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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鴉篇(2)

  • 四大不空
  • 席上有酒
  • 2456字
  • 2020-05-07 10:19:18

千年后。

黃昏殘陽,老山石路,有人行來。

山村有人望見,開口詢問:“誰在那里!”

“蕭六。”

“蕭六?來此何事?”

“驅(qū)鬼。”

蕭六還是那個(gè)蕭六,山卻不是那個(gè)山。

山名老山,因?yàn)槔稀?

山上有村,村里有人,很多人。

但現(xiàn)在卻有了鬼,一只鬼。

人再多,也是斗不過鬼,因?yàn)椴粫?huì)斗鬼。

所以有人下山請了人,請了蕭六,在道觀請得蕭六,那時(shí)蕭六在喝酒。

道觀很破,蕭六穿的道袍也很破,手里的酒葫蘆更破。

但是再破,也是道觀,也是道士,也能裝酒。

道士就能捉鬼,至少比人會(huì)。

那人把蕭六帶至村中,長者門前,長者很老,老山的老。

“先生,遠(yuǎn)來勞頓,老朽張德義,本村長者,還請屋內(nèi)歇息。”

“不累,完事就走。”

不累便不進(jìn)屋。

蕭六就在門前空地,仰望夕陽。

山上看的遠(yuǎn),夕陽落得很慢,雖只剩下一絲,卻久久不下。

村里聽說有道士來,都來圍觀,男女老少,三五十人。

只有人。

蕭六雙手抄在袖中,辨了方向,往山里走去。

山里,山的更里面。

沒有石路,只有老樹,只有老滕,只有荊棘。

只有他一個(gè)人。

村里人沒有跟著,因?yàn)樗麄儾桓摇?

“他進(jìn)去了?”

“進(jìn)去了。”

“還能回來么?”

“不知道,可能回不來。”

人散了,因?yàn)槟遣簧岬孟﹃柦K于落下,天黑了,人就要休息。

山里更黑,不見五指,再往里,不見毫厘。

都說看不見的時(shí)候,人走的是一個(gè)圈,所以會(huì)迷路。

但是蕭六看得見,因?yàn)樗难劬芰粒恋南褚估锏呢垼恋模裆嚼锏睦恰?

貓能在夜里看見老鼠,狼能在夜里叼走生命。

蕭六能在夜里看到惡鬼。

說鬼不是鬼,說人不是人。

說不是鬼,因?yàn)樗腥馍恚f不是人,因?yàn)樗难劬ο窆硪粯樱爸t光,殘暴兇狠。

它趴在地上,四肢像豺一樣著地,伸著舌頭,垂涎落地,長流不止。

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殘破,頭發(fā)也已經(jīng)混亂,面容已經(jīng)扭曲。

蕭六只能從它裸露的身軀上,看出它生前是一個(gè)女人,年輕的女人。

因?yàn)樾睾茇S滿。

它似乎看到了蕭六,開始有些不安。

只能說似乎,因?yàn)椴恢浪强垦劬€是別的。

畢竟它不是人。

它嘴里發(fā)出陣陣嘶啞聲,嘴張的很大,能塞下一個(gè)拳頭。

它不停地來回踱步,躍躍欲試,作勢欲撲,駭人非常。

蕭六不害怕,慢慢走到跟前,他也不嫌棄,伸手撫摸著它的頭。

它竟沒有反抗,乖巧的像一只小貓。

蕭六摸了幾下,它慢慢安靜下來,不再緊張,眼里的紅光都已經(jīng)黯淡。

它的面色不再是那么猙獰,眼神里甚至有了些迷惑,仰著頭看著蕭六。

蕭六突然一掌擊在了它的眉心!

這一掌很用力,因?yàn)榕牡穆曇艉茼憽?

這一掌也很疼,因?yàn)樗芡纯啵纯嗟臏喩沓榇ぃ嫒菖で瑑聪喈吢丁?

痛的它伸手抓向蕭六!

那不是手,那是一只枯干鋒利的爪子!

但是無論它怎么用力,都抓不到蕭六的身體,無論它怎么掙扎,都掙不開蕭六的手掌!

