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 哲學是什么
  • 胡軍
  • 4623字
  • 2020-05-22 18:49:35

2 哲學源于驚訝

要能提出問題就必須要有強烈的問題意識。你是不是經常地提問題、思考問題?如果你能經常地提出些問題、思考問題,那么你離哲學也就不很遙遠了。我們年輕的時候都聽過這樣的故事,說牛頓小時候曾在花園里玩耍,突然看到一個蘋果從樹上掉下來落到了地上。這一現象引起了牛頓的注意,他反復地思索,為什么蘋果會從樹上掉到地上?其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后來有關萬有引力定律的思想似乎與他早年的這一經歷有關。

不管講這一故事的人的用意如何,我們很難在蘋果從樹上掉到地上這一事實和萬有引力定律之間架起一座具有必然性的橋梁。但這一故事有一點對我們而言是大有教益的。這就是,我們必須保有一份驚異、好奇、探索、敏感的鮮活心態。只有在這樣的心態中,我們才能有強烈的問題意識,我們也才能提出問題。有了問題,才能對之加以思索、研究。

我們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曾無數次地看到有什么東西從高處掉到地上。但我們對此并不感到驚異、好奇,因為這是在生活中經常會發生的事情。對此,我們也就不感到有什么可以使人驚奇的。這就叫做“習焉不察”。

驚訝、詫異對于哲學思考是非常重要的。柏拉圖曾在《泰阿泰德篇》中如是說:“驚訝,這尤其是哲學家的一種情緒。除此之外,哲學沒有別的開端,”“這地地道道是哲學家的情緒,即驚訝,因為除此之外哲學沒有別的決定性的起點。”可見,哲學起源于驚異這樣的一種情緒。如果你對周遭的一切,熟視無睹,毫無興趣,不但你本人不會對事物抱有什么驚異的情緒,就連對于其他人的驚異也會投以莫名驚詫的眼光:為什么這個人竟然對于這樣毫無趣味的東西發生如此之大的興趣,莫非他有什么病不成?這樣的反應還是無可深責的,因為他自己雖然沒有驚異,但對于他人的驚異畢竟還表現出了自己的驚異。他的過錯只是驚異的對象的轉移,把對象搞錯了。更有甚者,有的人對于他人的驚詫也不屑一顧。他們對于一切都是麻木不仁,不知痛癢??梢哉f,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哲學的根器。他也就與哲學無緣。如果你對哲學感到興趣,那么你就必須對一切重大的事情保有驚訝好奇的狀態。這樣的狀態或情緒會將你引進哲學的神圣殿堂。

當然,哲學家也不就是整天除處在驚異狀態中出神之外無所事事的人。驚異并不等于哲學,驚異只不過是哲學活動的引線或動因。我們之所以對某物感到驚異,是我們不理解此物的性質及其價值,感覺莫名奇妙。正是這種驚異推動我們去探討、研究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萬事萬物,使我們從無知過渡到有知。于是,亞里士多德這樣說道:“古往今來人們開始哲理探索,都應起于對自然萬物的驚異;他們先是驚異于種種迷惑的現象,逐漸積累一點一滴的解釋,對一些較重大的問題,例如日月與星的運行以及宇宙之創生,做出說明。一個有所迷惑與驚異的人,每每慚愧自己的愚蠢無知(因此神話所編錄的全是怪異,凡愛好神話的人也是愛好智慧的人);他們探索哲理的目的是為了想脫出愚蠢。顯然他們為求知而從事學術,并無任何實用的目的。這個可由事實為之證明:這類學術研究的開始,都在人生的必需品以及使人快樂安適的種種事物幾乎全都獲得了以后。這樣,顯然,我們不為任何其他利益而尋找智慧;只因人本自由,為自己的生存而生存,不為別人的生存而生存,所以我們認取哲學為唯一的自由學術而深加探索,這正是為學術自身而成立的唯一學術?!闭軐W的起源不是為了某種實用的目的,而只是起源于人對種種事物的迷惑和驚異。有迷惑和驚異,表明我們對于事物并不理解,于是我們就應該去探索自然、社會和人生的奧秘??梢?,亞里士多德也如其師柏拉圖,認為古往今來的人們都是通過驚訝而開始其哲學活動的,所以驚訝是哲學活動決定性的開端。由于受到驚訝的驅動,人們開始思考,開始了哲學的活動。

