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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沉夢

  • 胡言散篇
  • 遠游書生
  • 7311字
  • 2021-03-03 20:52:04

沉夢

昨天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個醒來后沒有立刻忘記的夢。

夢的開頭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甬道,而我正漫無目的地走在這條黑白線條交錯的路上。慢慢地,我越走越快,腳步交替,呼吸更迭,最后直接跑了起來。路的盡頭仿佛是一張吐露織布的軋花機,絲絲繞繞的線編織著我如何也逃不出的夢魘。這場夢仿佛做了很久,久到我覺得雙腿麻木,久到我覺得頭暈目眩。我始終覺得我一直在原地踏步,而那明明近在眼前的終點就像海市蜃樓一樣遙遙無期。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條路似乎有了盡頭,變換的光影也漸漸明晰,本以為走入豁然開朗的終點我就能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但當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甬道上時,飛移的線條同樣靜止不動,卻也沒有了下文。我依然木訥呆滯地站立在那片方寸大小的地方,直到周圍慢慢陷入漆黑沉寂,直到我腦海里什么也想不到夢不到。

可是熟睡幾刻后,世界驀地明亮起來,我來到一個流光溢彩的大堂里,身邊凈是一些我不認識的人,女人們身穿鮮亮美輪的禮服,男人著裝筆挺精致的西服,每個人胸前都別著一朵紅花,面容微醺,透著一股喜慶的紅色。而此時他們的目光正匯聚到前方紅毯臺子上一對身著紅色中式婚慶服飾的男女身上。我循著眾人的目光望去:視線右邊的女子是一個熟悉的人,想來這便是她的婚禮了吧。我后知后覺地搞清楚狀況之后陷入了幾秒鐘的失神。她是高中時候班里最好看的幾個女生之一,記得當年班里好幾個男同學都偷偷喜歡過她。如今出落的越發漂亮了,長發盤起,結為發髻,只有幾縷劉海有意無意地散在額頭兩側,既不失颯然,又不失工整,反而襯得白皙的皮膚更為乳白光潔。眼眸明亮,眉梢舒展,似雀躍臨檐的飛燕黛尾。對比之下,那雙算不上大的眸子越發柔和明亮,光彩熠熠。她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兩個梨渦十分討巧,看得出來,她很開心。而一身一看就是量身定制的婚服襯得她腰肢纖細之余又不顯得她身形瘦削,美人紅妝本就是一番絕美的景致,更別提在喜慶環境的烘托下,更是想當適宜。女子也只有在婚禮這一刻,才是人人世間第一的美,

美的理所應當。既然如此,想必我知道背對著我、面對著眼前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紅妝新娘的男人是誰了。除了他,我似乎也想不到別人了。

他是當初喜歡女孩的一小撮人中的一個,也是唯一追求到女孩的人。在以學習為重,巴不得每時每刻都一門心思地撲在學習上的高中,一分鐘時間都異常寶貴的,而戀愛無疑是不合時宜的。但對于苦悶枯燥又乏味無趣的單調學習而言,戀愛便是干枯沙漠甘甜清冽的泉水,無疑是難能可貴的。至于他們二人如何克服壓力“鋌而走險”地走到一起,又是怎樣逃過各個老師不近人情地棒打鴨子的,我始終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們兩個整日如膠似漆的模樣可真是羨煞旁人,而班里那些個內心寂寞的單身青年更是叫苦不迭,只能拎著千穿百孔的小心臟去書中尋那嬌俏可人的顏如玉去了,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寧。這般苦中作樂,似乎只有高中時才有如此出塵遺世獨立的心境了吧。

我好像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畢竟,他可是我兄弟,同窗同宿舍的兄弟。只不過令我稍有不滿的是他居然沒有請我當伴郎,我表面上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心里還是有一絲絲想要秋后算賬,好好說他小子幾句的想法,但看在今天他婚禮,就不倚老賣老地收拾他了,但是敬酒時狠狠與他喝幾杯還是很有必要的,算是略施懲戒。只不過沒等我喝酒的愿望達成,那個背對著我的新人轉身后,我掛在臉上的吟吟笑意就驟然消失不見。臺上那個男子雖說長得很周正,笑容也是發自內心地真誠,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睛里更是有一股遮掩不住的神采,卻不是我那個瞇著一雙似乎永遠睜不開的小眼睛的兄弟,我心中有一種失落。在我看來,當初關系親密、相處融洽如蜜如糖的兩人如果不從校服到婚紗,那所謂的愛情估計也就不值得期待了。不知道怎么的,失落之余,我心中升起一絲好奇,好奇兩個人大學之后的故事走向。只是沒等我有機會詢問,也沒等我參加完一場意料之外的婚禮,夢便被父母的催促聲打斷,我不得不悻悻然地起床。

