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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次平平無奇的醉酒經歷

一次平平無奇的醉酒經歷

我醉酒了,就在昨天,因為清晨醒來時口腔里還彌留有濃烈的酒味,漱了很久的口都沒有洗刷干凈。腦袋也還是昏叨叨暈沉沉的,就像是捂住頭蒙上被子酣睡了幾個日夜,身體卻輕飄飄的,就差沒有像氣球一樣飛上青天。

我是喝酒的,倒不是為了買醉,也不是為了尋找縹緲的“微醺詩意”境界,更不是認為自己的胃金剛不壞。說實話,我也不清楚為什么我喜歡喝酒,就像人們往往說不清楚為什么喜歡一個人,一樣的道理。我喝白酒,也喝啤酒,至于紅酒還沒有喝過,但想來既然難喝不到什么地方去,那估計也是能喝的。至于其他的酒,我就想象不到了,因為我的知識儲備里這個世界好像就這幾種酒,剩下的什么香檳啊、伏特加、朗姆酒、清酒、老白干、藥酒等等數不清數量辨不清名字的酒都是一母多胎衍生出來的,估計也還湊合。

我偶爾會買一罐啤酒一個人喝,有時候是為了安撫躁動輕浮的睡眠,有時候只是純粹的覺得口中無味如嚼蠟,故而買酒嘗味。寡淡無味是我認為啤酒最好的評語,因為白酒濃烈辛辣,紅酒酸甜綿長卻又酒勁暗藏,只有這啤酒落了個人人口中隨便灌的隨便稱號,漲肚不說,還容易讓人尿急。和朋友吃飯也多喝啤酒,起初我不知道為什么吃飯總喜歡喝酒,后來喝酒喝得醉了,嘴巴停不下來兜不住什么好話壞話和淺語秘密,什么平時不好說的不能說的不好說的通通一股腦兒地抖落出去,才知道酒有這樣的功效。這估計是這次醉酒最讓人受益匪淺的道理了吧。

記得曾經和朋友吹牛時,總說每一次回家都會和老爹小酌幾杯,一來彰顯父子關系,二來說明自己酒量不差,三來附庸風雅,好有個談資。朋友們大多一笑而過,沒有深入地問,不知道是他們信以為真,還是不愿說穿。但時至今日,我仍沒有和老爹喝過大酒。小時候年紀小,老爹背著母親偷偷用筷子蘸酒喂,醉醺醺地睡了一個下午,為此母親沒少給老爹白眼,老爹此后便再不敢如此做。在學校里的那些年,學校進門的校規校矩上明文規定不允許學生飲酒,違者記大過,所以更沒誰敢頂風作案鋌而走險。我所聽說的那幾個喝酒被老師逮住的,不是被老師把醉酒的“英姿”錄下來當做幾年笑料,就是寫完幾千字的檢討后還要被全校通報批評,更有甚者二者一個不落,既遺臭萬年又當場社死,好一個慘字了得。后來成年后,每每聚會多少都會喝點兒酒,但大多點到為止,一來還沒到一醉方休的交情,二來忙著填飽肚子忙著各種雜事,很難靜下心來慢慢喝酒。等到哪天想好好不醉不歸時,又沒有喝酒的伴兒,便只能壓抑不當時令的酒興意興闌珊而去。在家又是另一番境況,母親不喜歡孩子們喝酒,從小的教育就是這樣,家里也沒有人膽敢違背,久而久之自成規律。至于老爹,母親絮絮叨叨二十多年了也沒見改,估摸著是放棄了。所以,父子對酌的場景一直存在于想象里和吹過的牛皮中,未曾實現過。

印象里醉酒定然要爛醉如泥才能稱之為醉,好比夢游之后醒來完全不記得自己去過哪里,后來知道,那種爛醉再往上一點兒就是酒精中毒。我一直不知道哪一種狀態是醉,其中原因或許是因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畢竟沒有喝斷片過。我不是一杯倒的體質,這在第一次捏著鼻子屏著呼吸灌下一杯二兩的白酒之后我就知道,畢竟那一杯酒下肚后我還踉踉蹌蹌地上完了那一天的晚自習。但我也不是那種千杯不醉白酒一斤半啤酒隨便灌的體質,那種人我愿意稱之為神仙。

一個人喝酒,除了饞蟲作祟,大多是自個自地喝悶酒,原因多如牛毛,但多半讓人不好受,好比無聊時看電影、玩游戲、睡覺,任由那些諸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之類的詩句在耳畔回響。一個人想要消除愁悶死氣沉沉時,所做之事無關好酒劣酒下肚,無關燒白素菜下飯,只不過是走投無路消愁無門的潦倒手段,算不上高明,卻也是無奈的唯一門路。

