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案例分析
【案例一】名為建設工程合同實為合作經營合同應結合案件所涉法律關系來認定其效力(10)
【基本案情】
2007年2月A公司與B公司簽署了《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以下簡稱《合作協議》），協議約定，B公司作為總包為A公司開發的XX項目提供全部中央空調系統的總包服務，其中項目的中央空調系統安裝工程總造價按1.3億元人民幣包干計算，并由B公司提供三十年的運營管理服務，同時A公司以其開發建設XX項目與B公司提供的中央空調系統價值相等的相應寫字樓建筑面積進行置換。隨后雙方簽訂了《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補充協議》（以下簡稱《補充協議》）、《商品房預售合同》《中央空調系統采購及營運合同》。最后B公司指定其關聯公司C公司與A公司簽署了《中央空調系統安裝合同》，約定由C公司實施空調安裝施工，C公司具有三級施工資質，總價包干1.3億元。雙方對《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補充協議》及《中央空調系統安裝合同》是否有效產生爭議，遂訴至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法院認為，《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性質為建設工程施工合同，C公司僅具有三級施工資質，與本案要求的資質不符，故判決認定《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補充協議》及《中央空調系統安裝合同》為無效合同。雙方不服一審判決，依法上訴至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
【爭議焦點】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和《XX項目中央空調系統合作協議補充協議》的合同性質與合同效力問題，即該兩份合同的性質是否屬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以及是否可以適用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相關法律規范和司法解釋以認定其合同效力。
【法院觀點】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從《合作協議》的內容上看，B公司的主要義務為負責出資進行設計、購買設備和施工安裝調試等事項，上述內容符合建設工程合同的基本要素。理由如下：
該中央空調系統的安裝是與房屋的建設基本同步進行的，B公司的合同義務包括：設計、施工，最后調試完好，交鑰匙給A公司，該合同的內容中包括了設計和安裝工程。《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規定，本條例所稱建設工程，是指土木工程、建筑工程、線路管道和設備安裝工程及裝修工程。由此可知，建設工程包括土木建筑工程、建筑安裝工程和裝修工程，其共同點在于工程施工完成后，其成果均構成了不動產或者添附在不動產之上難以分割、拆卸的一部分，這是建設工程合同與承攬合同在合同標的物上最本質的區別。中央空調系統屬于建設安裝工程，該項目除空調設備的安裝之外，還涉及大量像管網鋪設這樣的隱蔽工程，只有經過專業的設計選型和高工調試才能成功運轉。該《合作協議》中約定，從設計生產到安裝施工、調試再到運營，而且要確保按時交付并驗收合格。合同內容是合同目的的具體體現，A公司簽訂該《合作協議》就是為在其承建的“XX商城”工程中，完成中央空調系統的安裝、調試工程，以達到完善“XX商城”整體功能之目的，至于能源合作只是后期的一種運營方式，并非A公司簽訂該合同的初衷，只有完成中央空調系統的安裝后，才能談到后期的合作問題。綜上，應認定該合同屬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
B公司稱該《合作協議》是投資置換合同，首先合同法中并沒有規定投資置換合同，《合作協議》中以等值寫字樓面積置換的表述，只是一種付款方式，即以房屋折抵全部中央空調系統的工程款，不能以此而認定該合同的性質即為投資置換合同。據此，B公司關于《合作協議》性質的辯解，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采信。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認為：
2007年2月9日，A公司與B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該協議明確約定B公司為A公司開發的XX項目提供全部中央空調系統服務；A公司以其開發建設的XX項目《京房售字（2005）675號》中與B公司所提供的中央空調系統價值相等的寫字樓建筑面積進行置換。雙方約定了具體的置換房屋面積以及每平方米1.3萬元的折算價格，同時也確認了合同成立后，同步簽訂《商品房預售合同》《中央空調系統采購及營運合同》《中央空調系統安裝合同》。上述一系列行為表明，雙方簽訂合同的目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安裝空調，其中包含了雙方以后的其他合作，該合作不僅包括安裝空調及售后服務，同時也包括以1.3萬元每平方米置換房屋。為了更進一步明確合作的意向，2007年2月9日，A公司與B公司簽訂《補充協議》，雙方在該《補充協議》中更加明確了合作的意向以及具體的操作方法，包括A公司在上述合同簽訂后要與C公司再行簽訂《安裝合同》，后A公司與C公司于2007年2月9日另行簽訂了《安裝合同》。現該工程已經基本施工完成，A公司已經為B公司辦理了部分商品房的相關手續。綜上，原審法院僅依據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應當具備的條件，單一認定雙方簽訂的《合作協議》為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以B公司不具備建設資質，確認雙方簽訂的《合作協議》及《補充協議》為無效合同不妥。B公司上訴請求確認《合作協議》及《補充協議》為有效合同符合案件事實及法律規定，本院予以支持。