半晌的時間里,我一直被那個稱不上奇怪卻又突兀的夢困擾。我一直用夢是反的來撫慰自己,可是效果寥寥,這種只能騙騙小孩子的話我早就不信。但是每次我以為這個夢會像之前那些或光怪陸離或不得其意的夢一樣只能記住片刻的時間,一頓午飯下肚的光景也就忘得一干二凈了。記得每次夢到自己在夢里飛檐走壁行俠仗義,醒來都恨不得拿一支筆寫成一本武俠小說,不為揚名立萬,只為自得其樂。可只是洗了一把臉后,那個夢就像落在火中的雪花一樣杳無痕跡石沉大海,竟是連隱約的一鱗半爪都沒有留下,好像偶然間妙手偶得的詩句,還沒等提筆落于紙上就再想不起來,感覺這輩子似乎也再寫不出那般美妙的句子。心里除了懊惱自己沒有立即記錄下來,還有幾分對自己孱弱記憶能力的埋怨,但既然生了一顆不聰明的腦袋,還是長在自己頭上,又不能自己給自己額頭上來一個鋼镚,只能帶著幾分遺憾作罷。可是這個夢越想越清晰,越想越深刻,揮之不去,只剩無奈。這顆突然記憶靈光的腦袋,真當是不聽話,不知道是該讓人夸它好,還是責它沒有點眼力見兒。

我好幾次拿出手機想要給兄弟打電話求證他和我默認的弟妹的情感狀況,得一個準信,也能讓懸著的心放下。只不過一想到好久沒有和他打電話聯系,毫無緣由地突然打電話可能會顯得冒昧突兀,我便放下了手機。但起身在客廳踱步沒幾分鐘后,我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再一次拿起手機,迅速找到他的電話。可在我點下撥打鍵前,我腦子里又冒出兩種可能性:打過去,聊些什么?總不能一來就開門見山地問“你和你女朋友感情如何?”,“我夢到你們兩個分手了,還夢到她和別人結婚了”,即使鋪鋪陳陳、扭扭妮妮地寒暄一番過后,還不是要厚著臉皮問。要是他回答他們感情穩定,我的疑問倒是沒有了,那個夢也能當做一個笑料從身上抖落下去。可是萬一這小伙子事后奇思妙想地發散思維,覺得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得出一個我是不是盼著他們倆人分手,然后扮演那個挖兄弟墻角的角色的結論,到時候不就弄巧成拙了嗎?好家伙,到時候他再回想一下之前略顯僵硬的客套,直接坐實他的猜測,那我豈不是舊愁才消又添新憂?雖說他可能不會想到這些,但是事情就怕萬一。而如果夢里的事情剛好是真的,那我就能沾沾自喜自己的未卜先知?顯然不能。既然硬著頭皮問了,把人家傷心事兒勾出來,總不能“哦”一聲就蒙混過去,到時候又少不了一番雞湯安慰,雖不至于像小女子一樣安慰著安慰著感同身受抱頭大哭,但總是要化身情感大師猛灌一波雞湯。嘴皮子好一點能糊弄過去,但雞湯一個沒燉好,勾起了人家的傷心事兒,還不把人家安慰好,就里外不是人,又尷尬又窘迫,更是一件麻煩事。一想到這通電話如此深長的余味,我索性不去想,直接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睡去,興許一覺醒來也就忘了。