我和他的酒局約定早在年前,那時正值凜冬時節,北方寒風烈烈,南方陰冷濕寒,正是所有人巴不得蜷縮起來學著狗熊模樣冬眠的季節,自然沒有什么比喝一頓濃濃烈酒來得更酣暢淋漓。于是,年關未至我便默默期待著遠在南疆的酒局。至于是真的想抿一口家鄉的酒,還是想借此由頭見一見聚少離多的老朋友,自然是后者的成分更多更重。想來,去年也就寥寥見了一面而已。

他是我小學便認識的同學,不過那時關系遠沒有后來那么熱絡,平平的點頭之交。初中在一起度過了三年時光,漸漸成為了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好友,關系莫逆。初中畢業之后,我和他兩人一個在縣城念書,一個去市里求學。繁重課業和近乎不近人情的手機管理使得兩人聯系極少,三年來也就通過一個電話,隨便聊過幾句而已。好在每年回家過年都能碰到,彼此并沒有因為時空分錯而生疏,也沒有似魯迅閏土那般多年之后幾乎無話可談的層層隔閡,除了兩人漸漸拉長的身高,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一如當年。細細算下來,今年已是相識的第十個年頭。

農家的一年總是循規蹈矩地按照舊歷慢慢計算,至于世界通用的公歷,不過是給年輕人幾個多多歡喜的節日,以此打發平淡如水難起波瀾的日常生活,仿佛掐著手指撥算日子早已成為融入血液筋骨中了。至于一年之中最為歡慶的日子,必然是三百多天里“掐頭去尾”辭舊迎新的一個月左右光景。

我和他的酒局,就約在大年的正月初一。一是借春節的喜慶氣氛,二是倆人都不是喜歡走竄的宅家性子,一年之中唯有初一二三能走走看看。家鄉的風俗,初一趕著最早的時辰,鞭炮聲聲,著新衣穿新鞋兜壓歲錢去約定俗成的空曠地界嬉玩,為期三天,男女老少都興去走上一走。至于三日之后,那些剛回家沒多久的打工人有背上行囊去別處討生計,年輕的撂下父母爺姥,成家的留下兒女。當然也有再留幾天的,只不過仍是最多忙忘初春農忙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在外地讀書求學的、幾十個人里走不出的學生也是一個道理,都是升升鴻雁,隨時節遷徙流轉,不一樣的是,那些出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漂泊遠多于安定,飛揚遠多于扎根。

我到約定地點的時候,他還沒有從家中出來,約莫還沒有吃飯,好在他家就在那附近,于是我就在那條被商販和車流截斷的公路上閑逛。許多年前,集會的地點是一處不大不小的墳地,墳地面前是一片年年都長滿過膝青麥。自打我記事起,春節多數時間都是在那里過的,可是有一年待我和同村一群小孩到那里的時候,并無往年印象中的人頭攢動,一個人的都沒有,只留有幾座墳頭幾乎被踩踏滑溜平整的墓塚,透著一股冷清的寒涼,好不嚇人。后來集會的地點搬動到一個叫“仙馬足跡”的松林,并流傳出許多或肆意謠傳或傳承久遠的故事,很長一段時間里,唬騙蒙欺了許多不明就里的孩童。說不清是人口增多還是松林風水獨好的緣故,自從搬動地點后,集會的人成倍成倍地增加,每一年都熱鬧非凡。停在路邊的車輛延綿不絕,擺放了好幾公里,商販也多了起來,僅是賣涼粉炸洋芋的攤子就多打四五十家,星星點點厚密地鋪開在松林里。可惜的是,三年前那片松林被人承包了養雞,集會地點就搬到了現在我腳下站著的土地。或許再過幾年又會搬到別的地方游玩,人隨地動兔隨窩挪。至于挪到哪里,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在我愣神發呆之際,那比起往年只多不少的車流堵的更長龍一條了。遠處依然有零落的鞭炮聲響起,而從四處涌向這個不大的地方的人絡繹地走在悠閑的小道上。

或許是太陽灼曬的緣故,有一段時間沒有出門的我似乎都快忘了高原太陽的毒辣,臉被曬得生疼,頓時失了閑逛的興致,跑路一樣地買了一副撲克牌就往杵著稀疏青松樹的林子陰涼處鉆。就著難得的綠茵,我心不在焉地玩著撲克,消遣著正午的時間,躲起來的涼爽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舒適。有時候會想就慵懶地躺在生長著干枯雜草和鋪著稀疏松針的地上,安安靜靜地盯著那藍的找不出一絲灰塵的天空,一天又一天。