在拉斐爾的名畫《雅典學派》的核心位置,年事已高的柏拉圖和風華正茂的亞里士多德似乎正在激烈爭論著。柏拉圖一手指天,似乎是在表明理念只處于一個神圣的世界;而亞里士多德一手指地,似乎力圖把哲學重新帶回大地。

是的,只要你能夠保有一顆鮮活敏感心靈,那么這個世界就到處充滿著使你感到驚訝莫名的東西。人們都愿意趁良辰佳日外出郊游,同時如果你又有一副好的心情,你會感覺到這個世界是無限美妙的。宇宙間,花開花落,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充滿奧秘。不信?那么請你先看看紫羅蘭吧!紫羅蘭種子的莢有著十分精微的構造,當她干燥到一定的時候,種子莢突然裂開,成熟的種子便會向四處散開,隨風飄向遠處。而且紫羅蘭永遠不在燦爛的陽光下打開她的花瓣。你對此感到奇妙嗎?如果感覺驚訝的話,你就自然而然地會追問下去,為什么呢?因為為了防止昆蟲從其他花朵的花蕊中帶來花粉造成異花受胎。于是,紫羅蘭始終保持關閉自行受胎,在地里產生種子。我們都知道紫羅蘭這一類的植物是沒有意識的,但為什么在它們的成長過程中卻充滿著某種合目的性或十分巧妙的設計?是自然的規律使它們如此?抑或是造物的精心安排?如果是自然規律,那么自然規律本身又是怎么形成的?如果是造物主,那么問題就更為復雜。什么是造物主?如果把造物主理解為是有人格的神,有神論者認為有造物主,而無神論者則指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神。如此等等,以至無窮??梢?,只要你不斷地追問下去,問題就會層出不窮,永無終止。

有人喜歡熱鬧,有人偏喜歡閑靜。有人喜歡群處,而有人卻向往獨居。如果你獨居室內一隅,覽書品茗,或者徘徊思索人生的意義究竟何在,那么問題似乎更復雜、更有挑戰性。人生意義的載體當然是人了。似乎“我是人”是一個不用思索、用不著討論的事實。這樣的想法就是習焉不察、熟視無睹的自然結果。因為這一命題遠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我是什么?“我是什么”中的“我”又是什么?是精神的、思維的或思想的我,抑或僅僅是生理學意義上有著一副皮囊的我?我是人,那么我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我是人,那么人又是什么?我們經常覺得人了不起。但“我”僅僅是廣闊無垠的銀河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星體上的一點微塵。銀河中有無數的星系,從一個星系到另一個星系,如果以光的速度行走的話,那么需要20萬年。我們要知道光速是每秒30萬公里。人的奔跑速度的極限是每秒10米。地球的存在已有幾百萬年的歷史,至于宇宙存在的時間則是無限的。而個人生存的可能的極限只不過是一百年??梢?,人在歷史的長河中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由此可以想見,在浩瀚無垠的銀河中,無論在空間和時間方面,“我”是多么的渺小,微不足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人生的意義又何在呢?如果“我”僅僅是指有著六尺皮囊的軀體,那么人生確實是毫無意義和價值的。

好在“我”或人不僅僅是生理意義上的,也是思想、精神維度上的存在。如果從這一維度著眼,“我”或人生又具有什么樣的意義呢?法國科學家和思想家帕斯卡說得好:是思想,而并不是肉體形成人的偉大,“我應該追求自己的尊嚴,絕不是求之于空間,而是求之于自己思想的規定。我占有多少土地都不會有用;由于空間,宇宙便囊括了我并吞沒了我,有如一個質點;由于思想,我卻囊括了宇宙。”與無限的宇宙相比,人的軀體微不足道、異常地渺小。但是由于人有思想,思想是沒有界限的,物理的宇宙盡管廣闊無垠,但似乎并不是無限的,而人的思想的空間時間卻真正是無限的。因此人作為一個生物體為宇宙所包圍,但人作為思想的存在卻包圍著宇宙,超越了宇宙。人比宇宙更為偉大、崇高。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感覺自己的偉大和了不起。

如果你對某種新鮮的事物表現出了驚訝這種情緒,那就表明你還具有一顆很年輕的心靈。

驚訝的情緒在人的不同的年齡段有著不同的表現。剛剛出生的孩子對這個充滿著神秘的世界一無所知,所以他們對任何事情都會毫無例外地自然地流露出好奇、莫名驚詫的神態。凡事他都要問一個為什么。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驚訝、好奇的情緒逐漸地減弱,以至于到了老年,人就會對什么事物都漠不關心,好像對什么都“不動心”。對于個人來說,這種“不動心”狀態的出現標志著人的走向衰老;而對于人類來講,這種“不動心”狀態的出現就意味著人類的消沉和沒落。

