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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的明清小說研究
(一九八七~一九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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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

臺灣這三年明清小說研究概況略如上表,然其中頗有可述者:

臺灣的文學研究人力,主要來自大學中文系。但整個中文研究,事實上延續著早期所謂“國學”的傳統,綜攝經史子集,以發揚中華文化為職志,既不專門研究文學,亦無“專業”的設置。此與大陸學制及中文系的發展,頗為不同。故極少專門研究小說者,多兼治其他,較為通博。如《小說戲曲專刊》編委李豐楙先生,既論小說,又研究道教,也講傳統詩歌、現代文學。不像大陸學人,以古漢語為專業的,便少涉足小說研究;以近代文學為專業的,便不太管古典文學或現代文學。所以這是個基本的不同點。由這個不同點出發,我們即可發現:在小說研究領域中,大部分的學者都是兼差性質,較少專門對某一階段、某一書或某一作者專力研究的專刊、專書或學會。不比大陸有《聊齋志異》、《儒林外史》、《水滸傳》、《西游記》等書的學會及專刊、專門會議。對某一時段、某一書、某一作者的各項問題及資料,也不易如大陸同行般,做得那么細。但好處則是能博通其他學科,視野較寬。這在下文還會論及。

其次,因中文系基本上非專業取向,而且過去偏重于傳統國學,對文學、特別是小說,殊不重視,以致早期研究小說者極少。我曾統計至1984年為止,凡149位(臺灣)文學博士論文,其中經學占21%、史學占5%、子學占22%、文學類占34%、語文考訂占16%。但小說研究只有《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研究》、《太平廣記引書考》、《水滸傳研究》、《西游記探源》、《紅樓夢版本考》五篇。其寂寥可知。

換言之,中文系的教育,并未培養小說研究的專門人才,基本上也不重視小說研究。但何以小說研究終能突破此種傳統學術的限制,而在最近幾年發展愈趨蓬勃呢?這便不能不談到傳播界、出版界與學術界復雜的互動關系。在臺灣,除了學校教育體系外,我們已經有了一個龐大的社會教育體系,由各種社教團體、大眾傳播體系、出版機構所推動。其力量足與學校教育分庭抗禮。小說研究,在校園及學術圈里固然乏人問津,大眾傳播及出版界對它卻頗感興趣,且一直保持著關切。

出版方面,如天一出版社刊印了大批明清善本小說,不但刺激了學界,提供新的研究資料與論題,也培養了不少小說研究者。又如聯經出版公司,一方面聘學者點校考訂新刊小說,一方面發行《小說研究專刊》,影響亦極深遠。又如遠流出版社,于去年底編輯完成了《中國民間傳說故事全集》40大冊,大概囊括了大陸及海外所有的民間傳說資料。參與此一工作的幾位先生,現又正為金楓出版社編《中國艷情小說集》,搜羅史上禁毀散佚的艷情小說資料。此外就是學生書局的《小說研究叢刊》,現已出版104冊;域外漢文學的整理計劃,則除編出《越南漢文小說叢刊》三類7冊之外,第二期工作也大底告竣。除越南漢文小說外,包括了日本及韓國的資料搜集。學生書局還出版了《中國民間信仰資料匯編》,其中也有一部分小說資料,如《列仙傳》即是;現已出版31冊。

這些出版社約聘學人主持輯佚、考訂、校刊、編輯出版,實際上等于在推動一些研究項目。這對學界內部人力培養及整合當然會有極大的影響。其出版品出版后,能刺激學界更不待言。如古典文學研究會便曾針對域外漢文小說舉辦過一次討論會,論文結集出版為《域外漢文小說論究》。在本文前表中,我們也會發現有關域外漢文小說,或戲曲與小說的關系、民間信仰與小說的關系等論文不少,這都是學界反受出版界刺激使然。

大眾傳播媒體與明清小說的關聯也極密切。報刊雜志經常會企劃一些有關小說的座談會,或專題。一次專題,等于是一場小型的論文研討會;座談與演講,則在推動風氣、制造話題方面,卓有貢獻。對小說有研究的學者不怕會寂寞了,他永遠可在報刊雜志及電臺廣播中講述他對小說的見解。也因為如此,所以,在臺灣,專門的小說研究報告不一定只在學報上出現,報紙副刊或一般性雜志中,經常有小說研究論著。加馬幼垣近年來有關《水滸傳》研究的文章,大概就都是在報端發表的。這些文章,因較難搜集,故在前面表中,我并未列入,但不能不提醒讀者注意這一特點。

