁來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里面賣各種面食,還有烤肉拌飯。吃過午飯后,我給阿丁買了一瓶礦泉水,之后他去了西城尋找周六休息的工作。我只身一人來到東城尋找工作。這是我和阿丁在東海見的最后一面。最起碼我的目的達到了,阿丁確實為我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帶來了最初的安全感,還為我解決了吃和住的難題。但計劃稍微有點變動。我原本打算找到工作后再與阿丁分道揚鑣,但他身無分文的現狀不得不讓我臨時做出改變。我無法接受在尋找工作的幾天里請他吃飯,這些冤枉的花銷完全可以避免。
阿丁走了后,我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錢財。除去剛開始父母給的兩千塊錢,昨天晚上,他們又給我打來一千塊。我媽說東海的天氣冷,怕我感冒,于是多給我一千塊的看病錢。今天出門時,我把背包從阿姨家背了出來,心想如果今天找不到工作,可以暫且住在網吧。至于阿丁該怎么向阿姨解釋我的去向,那是他的問題,我不該費心。
我在網上發布了簡歷,接著便有電話打進來。我按對方提供的地址面試了幾家小企業,又去寫字樓里逛了逛,發現沒有適合我的工作,每次都垂頭喪氣的離開。像阿丁說的,東海的工廠全是清一色的電子廠,里面的員工都是年青人,看模樣和讀書的學生差不多。寫字樓里的工作室,像是上學時待的電腦房。工作室前后有兩個門,門上各開著一扇窗。樣式相同的電腦擺在辦公桌上。有點情調的年輕人,桌上會養幾盆多肉植物,但因常年的電腦輻射,這些無辜的植物顯得比人還無精打采。
路上我遇到一對老夫妻。老婦人對我說:“我們來東海尋兒子,他在這里工作。我們沒有電話,聯系不上他。現在身上的錢花光了,能不能借我們十塊錢,讓我們去旁邊的包子鋪填飽肚子。”
“你兒子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可以幫你們打電話。”
“不記得了,”老婦人接著說,“年輕人行行好吧。”
我被老人的真誠打動。我說:“我是來東海尋找工作的,身上并沒有帶多少錢。我認為十塊錢,雖然可以讓你們飽餐一頓,但不能幫你們找到自己的兒子。所以我決定給你們一百塊錢,讓你們能夠飽餐十頓。這樣你們便有充足的精力去找兒子了。”
老人感激涕零,我也有些動容。老婦人說:“謝謝你,年輕人。上天一定可以保佑你找到理想的工作。”
天色漸漸黑下來。我打開手機的導航軟件,在附近找到一個網吧。網吧里混亂不堪,廁所的門總是閉不嚴,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機器也老舊不堪,鍵盤和鼠標上沾滿油漬。座椅從表面看起來不錯,兩個拼在一起可以當一張床用。
有小販來網吧里吆喝:“有沒有買手抓餅的?還有肉夾饃、橘子汽水串串香。”
我買了兩張手抓餅和一瓶橘子汽水。商販不忘告訴我:“喝完的汽水瓶不要扔,放在原處,明天早上我來打掃。”
吃過飯我開始打游戲。這時母親給我打來電話,她問:“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有。”
“現在你住在哪里?”
“住在一個阿姨家中。阿丁認識她,他和阿丁一樣信仰基督。”
“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吃的是土豆絲、排骨湯。還有餃子。”
“再過兩天,還找不到工作就回家吧。全當出去旅旅游,增長一番見識。”
我掛了電話,心中一陣落寞。到了凌晨一點,落寞使我無法入睡,游戲也沒有心思玩下去。我心想:難道又要被母親埋怨,說我什么都干不了嗎?我走出網吧。街道上空空如也。月亮孤獨的掛在天上,昏黃的路燈配上月亮的色調,使這份孤獨無限放大。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一陣尿意使我開始尋找廁所。不遠處的公廁里亮著燈,門卻怎么也推不開。已經這個時間了,公廁也關門了。于是我在路燈下面撒了泡尿。
我繼續走著。街道兩邊所有的門店都打了烊。我路過一個小飯店,不經意間瞥見它的玻璃窗上貼著紅色的招工啟示。我突然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隨后默默記下飯店的位置。我抬頭望了望,在心里念了一遍飯店的名字:和平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