拉斐爾《雅典學派》的另一處細部:左側的畢達哥拉斯在一本書上寫著什么,而恩培多克勒和阿維羅伊從他的肩膀看下去,意欲了解他在寫什么。哲學家都是充滿了好奇心的人。

但在哲學領域中,驚訝卻采取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形式。一旦哲學發展起來后,作為推動力的驚訝會不會成為多余的,因而就會消失呢?不會的。哲學固然起源于驚訝,而哲學活動本身也是保有驚訝的最好的活動和場所。但在哲學的思考中,驚訝作為一種人的內在的情緒始終處在一種激活的狀態之中。哲學活動的每一個步驟或階段都充滿著種種的問題或迷惑,因此要求哲學家在思想的每一個階段都保有驚訝的情緒。沒有驚訝的心理狀態,你就發現不了新的東西,你也就將永遠生活在一個沒有變化、沒有發展、毫無新意的世界之中。這正是在陽光底下沒有什么新鮮的事物。

可見,驚訝是哲學活動的開端和動力,也是哲學進一步發展的動力。

我們應該讓驚訝這種情緒激活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思想,從而激活人類的歷史。我們時下談的較多的一個話題就是創新的問題。其實,在我們看來,人的驚訝的情緒便是創新意識的溫床。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了驚訝這樣的情緒,對于一切熟視無睹,習焉不察,嚴格按照一切既定的現成模式生活、繁衍,我們還可能具有什么創新精神呢?果真如此,也就沒有什么歷史的發展和思想的進步,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簡單的重復。幸虧,人類始終沒有喪失自己的驚訝或好奇的探索的本性。驚訝或驚異或好奇的情緒能夠激活或刺激我們的創新意識。

人們驚訝于大自然的奧秘、驚訝于自身的奧秘,于是立志要探索隱蔽蘊涵在自然和人思想深處的秘密。

當然,這種探索活動絕對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它本身是一個漫長持久的過程。要使這一漫長的探索過程富有成效,我們就必須始終保有驚訝的情緒和堅忍的意志。

讀者可能都讀過王安石的膾炙人口的著名游記《游褒禪山記》。此文記敘的就是人們探索自然奧秘的奇偉經歷和心得體會。它告訴我們,只有那些懷有強烈的好奇心、意志堅定、不避旅途艱難困苦并且有足夠體力的游人才能登高望遠、攬勝窺幽,充分領略自然的奧秘。正所謂“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然常人不容易窺見自然的真正奧秘是因為他們沒有堅強的意志,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探奇窺幽的激情和勇氣,淺嘗輒止。于是王安石感嘆道:“古人之觀于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不在也。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其實,對于大自然的奧秘始終抱有驚訝的情緒,從其本質講,就是追求真理的勇氣。而探索自然奧秘的過程同時也是探索人自己的思想的過程,因為探索的主體是人。

人相信自己有力量揭示自然最深處的奧秘就是人對自己的精神力量的一種信仰。因此追求真理的勇氣和對于精神力量的信仰是研究哲學的第一個條件。人既然是精神的,則他必須而且應該自視為配得上最高尚的東西,切不可低估或小視他本身精神的偉大和力量。人有了這樣的信心,就沒有什么東西會堅硬頑固到不對他展開。那最初隱蔽蘊涵著的宇宙本質,并沒有力量可以抵抗求知的勇氣,它必然會向勇毅的求知者揭開它的秘密,而將它的財富和寶藏公開給他,讓他享受(黑格爾語)。

《坐在頂峰的靈魂》(弗爾德里克·雷頓,19世紀末)
在雷頓男爵的作品中,象征人類靈魂的普賽克孤獨地坐在寒冷的高峰上,孤獨無依,煢煢孑立。

主站蜘蛛池模板: 资中县| 平利县| 阳春市| 乌拉特中旗| 化州市| 阜城县| 肥西县| 茂名市| 五峰| 大关县| 盐津县| 芦山县| 英吉沙县| 济宁市| 泉州市| 招远市| 仁化县| 忻城县| 雷州市| 青田县| 长岭县| 岚皋县| 广宗县| 社会| 临沧市| 汝城县| 黔西| 普定县| 余干县| 博野县| 陆川县| 崇礼县| 武宁县| 平陆县| 巫山县| 乐清市| 建水县| 沈阳市| 金沙县| 晋城| 来凤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