在這些出版界、傳播界與學界互動關系中,出力最多、影響臺灣近年小說戲曲研究較多的幾位先生是:朱傳譽、王秋桂、胡萬川、陳慶浩等。朱傳譽主持天一出版社,刊印善本小說資料。胡萬川創辦《小說研究專刊》及現在的《小說戲曲研究專刊》。王秋桂編《民間傳說故事集》、《善本戲曲叢刊》及《民間信仰資料匯編》等,把小說研究跟戲曲民俗研究結合起來。陳慶浩推動漢文化圈的文學史觀,其影響均甚大。

由于這幾位先生及其他學者的努力,出版傳播界的大力配合,方才使得臺灣的明清小說研究在最近這幾年比較蓬勃。

依前文列表統計,近三年間有關明清小說研究的博碩士論文即有31篇;專門學術期刊上發表的論文,則有42篇,其他還有十二三種出版品(每種可能包含若干冊)。顯然比過去好得多,而且論文的分布狀況也很均勻。如討論《金瓶梅》、《紅樓夢》的作者及成書狀況、天花藏主人是誰、馮夢龍與《金瓶梅》的關系如何等,屬于作者問題。討論《啖蔗》、韓國藏書閣本《紅樓》、《水滸》版本、《西游記》版本及《金瓶梅》資料匯編等,屬于版本資料問題。此外,由李殿魁先生提倡的研究故事源流的風氣,亦使近年此類論著數量顯著增加,如雙漸蘇卿故事、伍子胥故事、破鏡重圓故事、三笑姻緣故事等的研究,均屬此類。分析作品內容的論文,有《紅樓夢的主線結構》等十數篇。比較研究則如以《剪燈新話》來和越南漢文小說比較,可以看出在不同地域及文化環境中,小說的功能及對小說的評價均將產生變化。《剪燈新話》在中國地位不高,對越南韓國的影響卻極大。又如異文化間的比較,如《聊齋志異》與日本近代短篇小說比較、《鏡花緣》與西洋小說《天路歷程》的比較等等,也頗有意思。除此之外,小說與社會的關聯本為近年的研究重點,如晚清小說與改革運動的關系、晚明小說與社會變動,皆為論者所關心。

整體看來,我們會發現這些年的小說研究有幾個特色:

一是由于出版界的推動以及主事者幾位先生的觀念,強調了資料在研究中的重要性。近年研究者在搜集及使用考訂資料上,均遠勝于過去的小說研究。

二是把小說和民俗、民間文學、戲劇、宗教等結合為一個整體的研究單位。小說和戲曲、宗教等,在大陸可能被分成幾個各不相干的專業,但臺灣近年來多傾向于將之整合成一體,并納入社會文化的領域中去觀察。

三是考訂源流之法被廣泛運用。此雖系蔣瑞藻、顧頡剛等人所用的舊方法,但現在已能漸漸發展出方法上的自覺,形成一類似西方主題學形態的研究,故仍不失為可喜的趨向。

四是專家正逐漸形成。過去因較少人從事小說研究,且無專業教育的傳統,故不易形成專家。但現在也有一部分學者,因興趣所鐘或其他因緣,長時間精力萃集某書,而逐漸成為專家者,如魏子云之于《金瓶梅》、康來新之于《紅樓夢》等。目前專家雖不太多,然此似將成為氣候。

五是過去的研究只集中于幾部大書,現因材料增加,視野自然擴大。且因把小說與民俗及整個社會關聯在一起談,故又發現了許多過去未曾注意到的問題,比較研究做得也較多。

六是有關小說理論及研究方法的探索,發展較不順暢。因為實證研究蔚為風氣,人人講版本考證,即或分析作品,亦以簡單的結構分析為主,很少真正進入理論層次。在面對“小說”、“中國小說”時,我們該以什么方法來進行理解?看一部中國小說與看一部西洋小說,能不能依同一方法及標準來看?這些都是非常基礎的方法論問題,但很遺憾的是:追問這些問題的人極少。現在一般只用實證方法,有濃厚的歷史客觀主義傾向。這種趨向,可能與臺灣鉆研文學理論的一批年輕學者只集中討論詩論、文論,而不太關切小說研究有關。最近幾年,只有王德威在這方面表現得最好。

七是對于中國小說發展的規律問題,臺灣學者似乎不如大陸那么關心。大陸學者現仍喜歡用“封建時代末期”、“資本主義萌芽”等一類概念;用馬克思歷史分期去概括小說史,替小說發展尋出個規律。臺灣的研究者則一般認為:明清間小說的作者、版本、年代、流傳狀況普遍搞不清楚,連這些都弄不清,又奢談什么小說發展的規律呢?這個想法固然不錯,但所謂歷史宏觀的研究似也不能放棄,只要不那么僵化,硬套框框,應該還是值得探討的。另外就是寫實主義的問題,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是以寫實主義為審美依據的。現在大陸仍是如此,臺灣則已逐漸擺脫此一框架,發展出更為活潑豐富的評價系統了。

(1990·南京明清小說研討會·專題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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