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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通俗小說的概念

研究通俗小說(popular fiction),首先應該對大眾文化有個大致的了解。大眾文化對應的英文是“popular culture”,另一個與之相近的詞“mass culture”則對應通俗文化。其中“mass”主要同“mass media”,即大眾傳媒相關,偏向于指代通過大眾傳媒進行流通的文學。而“popular culture”是一個比“mass culture”更為廣泛的概念,存在于大眾傳媒盛行之前,是為群眾廣泛接受的一種文化。兩個概念有時會混用,都指同晦澀難懂相對的、淺顯易懂的文化。其中,“大眾文化”側重同高雅文化相對應,而“通俗文化”旨在同精英文學相對應。傳統精英主義評論家認為通俗文學膚淺、模式化,對其不予重視。而通俗小說主要是那些具有固定模式和情節、以商業價值為先、吸引著固定讀者群的作品。在長期發展中,類型小說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藝術傳統。但是長久以來,作為經典小說的對立領域,它被排斥在學術研究的視野之外,在文學史家的著作中也少有一席之地。李維屏、宋建福:《英國女性小說史》,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488頁。隨著社會意識形態的改變和新興中產階級的崛起,通俗小說擁有越來越多的讀者群,評論界不得不對其另眼相看。20世紀50年代,美國和英國相繼成立“美國學”協會和“英國學”研究中心,以通俗文學為主要研究對象;特別是20世紀60到70年代,隨著美國通俗文化學會的成立,更進一步奠定了通俗文學的地位。

傳統文學一般分為三類:國家權力意識形態文學、知識分子的精英文學以及民間文學。梅麗:《當代英美女性主義類型小說研究》,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頁。國家權力意識形態文學主要是官方印刷出版的、宣傳自己政治理念的作品;知識分子的精英文學作品通常占據著正統文學史,是為人們稱頌的經典;而民間文學是讀者群最多的文學作品。但是,三種文學作品的劃分并非涇渭分明,如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的戲劇在文藝復興時期并不是高雅文學作品,當時是作為通俗文學受到人們的喜愛;又如托馬斯·潘恩(Thomas Paine,1737—1809)的《常識》(Common Sense)在當初作為政論文出現。而現在,這兩部作品都成為主流文學史不得不提及的文學作品。可見,隨著時間的流逝、社會的發展,屬于文學結構內不同部分的作品也在流通變化著。

雖然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文學結構內的作品會發生變化,但是各自都具有相對穩定的特質。隨著工業化的發展,機器替代工人完成越來越多的工作,有閑階級的人數大量增加。但這個時期人們的娛樂方式卻并沒有緊跟上時代的步伐,因此,人們對吸引、刺激讀者的通俗小說的需求不斷增加。

通俗小說是一種大眾文學形式,它屬于精神消費品,并以廣大中產階級市民階層為目標讀者群,溝通并反映了大眾的社會價值觀和精神需求。通俗小說具有自己獨特的美學評價標準,它的思想內容以社會傳統心理機制為核心,迎合大眾主流意識形態,反映并疏導時代情緒。李維屏、宋建福:《英國女性小說史》,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489頁。

人們對通俗小說的需求促進了通俗小說的發展,而通俗小說的特點又為它的廣泛傳播打下了基礎。

通俗小說是一類具有相對固定寫作模式的小說類別,其與傳統的國家權力意識形態文學、精英文學和民間文學均有較為明顯的差異。通俗小說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通俗小說以商業利益為先。精英文學以文化傳承和思想啟蒙為己任,服務于少數精英知識分子群體;而通俗小說則完全不同,其主要任務不是服務于當前的社會意識形態,其具有商品的消費性,進入市場流通后,受到市場經濟和消費群體的調控,以追逐商業利益最大化為主要目的。第二,通俗小說以新興中產階級為主要消費對象。中產階級介于精英階層和大眾群體之間,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但不以文學傳承和批判為己任,閱讀類型小說主要以消遣為目的。同時,新興的資本主義中產階級是相對尷尬的社會階層,他們希望通過借助通俗小說創建屬于自己的話語體系,爭奪話語權、社會身份認同。第三,通俗小說具有較為穩定的外在形式特征:立意的普范性、語言的通俗性、內容的傳奇性和審美功能的娛樂性。梅麗:《當代英美女性主義類型小說研究》,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0頁。通俗小說以娛樂價值和消遣性為創作目的,這是區別于經典小說最顯著的特征。其具有濃厚的平民色彩,通過離奇曲折的故事情節和引人入勝的敘述手法吸引讀者,讓讀者以放松、消遣的方式得到情感的滿足和釋放。通俗易懂、娛樂性強等特點使得通俗小說擁有廣泛的讀者群體,而這也成為女性主義者借用通俗小說來傳播思想、表達立場的重要原因之一。