蕭六的手掌還在眉心,蕭六的眼睛就像古井,蕭六的口中念念有詞。

念的是一段咒語,是一段經(jīng)文,是一次救贖。

咒語很古老,古老的咒語才管用,經(jīng)文很晦澀,晦澀的經(jīng)文才有靈,救贖很痛苦,痛苦的救贖才難忘。

許久,它便不再掙扎,漸漸安分下來,抽搐了幾下,便一動(dòng)不動(dòng)。

蕭六將它放在地上,收回了手掌,又替它掩了掩衣服。

盡管它的衣物已經(jīng)不多。

蕭六轉(zhuǎn)身回去了,因?yàn)樗巡辉賱?dòng)。

夜已深,行將子時(shí)。

村里人大都睡下了,只有長者張德義還在門口等候。

他一直看著山里,看著蕭六去的方向,看著蕭六從山里出來。

“先生回來了!”

他看到蕭六,竟歡喜的喊道,喊的聲音很大,全村都能聽見。

他迎著蕭六走過來,似有些走不穩(wěn)。

其他人也迎出來,都被張德義喊了起來,男女老少,一個(gè)不少。

張德義迎到近前,等到所有人都到近前,他還回頭數(shù)了數(shù)。

“先生,鬼可除了?”他很迫切,都很迫切。

“有鬼便會(huì)除了。”蕭六看了村里一眼,似在找什么人。

“先生果然好仙術(shù)!此等大恩,我全村必牢記于心,還請家中一敘,老朽備下酒菜,為先生洗塵。”張德義千恩萬謝,頻頻行禮。

村里人也都頻頻行禮,口中道謝。

有幾個(gè)孩子似乎不懂,但是也跟大人一樣,依樣行禮。

“不必,此事已了,蕭六告辭。”蕭六微微欠身,分開眾人而去。

“先生,此時(shí)太晚,還是稍事休息,明早下山吧!”

蕭六沒有回應(yīng),大步離開了。

“這位先生真是奇怪,沒見過這樣的道人。”村里人在議論。

“不知他除了惡鬼沒有?”

“肯定除了吧,要不怎么活著出來?”

“是啊,我們進(jìn)去過的人可都沒回來啊!”

眾人交談幾句,突覺有些涼意。

張德義止住了眾人,“散了散了,惡鬼已除,各自回去吧!”

“是,長者。”

眾人散去。

夜到子時(shí),殘?jiān)侣?

蕭六離開了山村,走在下山的路上,走出不遠(yuǎn),便回頭站住。

山間飛起一只寒鴉,落在他的肩頭。

寒鴉羽翼黝黑透亮,赤瞳烏喙,頗為神異。

神異到竟能口吐人言。

“你怎么不走了?”

“我在等人。”蕭六靜靜站在那里,似乎真的在等人。

“真的是人?”

“剛才不是,現(xiàn)在是。”

“什么樣的人?”

“一個(gè)女人,苦命的女人。”

“有多苦?”

“她本來是人,住在山村里的人,本來有家,有男人,有孩子,本來有安居的生活。”

“不錯(cuò)的女人。”

“不僅不錯(cuò),還很漂亮。”

“這里也有美人?”

“這里沒有。”

“所以她是外來的?”

“她全家都是外來的。”

“外來的怎么會(huì)住到山村。”

“因?yàn)樗芷粒驗(yàn)樗腥擞绣X。”

“漂亮的女人和有錢的男人,都是危險(xiǎn)的,這話沒錯(cuò)。”

“所以便被村里人騙到了村里居住。”

“村里人?他們怎么會(huì)同意?”

“因?yàn)樗患沂翘与y人,自然越偏越好。”

“村里也同意?”

“因?yàn)轵_她一家的,是村里的長者家的兒子。”

“所以他們就住進(jìn)了山村,也住進(jìn)了地獄?”

“比地獄還慘。”

“可以想象。”

“男人被殺,錢財(cái)被搶,她也被山村的男人霸為奴隸。”

“山村所有的男人?”

“所有的男人,一個(gè)不少,十三四的孩子,七八十的長者。”

“這個(gè)沒想到。”

“不光是男人,還有女人,女人對付女人,有時(shí)候比男人還狠。”

“這是自然,因?yàn)樗芷粒热宓呐硕计痢!?

“不光女人,還有孩子,半大的孩子,男童,女嬰。”

“聞所未聞!那她的孩子呢?”

“我沒找到,時(shí)間來不及。”

“什么時(shí)間?”

“子時(shí)已到,血漫老山。”

蕭六看了看月,看了看山。

寒鴉看了看村子,此刻正慘叫連連。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

還有沖天的火光。

“蕭六,你不是說她已經(jīng)是人?”

“人的力量,比鬼大。”

因?yàn)槌鸷迺?huì)讓一個(gè)人很強(qiáng)大。

人來了,自火光之中,自血光之中。

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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