就在我身在牌局心在外時,我錯過了他三分鐘前發的消息。我一向不喜歡那些一下子從屏幕里蹦跶出來的形形色色的消息,所以干脆設置成不顯示任何消息的狀態,不然時不時的響動會讓我覺得自己握著一個燙手又舍不得丟掉的山芋,眼不見耳不聞心不煩,落得一個干凈。不過擱在此時此地,就有些耽誤事兒了。

我撂下撲克牌,原路返回熙攘更甚的公路,順著先前的路線閑逛,想象著重逢時分的畫面。奇怪的是走馬觀花了一圈,并沒有找見人,只得原路返回。只有兩個流向的人流,一來一回,必然碰頭,那些電視劇里的擦肩而過,不過是刻意制造的玩味情節而已,現實中,只有眼瞎的人會看不見。果不其然,這一趟就意料之內地重逢了。

他輕拍我肩膀,我猛地一回頭,那個清瘦的身影就引入眼簾了。我略顯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美其名曰我已經熟識了十年的老朋友:細胳膊竹竿腿,這么些年就沒有變化的娃娃臉上浮現著高原獨有的蘋紅,裹著一件“不合時宜”的淺灰色羽絨服。這便是這個從輩分上我本應該喊一聲叔叔而又完完全全當做好友的人的簡略。

沒有客套的冷暖寒暄,他開頭第一句就是:“走,喝酒去!”不拖泥帶水,干脆利落。我頓了一頓,輕聲微笑,沒有接話,快步跟上。他站在一家售賣飲料酒水和零食瓜果的攤子面前,輕車熟路地拎了四杯二兩重的松子酒。原本我以為最多就是喝一點兒啤酒助興,看到他鄭重其事地把四杯酒放在袋子里,心里有一種自作自受的惶恐,弱弱地飄出一句:“就喝這個?”詢問地時候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無奈苦笑,這時候我能夠想到的詞語只有兩個——騎虎難下,自作自受。我抹了抹額頭滲出的細汗,長呼一口氣,面子上裝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氣魄,平靜地看著他拎起那幾杯酒,轉身低頭湊在弟弟耳邊輕聲說了句“記得把我架回家”。

買完酒,他又買了些下酒的吃食,湊齊活兒一整套,然后便離開人流如織的公路,往路旁的松林里走。我一邊跟著他,一邊給自己做聊勝于無的心理建設,無力地說服自己吃下吹出來的牛皮,那是一個苦啊!鬼的不堪言,那時不能言啊。

找了一個陽光和煦又背風的平地,我,他,我的兩個弟弟紛紛盤腿坐下,圍成一圈。我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我心里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可是莫名其妙噎在心頭,我想他也一樣,而兩個年齡稍小的弟弟顯然插不上話,這時我想起來揣在兜里的撲克牌,正好沒有一個下酒的游戲。于是,四個人打起了撲克牌,我和他分在兩方,哪一邊輸了,哪一邊就喝一口酒。

他一口,我一口,我一口,他也一口。似乎沒有了最開始陌生的熟悉,我問了些他的學業,我只知道他是學空乘有關的專業,至于詳細的了解則是沒有的,這就看得出我這一個朋友的疏忽大意了。他緩緩說道:“我學的是空乘,又不是空乘,是上飛機前做安檢的。這玩意兒吧,你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在書本上壓根學不到什么,只有多多地實操才有點兒用。”我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絲抱怨,不知道是對學校還是對專業,想必他對父母親戚說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因為對有些人只能說讓他們覺得舒服的話,只有對少數人才能抖落心底不方便說的難聽話,幸運的是我和他都是彼此可以說的人。

“唉,都他媽的不容易。像我的專業,本就是一個掛著醫學招牌的學校里最無人問津的專業。你說如果有心深造吧,那還有得搞。可是我本就不喜歡這個專業,家里又沒有那個條件去讀研什么的,就更加不倫不類了。”

“……”

各有各的難,卻又相顧無言,只能把酒杯輕碰,一口酒咽下去。

“好酒!”不懂酒的我大聲說道。這杯烈酒入喉綿長舒爽,有一股淡淡地灼燒感,卻并不讓人有種想要吐掉的沖動。咽下去,舌頭上仍留有不知道是該稱之為酒香還是稱之為刺鼻的氣味。比起啤酒寡淡又漲肚,這就要好喝不少,想必這就是醇香甘冽這些詞形容的味道了吧。

