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聽完之后,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隨后看著已逐漸平靜下來的李楚琳,輕聲問道:“可以帶我去你最后看到徐子繹的那個地方嗎,你不用靠近,遠遠地指給我看就行。”
李楚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點頭應道:“好。”
隨后,兩人便乘上校內公交,繞過半個校園,抵達了離那棟自習樓最近的公交站點。
李楚琳帶頭走了不到半分鐘就停下腳步,抬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就在那邊,那棵大樹底下。”
余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那是一處略顯偏僻的角落,屬于多方向上的死角,只有他們此時走的這條路,才能完整看到大樹的下半截。
“他當時就躲在樹后面,只露出了上半身。”李楚琳解釋道。
余策點點頭:“我知道了。”他回頭看著對方,似勸說似安慰道,“之后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李楚琳閉上眼,輕嘆了一口氣,隨即睜開眼,一臉認真地盯著他:“要是你找到了他的……嗯,請告訴我。”
“好。”余策微笑應道。
李楚琳低下頭,向他微微一鞠,隨后便離開了現場。
余策將目光轉回到前方那棵大樹上,邁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棵約單人合抱粗細的冬青樹,根部扎實,樹干挺拔,枝繁葉茂;其周遭一米范圍內是深褐色的泥土,再向外,就是平整的水泥地。
余策在樹干前半米的位置停下,彎下腰仔細觀察被泥土覆蓋的區域。
‘突然消失,聽起來跟自習教室突然消失的那截桌腿很像……’
他的思緒逐漸活躍起來,開始不由自主地朝著昨天在自習教室外的遭遇上偏轉,隨后又迅速聚攏收束,將所有信息都串聯了起來。
‘最開始,人是在自習教室消失的,然后就是繞過所有的監控,突然出現在這棵樹后面,接著又馬上從原地消失,不知去向……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其實在兩個地點之間,存在著一個未知的通道?’
余策漸漸瞇起了雙眼。
‘如果真是這樣,那失蹤的這兩個人很可能就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一直待在通道里……兩個星期,要是通道里沒有其他東西,估計是已經渴死了。’
他頓了頓,又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也可能通道不止一條,出入口也有很多,兩個人沒有一直待在通道里,而是通過其他出口離開了學校。’
當然,這只是他能想到的最理想狀態。
事實上,這忽開忽關的出入口,極有可能是由某種存在控制著,那個存在只要對兩名學生帶有哪怕一丁點惡意,就大概率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這一點,可以從兩人失蹤兩個星期卻沒有傳回任何消息,以及李楚琳的離奇遭遇上,窺見一絲端倪。
‘所以不管怎么想,這倆人都是兇多吉少了吧。’
余策繞到樹后,蹲下身仔細觀察樹根附近的泥土地。
地面長期有人清理,附近沒有任何影響視覺觀感的雜物,而原本會與大樹爭搶養分的雜草,也在定期清理下,只剩下了一點小草尖。
表面看起來,這片區域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痕跡。
‘徐子繹從這里消失,但是沒有帶走附近任何一樣東西……是一個可篩選物品的特殊出入口嗎?’
余策伸出一只手掌,輕輕覆在地面上。
冷硬,粗糲的感覺瞬間透過手部神經傳遞到了大腦。
‘估計是要主動操控才行……’
他這念頭才剛生成,就突然察覺到手掌下的土地開始迅速變軟,僅僅是三秒不到,他的整只手掌就像穿過空氣一樣,陷入到了地下。
‘這是……’
余策微微一愣,剛想屈指活動兩下,眼角卻突然狂跳起來,一種莫名的寒意轉瞬間襲上了他的心頭。
危險!
余策心思如電閃,幾乎是在大腦剛計算出這個信息的瞬間,身體就已經本能般做出了后仰的動作,飛快將手掌收回。
下一瞬,一只蒼白手臂從地下伸出,失之毫厘地與他的手掌交錯而過,隨后迅速返回土里,消失無蹤。
余策壓住心中的驚悸,起身疾退到五米之外。
很顯然,這就是一次針對他的偷襲。
如果沒有靈覺上的警示,估計他早被那只蒼白手臂抓住拖入地下,后果也將不堪設想。
‘是人嗎?’