【案例評析】
建設工程合同相比其他合同，具有很明顯的特點，合同所涉及的因素多，合同履行周期很長，特別是對合同的訂立主體有很嚴格的要求，承包方必須具備相應的資質條件，否則會導致無效。本案處理的關鍵在于認定合同的性質，是建設工程合同，還是置換合同。本案中當事人簽訂的合同，如果認定為建設工程合同，主體必須滿足相關資質的要求，那么原審判決的判決就是正確的。但是，二審法院通過對案件涉及的所有法律關系的綜合分析，認定雙方簽訂合同的目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安裝空調，其中包含了雙方以后的其他合作，該合作除安裝空調及售后的服務外，同時也包括以1.3萬元每平方米置換房屋。最終二審法院認定為本案所涉合同是合營合同，該合營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并且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當事人之間的合同關系，所以北京高院最后肯定了雙方合營合同的效力，其判決更具說服力。
【案例二】(11)個人承包的簡單裝修工程合同不屬于建設工程合同中的裝飾裝修合同，而是承攬合同
【基本案情】
2008年6月11日遂寧市某公司和自然人方某簽訂了裝飾裝修合同，將位于遂寧市安居區的某公司幾棟辦公樓樓的外墻漆和室內涂料工程發包給方某，由于雙方對工程量和工程質量存在爭議，工程無法結算，在支付了部分工程款后，遂寧市某公司不再支付剩余的工程款，方某遂起訴到法院要求被告支付拖欠的工程款和按合同約定支付違約金。最終法院認定涉案合同為承攬合同，支持了原告的訴訟請求。
該案的爭議焦點主要是自然人方某和遂寧市某公司之間的裝飾裝修合同是否有效。
【案件評析】
根據原建設部《住宅室內裝飾裝修管理辦法》第六條規定：裝修人從事住宅室內裝飾裝修活動，未經批準，不得有下列行為：（一）搭建建筑物、構筑物；（二）改變住宅外立面，在非承重外墻上開門、窗；（三）拆改供暖管道和設施；（四）拆改燃氣管道和設施。本條所列第（一）項、第（二）項行為，應當經城市規劃行政主管部門批準；第（三）項行為，應當經供暖管理單位批準；第（四）項行為應當經燃氣管理單位批準。第七條規定：“住宅室內裝飾裝修超過設計標準或者規范增加樓面荷載的，應當經原設計單位或者具有相應資質等級的設計單位提出設計方案。”第八條規定：“改動衛生間、廚房間防水層的，應當按照防水標準制訂施工方案，并做閉水試驗。”第九條規定：“裝修人經原設計單位或者具有相應資質等級的設計單位提出設計方案變動建筑主體和承重結構的，或者裝修活動涉及本辦法第六條、第七條、第八條內容的，必須委托具有相應資質的裝飾裝修企業承擔。”
綜合《住宅室內裝飾裝修管理辦法》的以上條文可知，該辦法主要規定了幾種特殊的裝飾裝修工程，一是需要其他主管部門或單位批準的，比如涉及房屋規劃、供暖以及燃氣等；二是需要建設工程設計單位參與的，比如改變建筑主體結構、承重、增加樓面負荷等；三是涉及房屋樓層防水需要做閉水試驗的，這幾種特殊的裝飾裝修工程需要施工企業還另外具有相應的資質。
但本案原告與某公司簽訂的合同標的是幾棟辦公樓的外墻漆和室內涂料工程的施工，不屬于上述《住宅室內裝飾裝修管理辦法》涉及的房屋規劃、供暖以及燃氣、改變建筑主體結構、承重、增加樓面負荷、需做閉水試驗等幾種特殊的裝飾裝修工程范圍，因此，原告無需具備相應的資質即可施工。
筆者認為，如果個人承包的從事小型裝飾裝修如鋪地磚、重新粉刷墻壁等都歸入與工程施工合同并列的裝飾裝修合同中，成為建設工程合同的一種，要求施工人員必須具備相應資質，顯然不符合我國國情，更會導致大量的無效合同出現。所以，法院最終認定本案所涉合同為承攬合同是正確的。
(1) Kelth Collier.construction contracts<3th edition>，Prentice Hall，2001.PP24
(2) 閆鐵流，張桂芹．建筑法條文釋義[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1998，6
(3) http://tadpfy.sdcourt.gov.cn/tadpfy/369377/369389/1388950/index.html，于2016年12月15日訪問。
(4) 武晨：“對于農村建房合同糾紛案由的法律認識”，載于http://sxfpfy.chinacourt.org/public/detail.php?id=1159，訪問于2016年12月16日。
(5) 武晨：“對于農村建房合同糾紛案由的法律認識”，載于http://sxfpfy.chinacourt.org/public/detail.php?id=1159，訪問于2016年12月16日。
(6) 張繼承．論建設工程合同規范定位的嬗變及完善[J]．時代法學，2013，2
(7) 郭明瑞，王軼．合同法新論·分則[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
(8) 胡森寶．建設工程合同與承攬合同之異同[J]．江蘇經濟報，2013，2（B03）
(9) 辛堅，閔海峰，章豪杰．建設工程合同與承攬合同之區分[J]．人民司法，2011，8
(10) 本案例來自網絡：http://sanwen8.cn/p/153tFF4.html，2016年11月10日訪問。
(11) 劉繼文，趙曉榮．淺析裝飾裝修合同效力與資質——兼評一則自然人從事裝飾裝修工程案例[J/OL]載于：http://www.bjdcfy.com/qita/zszxht/2015-12/398862.html，2016年12月7日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