通俗小說具有固定的寫作模式。如科幻小說總是采取在其他星球建立新型社會的模式;偵探小說的固定模式為“設謎—解謎—說謎”,并且常常出現以同一偵探為主角的系列小說;言情小說總是男女相愛—相愛受阻—克服困難后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哥特小說的模式為:女主人公涉入險境—男主人公出現營救—女主人公獲得解救。固定的寫作模式,千篇一律的內容讓讀者的閱讀過程毫不費力。很多通俗小說中模式化的英雄主義和英雄抱得美人歸的結局,讓男性讀者暫時得以逃避自己平庸的現實,而言情小說中白馬王子出現拯救公主的故事則滿足了女性讀者對美好愛情的渴望。因此,不同模式的通俗小說滿足了不同讀者群體的需求,一方面為他們提供可供想象的空間,暫時得以逃避現實;另一方面有助于抒發對現實生活的不滿情緒,具有積極的意義。因此,盡管在主流文學界和評論界眼中,通俗小說,一度被視為“貧乏無趣的大眾趣味”,它卻用自己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證實了自己并非如此不堪。那么,通俗小說有哪些值得推介的優點和社會價值呢?

首先,相對于傳統的精英文學,通俗小說具備更廣泛的社會文化價值。精英文學側重于強調政治性,如站立云端俯瞰眾生之苦難,通過揭露社會的各方面問題引發深刻思考、反省和批判,起到教化、引導、規范的功能,服務于主流意識形態,是一種嚴肅的文學形式。因此,精英文學注重政治功能,而通俗小說卻注重娛樂性。通俗小說這一“缺點”卻是其賴以生存和發展的關鍵因素,也是其傳播價值理念、進行教化的媒介。精英文學的受眾面窄,社會精英群體畢竟是少數人;而通俗文學的讀者群體則是廣大新興的中產階級。通俗小說的娛樂性符合人性的基本需求,人們更愿意接受和閱讀,因此更利于通俗小說潛在價值觀念和有益知識的傳播。

其次,通俗小說具有社會調試和心理安慰的功能。主流評論界如法蘭克福學派一度將通俗小說標榜為“資本主義用于奴役和麻醉大眾的工具”,認為通俗小說過度美化現實,為大眾提供不切實際的幻想,對社會意識形態進行控制。從這一論點看,通俗小說具備一定的社會調試功能,大眾可以暫時忽略眼前殘酷和陰暗的社會現實,在通俗小說中找到實現美好生活的寄托。通俗小說淡化其探索意識,并非以一種尖銳刻薄的姿態面對它的受眾,而是提供一種輕松的、溫暖的氛圍,讓讀者暫時拋卻眼前的煩惱,達到心靈的舒適和平和,這一點是精英文學難以實現的。

另外,通俗小說相對固定的寫作模式、娛樂性以及廣大的受眾也為某些“群體”提供了契機,其潛在的可變性為這些“群體”參加社會政治、傳播信仰理念、改變社會意識形態、爭奪話語權提供了機會。比如,美國作家哈里特·比徹·斯托(Harriet Elizabeth Beecher Stowe,1811—1896)所著反奴隸制通俗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1852)。這部小說中對非裔美國人與美國奴隸制度的觀點曾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并被認為是刺激19世紀50年代廢奴主義興起的一大原因。另外,女性主義作家借助于通俗小說這一“大眾性”外殼,傳播女性主義思想,成為“非常適合女性主義的政治策略”,如艾瑞卡·瓊(Eric Jong)的《怕飛》(Fear of Flying,1973)以及瑪麗琳·弗蘭奇(Marilyn French)的《女人們的房間》(The Women's Room,1977)等,均是女性主義的重要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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