午覺一睡就睡過整個下午,再一次醒來,父母都已經吃完飯出門散步。我沒有做夢,心情雖說沒有完全舒展,但一時半刻倒是沒有想起那件事,似乎它就像海邊沙灘留下的腳印,你盯著它看,越看越覺得破壞沙灘平整的質感,越看越覺得突兀,沒來由地想要撫平,可是當你從別處捧來鏟來推來沙子,別處就會留下狼藉,身后還會留下一串混亂的腳印,怎樣也不能恢復如初。可若是任由它存在不去搭理,一陣風吹來,潮水拍向沙灘后又退去,沙灘便又光潔如初,似乎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留下過腳印。可能最近太閑了,閑到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夢整天胡思亂想。是啊,才想起來很久之前就構思好的文章還沒有動筆寫。于是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飯,敲起了鍵盤。等到我寫完數千字的文章后,我揉了揉干澀的眼睛,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倒不是在回憶和修改文章,只是文章寫到一半的時候,早晨那件揮之不去的事情又突然躥了出來。寫后半篇文章時,我一邊心不在焉地盯著鍵盤,一邊老神在在地想那件事情。原本應該三個小時就該完成的文章,硬生生寫了五個小時,而三個多鐘頭都花在后半篇上,連修改和校正都直接被省略了。

他們具體什么時候在一起的,我并不清楚。他們是前后桌,平時因為班級事務免不了經常交流討論,所以沒人從他們頻繁的接觸中看出端倪。晚自習結束后,他們兩人也是各走各的路,他和我們一起走,她和閨蜜一起。學校不少情侶都會在教學樓到宿舍的那條路上你碰我一下肩膀我摟你一下,你牽一下手我環一下腰,而神出鬼沒的老師可能就瞇著眼安靜地走在他們身后,要么趁舉止親昵時棒打鴨子,要么拿出手機記錄證據,而后才會在情侶你儂我儂時突然殺出,要的就是小情侶驚慌失措,打的就是你措手不及。老師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他就沒見過小說里從校服到婚紗的戀情,所以,他們不是鴛鴦,也說不上拆散有情人。而老師則最喜歡“無辜”地充當惡人,長痛不如短痛,老師那是幫那些幼稚的癡男怨女及時止損,可謂好人做到底,不折不扣。或許,他們怕被老師撞見,所以掩飾得很謹慎。但真相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他沒有說過,我沒問過。

全班人知道他們的戀情是高三,因為他偷偷發了一條簽名,而簽名的內容就是一首技巧并不高明的藏頭詩,連起來就是她的名字。本來大家都忙著準備考試,應該是沒人注意到一條平淡無奇的動態簽名的,不過有個別的同學偶然瀏覽了簽名的內容,眨眼一想也就明了狀況。旁敲側擊地盤問一番后,他沒有否認,所以他們的事算是官宣了。大家沒有覺得有何突兀,短暫的熱鬧后又重歸平靜,只當是極為尋常的事,微微蕩起漣漪后便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繼續埋頭背書寫作業。唯一的雀躍與興奮就是在兩人一起站在講臺上時發出“咦”、“噓”、“嘖”的陰陽怪氣的聲音,算是起哄,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老師發現端倪。

我記得宿舍里的兄弟們打了一個賭:如果他和女朋友最后領證結婚,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包成大紅包。而心潮澎湃的我更是豪氣萬千地表示,只要他們最終結婚,我就送五位數的份子錢,甚至連金額我都想好了,一萬零一。說實話,當初他們在一起時很甜蜜,熱戀期過去后依然如此。他們最后攜手考了一個差不多的一本,默契地報考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兩所學校就相隔十幾分鐘的路。當時夸下海口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的相處讓我覺得最美好的愛情就應該是那樣的,說是他們讓我相信愛情也不為過。

我重新回溯了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社交動態,以此找到一些痕跡證明那個夢的出現有理可依。半年多前,女生的社交動態里還能看到兩人去昆明一處湖邊喂鳥的合照。照片里,女生依偎在男生懷里,小鳥依人。而單人照里女生笑盈盈地站在橋上,身后鷗鳥飛掠而過,成為她最好的配襯。毫無疑問,站在她面前半蹲身子為她拍照的人只會是他,而她那梨渦淺笑也只會是因為他。我不知道的是,當我開始尋找一些蛛絲馬跡時,我就已經像一個偵探一樣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而所有的草蛇灰線都只是為了證明一切早有預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如此篤定,可能是為了讓自己年少輕狂時許出去的諾堂而皇之地達成不了。可能是女生最近開始發一些讓人不明就里的文案,開始發一些修飾精美卻只見一人的圖片,因為我前幾天看到過一段當時并不上心的文字,說的是如果一個女生頻繁地發自拍,說明她是單身。可能是縹緲的直覺作祟,也可能是很久之前我的左眼皮一直跳卻無事發生。我給自己足夠的理由去懷疑,去找蛛絲馬跡,去印證一個可能沒有任何意義的怪夢。