余策深呼吸幾口氣,快速平復自己慌亂的情緒,隨后抬起胳膊,將目光轉到手掌間。
只見,那里正有一股褐色飛灰縈繞飄蕩,并在他的注視下逐漸向外擴張、變淡,直至消散。
‘灰質……’
余策喃喃低語,隨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迅速低頭開啟灰質手環,查看上邊的指標。
但見,血液灰質含量那一項,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12(個/ml。
‘這灰質濃度得有多高,才能在這點時間里讓我體內的灰質提升這么多……’
余策忍不住緊鎖了眉頭。
異局檔案里關于灰質主要來源的記錄寫得很清楚,灰質只有在怪物攻擊或者行動過的一定區域內,才會大量存在,且存在的時間極短,不到一分鐘就會消散干凈,至于平時空氣當中的灰質,基本是無法用肉眼觀察到的。
能長時間大量存在灰質的地方,要么是怪物的集中聚集地,要么……是灰質產生的源頭?
‘不管是哪種情況,好像都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了……’
余策沒再深入細想,但也沒有立即告知異局的打算。
他總覺得這里邊還有一些問題。
甚至,他心里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就算真要告知異局,也得先找到合適的時機才行。
‘既然血液灰質含量已經達到了要求,那就過兩天再去一趟異局,把申請報告交上去,順便去趟特戰科,看看能不能先偷偷拉個人過來幫忙。’
想好接下去的計劃安排,余策輕吐一口濁氣,轉身準備離去。
朝著公交站點的方向走出兩步,他忽然將目光轉到了迎面走來的兩名男生身上。
他注意到,其中一名長相冷峻的青年男子手上,戴著一個灰質手環。
這是異局的人。
冷峻男子若有所覺,也將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微頓一秒后,視線快速下移,臉上的表情有了十分輕微的變化。
他停下腳步,對身邊的男生說道:“就到這吧,接下來你告訴我怎么走就行。”
男生對此也不敢多說什么,手口并用,給對方指明了路線。
冷峻男子聽完敘述,微微頷首,道了句謝,隨后便轉過身,徑直走到了余策面前。
“宋君義。”他伸出手掌,一臉平靜地說道。
余策笑了笑,遞出右手與他輕握兩秒:“余策。”
宋君義收回手掌,似是隨口問道:“你是編外成員?”
余策點點頭:“是。”
“一個月后準備離職嗎?”
余策聞言,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毫不隱瞞道:“會離職。”
宋君義雙眉微凝,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又問:“你還沒注射過灰質藥劑?”
余策搖搖頭:“沒有。”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我打算這兩天就去申請。”
“哦。”宋君義應了一聲,不再言語,思慮兩秒后便轉身越過對方,朝著自習樓所在的方向快步行去。
他不打算詢問與案件有關的內容,這些事他自己會調查,問了反而容易因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到他自己的查案思路。
“等等。”余策轉頭喊住了他。
宋君義腳步一頓,回頭問道:“什么事?”
“那里有古怪,小心點。”
宋君義沉默兩秒,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如果有什么細節需要交流,你可以直接聯系我,市分局那邊有我的聯系方式。”余策笑道。
宋君義看了他一眼,口中的回答依然只有那個字:“好。”
“那我就先走了。”余策擺擺手,快步走向公交站點。
雖然這名從州局來的調查員表面上很冷淡,但曾熟讀過無數表情的他,多少能看出來對方冷淡之下隱藏著的憐憫。
憐憫他,同時也憐憫自己。
結合對方的幾個問題,余策心里很快便有了答案。
——宋君義也是編外成員,或者曾經是個編外成員。
‘所以,這個看似不合理的編外成員身份,能一直保留到現在,還是有些原因的。’
余策在心里猜測道。
可惜,“他”父母從未與“他”談論過這方面的事。
做完了該做的事,余策看時間還不到一點,就直接離開了學校,趕往自己的住所,打算再根據自己的所學所見,構想出幾個適合自己的實驗方案,并逐一進行嘗試。
抵達小區后,沒走出兩步,他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轉頭去超市買了小份貓糧帶回小區。
隨后,他就在小區內找了一只看上去比較好欺負的小貓,在對方面前灑下一點貓糧,自己則躲開了一段距離。
小貓很快被貓糧的香味所吸引,眼見余策這個人類尚在它的警戒范圍內,卻也不怕生,猶豫兩三秒后就慢慢走到了小堆貓糧前。
低頭伸出舌頭,卻舔了個空。
小貓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貓糧,又仔細嗅了嗅,隨后再次低下頭伸出舌頭……依然什么都沒舔到。
‘哦,果然嗅覺也可以被影響到嘛。’一旁的余策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