“這才叫酒。”他應聲道。

不知道是因為酒水悄悄上了頭還是陽光慢慢迷了眼,我從這句話里聽出不少故事,只是我沒有開口詢問,否則指不定會有一堆笑料被挖掘出來。這一局他大敗而歸,我沒有蹲在一邊安心地享受戰果,緩緩端起酒杯,清脆一碰之后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胃里沒有刺痛的灼燒,眼前的世界還未如傳言般地天旋地轉,酒色還沒有上臉,只是話頭愈加肆無忌憚漫天海地牽扯。他繪聲繪色地講述他實習期間的趣事,好像說的是一個把打火機帶上飛機的乘客直接被警察帶走,又說了一些空乘行業的規則,作為門外漢的我只是不時搭上幾句,眼睛模糊地望著遠處如一尾池塘大小的水庫,勁風拂面,吹得人神思更加飄搖。

年輕人聊天的話題永遠跳不出學校、夢想、唏噓從前和暢想未來。我興致勃勃地聊我的高中和大學,盡是一些他可能從不會知道的事,一如他對我興致盎然地講他的高中和大學一樣。講的人唾沫橫飛,聽的人假裝聽懂,竟也一話一沓地接續下去,并沒有尷尬地冷清。記得從前聊起夢想,大多人信誓旦旦茫無邊際地暢談,胡亂撐面子吹牛皮,有人想隨手領一個諾貝爾獎,有人想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銀財富,很空很大很夢幻,也很年輕很幼稚很理想。如今,兩個好不容易熬過十多年艱苦歲月的人,聊不動坐井觀天有些癡人說夢的空話,聊起了如何賺取一些微薄的生活費,聊死了就在兩年后的畢業,聊起了工作。或許再過些年會聊起婚姻,甚至聊起孩子,聊起社保,聊起醫保,聊起禿頭。十年里,生活給每個人都填充了很多內容,或輕松寫意逍遙自在,或疲憊無奈焦頭爛額,或喜憂參半屢敗屢戰,唯一沒有做到的就是把兩人中國緯度最南邊的高原人充填成胖子。

話越說越多,卻好像越說越說不完,巴不得再抖落幾籮筐。不知不覺,兩杯滿滿當當的酒就只剩下醉臥枯草地的兩只玻璃杯。而我頭腦里也像加了膠水,理不清楚東西,似乎一切都被粘連裹淆成一鍋漿糊,眼睛里的人影也愈加模糊,甚至開始恍惚閃爍,手臂輕飄飄的總使不上什么力氣,至于腳上但是還能撐著站起來,只不過感覺每一步都踩在流沙里,軟綿綿的。此時的我,順勢后倒,倚在一棵松樹上,看著頭頂這片每每身在北方必然惦念非常的通透天空,真是大好的天空啊,想必那號稱最接近人間天堂的青藏高原的天空也不過如此吧。除了窮了一點兒,這里還是當得起清凈恬淡幾個字的,不然也不會有這么醉人的酒。

吃完酒,酒興上頭的我揉了揉微紅的兩頰,想要揉散有些迷蒙的醉態,可惜越揉越紅,越揉越熱,就像攪亂了一攤滴在臉上的紅墨,姘著沒來由就出口的胡話,越發令人哭笑不得了。我還不停問我身邊有些被我舉止嚇到的弟弟我醉了沒,他們只知我已經開始顯露的頭腦昏庸舉動錯亂,不知道我其實心里清醒,縱早已有醉酒之嫌,卻厚不下臉面去承認那羞人的醉酒事實,故而扯聲想讓別人知道我沒有醉。但從當時他們的反應來看,定是以為我已經開始酒后胡言亂語,都笑嘻嘻地不說話,搞得我想要借著酒興開一些腌贓的玩笑都找不到由頭,這兩個弟弟也太沒有眼力見兒了!

