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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本人

啟蒙運動在派別意義(一般而言,也就是啟蒙思想的敵對方的立場)上也與經(jīng)濟學家的活動有著廣泛的聯(lián)系,尤其是在18世紀90年代的反大革命以及反哲學的著作中更是如此。在《法國大革命反思錄》中,伯克發(fā)現(xiàn),“這個啟蒙的時代”、“理性與啟蒙的新帝國”以及“被啟蒙的高利貸者”的時代,就是以“理性金融家”群體的“政治結社、密謀和改變信仰”為源頭的。1803年,編輯加上了這一源頭“與杜爾哥以及幾乎所有金融人士”有關。Burke,Reflections on the Revolution in France,pp.171,183,213,308,359.波考克在他對歐洲“啟蒙思想”的多元論述中認為,“伯克本人是個開明的人,他使受啟蒙思想影響的歐洲不受革命者及其革命后繼者的危害”。Pocock,Barbarism and Religion,1:7,251.毫無疑問,在18世紀90年代,在用英語傳播的過程中,伯克的《法國大革命反思錄》和他關于光亮的隱喻含義(即啟蒙——譯者注)應用的改變,對政治上使用“開明”(enlightened)的說法以及啟蒙思想這一派別的概念的影響是巨大的。關于光亮的隱喻含義的應用的改變,他在談到理查德·普賴斯(Richard Price)以及塔列朗(Talleyrand)對開明的高利貸的看法時說,“如果這位先生想要把開明和自由這類術語局限于英國人”,“如果按照新的字典將‘開明’一詞理解成它在你新的學校時的那樣”。Burke,Reflections,pp.182,308-309.神甫巴呂埃爾(Abbé Barruel)在他1797年出版的《雅各賓派歷史》中提到,杜爾哥在1774~1776年的經(jīng)濟改革期間,“盡可能地運用他的權力從而使年輕的國王不受雅各賓派的影響”。對巴呂埃爾來說,孔多塞就是“魔鬼本人”“魔鬼孔多塞”“最堅定的陰謀家”。Abbé Barruel,Mémoires pour servir a l’histoire du Jacobinisme(London:Le Boussonier,1797),1:27,316,382-383;2:128.同樣也寫過一部《雅各賓主義的歷史》(History of Jacobinism)的威廉·普萊費爾(William Playfair)在1805年的第11版《國富論》序言中談及“斯密先生與達朗貝爾等人的泛泛之交”,以及斯密“與法國經(jīng)濟學家們的一致推斷”。于是,經(jīng)濟學家的“丑聞”,連同魁奈、杜爾哥、孔多塞和狄德羅的多次秘密會面被公之于世。普萊費爾將其稱為“在雅各賓派執(zhí)政時的派系行為”;“我必須,也的確,將過去16年間發(fā)生的大部分可怕的交往都歸咎于他們以及與他們有聯(lián)系的人”。William Playfair,“Introduction,” in Adam Smith,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11th ed.,ed.Playfair(London:T.Cadell and W.Davies,1805),1:xvi-xvii,xxx;許多會議本應該一直與對非宗教書籍的價格提供補貼有關。

在這些當時地方預審法官的群體傳記學中,經(jīng)濟學家或者經(jīng)濟改革的理論家都是引人注目的。但是,18世紀中期的經(jīng)濟思想同樣備受詬病,巴呂埃爾和普萊費爾后一代的經(jīng)濟思想,也被視為法國大革命哲學與行政思想最深刻的淵源。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中寫道,“尤其是在他們的著作中,你能夠最透徹地研究法國大革命的真正本質”,即研究18世紀中期經(jīng)濟學家或哲學家,如魁奈、萊托斯尼(Letrosne)、摩萊里(Morelly)、利維爾(Mercier de la Rivière)等成員的真正本質。他認為,“在歷史上經(jīng)濟學家沒有哲學家那么才華橫溢”;盡管如此,他們比哲學家們更能表達蘊涵著“18世紀的政治哲學”的“單一理念”。這一理念就是:“使用源于推理與自然法則的、簡單而又基本的規(guī)則來替換復雜而又傳統(tǒng)的習俗”是合適的。對經(jīng)濟學家而言,過去是“無盡蔑視的對象”。他們主張抽象與一般性;主張行政簡化,主張沒有“私人權利”的“公共效用”,主張“自由放任”或者不附加“政治自由”的“商品的自由交換”。他們對國家責任的構想,正如托克維爾所描述的,是通過教育來啟蒙人們的心智,這種教育又是建立在自然秩序原理之上;“(國家)用具體的思想來充實心智,并用它認為所必需的具體情操來裝點人們的心靈”。Alexis de Tocqueville,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1856),ed.J.-P.Mayer(Paris:Gallimard,1967),pp.230-231,238-240,255-263,283-286.