我在做著一個邪惡的人才會做的事,我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就擅自揣測別人的感情出了狀況,而那個人還是我兄弟,盡管好久不曾聯系的兄弟。現在,我不知道我這樣的人還有沒有資格稱他為兄弟,也不知道我這樣的人還配不配做他的兄弟。我在糾結和掙扎中走入那天夢開始的沒有盡頭的甬道,壓抑越積越多,越想越糾結,然后自顧自地傷感痛苦。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我在自我撕扯之中決定把事情弄清楚,截止目前為止,這個懸而未解的猜測始終沒有任何理由。我心里自然希望一切都是我一個人臆想的,現實中他們的感情一切順利。至于事后的尷尬和窘迫,我已經準備好坦然接受。我唯一也是最后要做的準備是從社交動態信息里得到一分讓我腆著臉開口的勇氣。

打開女生的動態空間時,當下青年戀人之間最顯而易見的情侶空間標志空空如也。看到這兒的時候,點進來最后一絲美好的希冀轟然破碎。或許是他們點錯了解除了呢?我這樣問自己,畢竟一個小小標志能代表的東西微乎其微。當然,我不知道這句話是騙自己,還是騙別人。女生最近一條動態顯示數十個點贊里沒有他的名字,而評論下只有女生和其他朋友的寥寥交流,并沒有兩人的打情罵俏,甚至連一個符號都沒有。現代社會情侶分手有個比較常見的現象:微信、電話等所有的社交賬號全部拉黑,絲毫不顧兩人曾經親密無間,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氣勢。再往下翻,印象里應該存在的合照銷聲匿跡,而其中幾條當時看來無病呻吟的詞句如今反思都好像意有所指,翻了幾分鐘之后,我大致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已經完全從她的世界里消失。這意味著那個莫名其妙地夢成為了現實,我那最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也破滅殆盡。我并沒有心里猜測得到幾乎準確無誤的證實的快感,心里甚至泛起一絲絲失落,一絲絲沒來由地內疚。緊接著,我內心掀起了更濃重的好奇和疑惑:他們之間發生什么了?

我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問他在干嘛。興許是很久沒有聯系的緣故,如此簡單的問候我竟修改了好幾遍才發送,感覺有一種滯澀和陌生堵在胸口。好在隔著屏幕,隔著幾百公里的空間,他不能從看似熱情熟絡但實際生硬刻板的文字里看出些什么,簡單地遞了幾句客套話,大致是一個回答加一個給我的問題。我心不在焉地和他一來一回地建立著他并不知道目的的談話,像一個想要從別人口中竊取機密的間諜,手段卑劣地讓我想吐。

十分鐘的寒暄過去,快要找不到話題聊時,我覺得是進入主題的時候了。我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和她的感情怎么樣了?我知道這樣的問法很直接突兀,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什么委婉含蓄的問法,我厭倦了對自己兄弟擺出深沉的城府,厭惡自己狡詐的行徑。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問這個問題時作何想法,他估計也不知道屏幕這頭的糾結。他的回答并不令人意外,他說他們分開了,原因是相處下來性格不合適,沒有多余的解釋,我看不出他語句的情感是遺憾還是平淡。而我,似乎應該為自己的猜測正確無誤而歡欣鼓舞,為那個夢帶來的高懸著的心事落地生根,我甚至可以沾沾自喜,因為我比那些幾十年推理不出答案的蠢笨偵探聰明的多,十幾分鐘我就尋著蛛絲馬跡得到了答案。可是我沒有載歌載舞,沒有歡呼雀躍,懸念落地是事實,可是另一個事實是我的心情被我引出來的答案拖入了一種更加沉重的境地,一個由我自己親自挖掘的煎熬的境地。而我,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現在卻如同深陷泥濘。