人已半醉,酒杯也早已見底,那撲克牌就顯得多余了。我撂下牌,起身離開,借著還沒有完全淪陷的清醒擁向人多的公路,步子走得還算安穩,好歹沒有跌跌撞撞一頭扎進剛剛新犁翻送過的紅土地。堪堪走到公路上時,眼睛不知怎么的暈暈乎乎,看一個從身旁路過的人都看不真切,而那幾個剛才在一起打牌的人也不知道哪兒去了,至于那個與我喝酒的人更是沒影兒。我倒是想去返身找他,可惜剛有這個念頭腳還沒有伸出半步就拌蒜打繞子,一個踉蹌往后倒入,這次可沒有松樹桿子在身后依靠,看來要躺著看太陽了,我心里喃喃道。

只是還沒等我想象中的仙人倒臥醉春陽的場景發生,我后背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除了那人,我想不出還有誰了。只不過當時的我不知道誰給了莫大的信心,看著身后的人短短續續地說:“我沒醉……我都知道我身邊走過的人是誰……那個是……是咱們初中同學!是那個劉……劉啥來著?”

“是陳卓。”他面無表情沒好氣地說道,背上的手順勢架住我。

我沒有計較的他無情的拆臺,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那只手就是每次逛街都要搭在我身上的手,而我的手,早已對那只肩膀熟悉無比。高中之后,他再也沒有如此浪蕩地把手勾搭在別人的肩膀上,其他人每次想要搭上來,他狠狠拍掉,不給情面。要是那人還不肯請下他的“蹄子”,我不介意給他一個肘擊或者“猴子偷桃”。而如今,那只手就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絲毫沒有想要掙脫的想法,只覺得有那只手那么環搭攙扶著,任他在烈的酒,也能在吹個半斤,任前方的路在曲折陡峭都能如履平地閑庭信步。那只手似乎會一直在那里,無論我和他走到那里,都一直在支撐著我走過熙熙攘攘的鬧流。李白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汪倫,我又一個我本應該叫聲叔叔的朋友,我雖作不出什么傳世詩作,卻也是一點兒不羨慕李白了。你有好朋友,難不成我沒有?

之后我是怎么回家的、說了些什么樣的胡話我記不太清了,只依稀記得他送我到半路,然后自己從一條小路慢慢悠悠的回家。本以為他會和我一樣走得讓人擔心,我又悄悄折回去看了幾眼,沒幾個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出去不遠,走得很穩當,我便知趣地走了。我們沒有深情款款的擁抱,也沒有什么附庸風雅地臨別贈言,我松開搭在他肩上的手,靜靜地看著他走,他松開一直扶住我的手臂,把我交給弟弟饞著,雙手背在身后,一副老領導視察工作的做派看著我輕一步重一步地摸索前進。

等到我從床上昏沉沉地坐起時,天早已幕黑,我只得依稀聽到年紀最小的妹妹向我“匯報”我那親生的媽把我醉酒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分享給平日最是喜愛大擺龍門陣暢暢侃大山的叔嬸爺奶。聽完我無奈苦笑,咽了口口水,濕潤一下被灼燒被冷落的喉嚨。突然想起一首不合時宜的歌,一首唱給死去的人的歌,倒不是我想不出其他有關什么友情啦,兄弟啊,同窗啊諸如此類的歌曲,只是當時跳出來的就這一首。

我笑了笑,右手作握酒杯狀往前一碰,自顧自地說道:“又想喝酒了,來,走一個!”那首不合時宜的歌曲在我心里悠悠地哼唱著:

“你走了那么多年

你還在我的身邊

那一天你微笑的臉

如今閉上眼我還能看得見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

烏蘭巴托的夜那么靜那么靜

連風都聽不到聽不到

飄向天邊的云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訴你我不回頭

烏蘭巴托的夜那么靜那么靜

連云都不知道不知道

烏蘭巴托的夜

嘿你在

你在這世界每個角落存在

嘿你在

你穿過風

穿過云穿過一切回來

烏蘭巴托的夜那么靜那么靜

連風都聽不到聽不到

烏蘭巴托的夜那么靜那么靜

連云都不知道不知道

我們的世界改變了什么

我們的世界期待著什么

我們的世界剩下些什么

我們的世界只剩下荒漠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

唱歌的人不時掉眼淚……”

我做夢沒有夢到他,再見或許又要一年后了,于是就把這次大醉的事情記了下來,生怕自己忘記。這些事,有些他知道,有些我沒有和他說、也不打算對他事無巨細。或許他讀到這兒的時候,也會與我說一些我不知道的細節吧。

醉里挑燈,夢回從前。

你說當我吹牛的時候和別人說,我曾經有一個傻啦吧唧的兄弟,請我喝酒的時候還拎著幾瓶“不合時宜”的AD鈣奶,他們會不會笑掉大牙?但估計不會,一來我講故事的本領一般,娓娓道來繪聲繪色聲情并茂必然做不到,二來,這事兒估計除了我會取笑惦念,其他人估計體會不到。嗯,對對對,就是這么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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