本書所涉及的經(jīng)濟爭論是一種不同的政治哲學表述,也是一個不一樣的啟蒙的概念。這些爭論既體現(xiàn)了流派的多樣性或是啟蒙思想,也體現(xiàn)出在古老的政權終結時啟蒙思想哲學體系改變的——且更少專制——程度。托克維爾曾寫道,杜爾哥憑借其精神與天才的素質,從法國18世紀中期經(jīng)濟改革的所有支持者中脫穎而出;甚至在他晚年的時候,他“對政治自由的鐘愛”最終也實現(xiàn)了。Alexis de Tocqueville,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1856),ed.J.-P.Mayer(Paris:Gallimard,1967),pp.230-231,238-240,255-263,283-286.但是,18世紀七八十年代對經(jīng)濟政策的爭論,同樣也是政治觀念經(jīng)歷更為普遍轉型的一次機會。我們將會看到,在杜爾哥、斯密、休謨和狄德羅、孔多塞的關于經(jīng)濟學家或重農(nóng)學派的政治原則的評論文章中,這種改變是明顯的;就在1789年之前,在對托克維爾稱之為“第一次”法國大革命的行政專制的拒絕服從中,這種改變是明顯的。關于在法國大革命之前15年間的“啟蒙運動”的危機,以及“社會歷史與政治經(jīng)濟學”之間的關系,見Venturi,Europe des lumières,pp.28-29;也見Steven L.Kaplan,Bread,Politics,and Political Economy in the Reign of Louis XV,vol.2(The Hague:Martinus Nijhoff,1976)。甚至在古怪的、無畏的、啟蒙的傾向概念中,或在正常生活或者經(jīng)濟生活中,這種改變也是明顯的。

在本書中,涉及最多的人物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啟蒙運動不同流派間交鋒的參與者。孔多塞與杜爾哥是親密的朋友,如同斯密與休謨;斯密同孔多塞或杜爾哥之間互有通信往來,或者說是互相學習、遙相關注的。他們都對啟蒙運動的傾向,或者人類思想的歷史非常感興趣。但是,他們都在不同的時期以不同的方式對變革人們思想的運動持懷疑態(tài)度。斯密從不使用“啟蒙”(enlightenment)這個詞,他僅在更寬泛的意義上使用“開化”(enlightened)這個詞;例如,西庇阿(Scipio)對迦太基(Carthage)的溫和的印象(迦太基是閃米特種族在非洲北岸的殖民地。在古羅馬的共和時代,為了爭奪西地中海的統(tǒng)治權,它和意大利西海岸的印歐族羅馬人發(fā)生了激烈的戰(zhàn)爭。戰(zhàn)爭最終以迦太基的滅亡而告終。西庇阿是這場戰(zhàn)爭中的一名將軍。西庇阿曾釋放過一名被俘的迦太基女子,讓她與她的未婚夫重聚——譯者注)這是“一種更為廣闊而開明的思想寬容的表現(xiàn)”。Adam Smith. 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 Ed.D.D.Raphael and A.L.Macfie.Oxford:Clarendon Press,1976.,p.229.孔多塞在他的公共指導和知識奉獻項目中更多地使用“光”(les lumières)來表示理解的含義;我們將會看到,孔多塞在晚年極力反對公眾啟蒙的“熱情”以及公共教育的“熱情”。托克維爾認為,獨立的心智及其所需的條件,是18世紀50年代的經(jīng)濟學家和文人群體最不感興趣的;而對孔多塞而言,這卻是一個最重要的益處。有時候,使人們接受啟蒙思想是一種專制,這樣做是“迷惑公眾而非啟蒙公眾”。對普通人而言,最期待的是從“對啟蒙思想的權威”的屈從中解放出來。“Sur l’instruction publique,” in Oeuvres de Condorcet. Ed.A.Condorcet O’Connor and M.F.Arago.Paris:Firmin Didot,1847-1849.,7:215;Esquisse,in Oeuvres de Condorcet. Ed.A.Condorcet O’Connor and M.F.Arago.Paris:Firmin Didot,1847-1849.,7:224-225;參見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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