關于分手的細節,我沒有過多詢問,我怕勾起他的傷心會加深我的負罪感。之后的一個小時左右,我都在牛頭不對馬嘴地和他說一些我聽來看來的雞湯,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補救,哪怕早已度過最痛苦時期的他并不需要,因為無聲的疼痛最讓人心思如溺輾轉難眠。他的字里行間無不透露著一種淡淡的種在心里的遺憾和落差,而我也沒好氣地送了他幾句來自長者的批評。我和他說起了這個夢,大致內容沒有改變,依然是一個應該歡慶的婚禮。起初他并不相信,還以為是我瞎編的鬼話,如果面對面,我估計可以看到他對我不屑地嗤之以鼻。但我的言辭很是鄭重語氣的模樣,他信了。估計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開始問我一些夢中的細節。我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在和他講述一個并不美麗的夢的呢?我不知道,可能有幾分贖罪,有幾分釋然,有幾分愧疚,有幾分欺騙。是的,我對他撒了一個小謊,一個被所有人認為無辜的善意的謊言。我說,你穿著一身人模狗樣的婚服,而她則穿著一身大紅婚群,男人很英俊帥氣,女子很美人動人,兩個人天作之合,現場人很多很熱鬧,每一個人都對你們這對新人表示了真誠的祝賀。而我,搶到了你媳婦兒丟出來的捧花……對了,我還給你小子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足足五個一呢,我婚禮你小子一定要給老子還回來,那可是你哥我足足三個月的工資呢……我記得我還對著你小子說了一句,“如果敢辜負她,作為她娘家人,雖說咱們是兄弟,我可是要對你不客氣”……對了,以后我還要當你孩子的干爹的……弟媳婦兒,我只認她,你要是敢和別人結婚,我連喜酒都不去喝。我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啰啰嗦嗦說個不停,情緒越來越激動,打著字的手指卻越來越無力。再之后我實在受不了內心的折磨,果斷換了話題,隨意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最后倉惶地草草結束聊天。

放下手機,我不停敲擊手機鍵盤的雙手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身體也情不自禁地顫栗起來,兩排牙齒不斷發出“噠噠噠”的清脆的碰撞聲。我把頭埋進松軟的沙發里,眼淚再也框不住,大顆小顆地滾落,嘴里不停地在說著“對不起”,雙手巴不得要把沙發的一個角硬生生摳下來。腳邊熾熱的爐火烘得我小腿像被架在火上烤,火辣辣地疼鉆進了骨頭里,好像要把我吞沒,而我的身軀卻如墜冰窟般哇涼凄徹。

是夜,我想起了許多記憶模糊的事情:

高三畢業的晚上,兩個偷偷摸摸談了將近一年戀愛的人斟滿了酒,光明正大地走到臉頰已經泛紅的班主任面前,他牽著她的手,對燈下黑的班主任宣布,他和她是情侶,從今往后,再也不必戰戰兢兢地擔心被老師發現了。那時灌了一肚子酸角汁的我“噢噢噢”地瘋狂起哄,有好事兒的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慫恿他們喝起了交杯酒。

……

一個周末的下午,麗日晴空,我和他們走在一條路上。剛開始并肩而行,后來走著走著,兩個人就落到了我身后,我以為他們倆人走錯了道路,就想回頭找人。待我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人羞赧:兩個噘著嘴剛要親吻的人瞥見我后迅速裝作什么也沒有發生的模樣,紅著臉紅著耳朵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我。而我,老臉一紅,靈機轉身狂奔,一邊跑一邊叫嚷著“我什么也沒有看見,你們繼續”。等到確認他沒有追上來揍我時,又十分討打地呻吟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

其實,聊天結束后,我曾偷偷地打開他幾乎不怎么使用的動態空間。空間封面上有一句意味深長地話:可憐終無終。記得曾經我們都期盼有始有終,記得語文老師無數次強調過古文里,可憐不是憐憫,可憐是可惜的意思。我記得大家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記住了,可是考試一次又一次地翻譯錯。

而錯得最多的他,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開竅,這一次竟用了一個極有格調的詞語。

從前的我,很喜歡做夢,因為夢里能見到很多光怪陸離,能見到很多匪夷所思,能見到很多許久未見的人或物。但我現在開始害怕做夢,因為我的夢里全是回憶,醒來又全是破碎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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