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魂

冬天的寒風帶來了陰郁，也帶來了雨水。這糟糕的天氣讓我感到愉快，它解救了我，因為我從不喜歡在寒冷的午后遠足。

伊莉莎、約翰和喬治亞娜待在客廳里，圍著他們的媽媽嬉戲，沒有叫上我一起。里德太太堅持認為，我應該與她還有她的孩子們保持距離。

不過，我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我溜進早餐室，盤腿坐在窗邊，在膝蓋上放了本書。

門突然開了。“憂郁小姐！”約翰·里德大喊，“她人呢？”

我在窗邊偷偷坐下來的時候拉上了窗簾。約翰不可能找到我，但是伊莉莎把頭探進門里，說：“她在窗邊坐著呢。”

我立刻出來了，因為我一點兒也不想被拽出去。約翰一把抓走了我的書。

“你沒有錢，應該去乞討，而不是和我們這些紳士的孩子一起住在這兒。警告你，別碰我的東西。這個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

他讓我去門邊站著。我走了過去，他將那本大書朝我砸來。我被砸倒了，一頭撞在門上，鮮血直流。流血和疼痛激怒了我。我被困在這棟冷冰冰的房子里這么多年來，這腔怒火一直都想要爆發。

“缺德的男孩！”我說，“你是個邪惡的暴徒！”

他朝我跑來，抓住了我的頭發。我感到一兩滴血順著我的脖子往下流，便瘋狂地還擊。約翰大叫起來，里德太太沖進了屋，我們的保姆貝茜和阿博特也進來了。

“把她帶到紅屋子去，”里德太太說，“鎖在那兒。”

我被拖到樓上關了起來。紅屋子很干凈，可再也沒人用過。用人們有些怕這兒。我很害怕，許多年前，里德先生就是在這兒離世的。

里德先生是我的舅舅。我的父母因傷寒逝世后，是他堅持要把我接來一同生活。彌留之際，他讓里德太太發誓，要像對待她自己的孩子一樣來撫養我。

正是這個誓言讓現在的我感到渾身冰涼。顯然，里德太太違背了她的誓言。盡管我住在這兒，里德太太卻厭惡我，她的孩子們也在折磨我。里德先生會看見如今他們對我的所作所為嗎？會從墳墓里出來嗎？一想到來自鬼魂的冰冷撫慰，我的心就在胸膛里劇烈地跳動。

多云的天氣讓屋里顯得陰沉。貝茜給我留了盞燈。燈火搖曳，它的投影在墻上跳動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幻象。我聽到腦袋里急促的聲音，我知道，那是翅膀的聲音。我感到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我沖向大門，撲到門上拼命踢著敲打著，大叫起來。

“愛小姐，你病了嗎？”貝茜打開門問。

“放我出去，”我乞求她，“我看見了一道光，有鬼！”

“怎么回事？”里德太太在走廊邊怒吼道，“我說過了，把簡·愛關在紅屋子里，直到我親自過問。”

“她叫喊的聲音太大了，夫人。”貝茜解釋說。

“舅媽，行行好吧！原諒我吧！”我哀求道，“我受不了！”

“閉嘴，”她打斷了我，“再關一小時，等你完全平靜下來。”她把我推回屋里，鎖了起來。

我背倚著門，房間里的黑暗包圍著我。我昏了過去。

醒來時，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位有時會被叫來給用人們看病的先生也在，貝茜站在他身邊。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問。

我點了點頭，說：“勞埃德先生。”

“你有什么不舒服嗎？能告訴我你為什么生病嗎？”

“她摔了一跤。”貝茜說。

“我被砸暈了。”我對他說。被說成是摔倒的笨孩子讓我感覺受到了侮辱。“但這并沒有讓我生病。我被關在了一間鬧鬼的黑屋子里。”

“鬧鬼！”勞埃德先生笑著說，“你怕鬼嗎？”

“我怕里德先生的鬼魂。沒有一個用人會在夜里去那間屋子，可他們卻把我關在那兒，這很殘忍。”

勞埃德先生繼續詢問我。我告訴他，我是個孤兒，我的表兄妹們虐待我，舅媽則為自家兒女的惡行懲罰我。

“除了里德太太，你還有別的親人嗎？”他問。

“我不知道。里德舅媽說，或許我有一些姓愛的窮親戚。但她也對他們一無所知。”

“如果你有這樣的親戚，你愿意去和他們一起生活嗎？”

我想了想他的話。我對窮人并不了解，只聽我的表兄妹們說過。我相信，所有的窮人都穿得破破爛爛，他們骯臟、饑餓、冷漠，而且舉止粗魯。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就這樣逃離里德家，所以我搖了搖頭。

“里德舅媽說他們都是乞丐。我不想去乞討。”我說。

“你想去上學嗎？”勞埃德先生問。

我思考著。約翰痛恨去上學，但這并沒有讓我感到困擾。約翰很少有什么喜歡的東西。我知道，學校里可以學到東西。我喜歡這個提議。

“我愿意去。”最終，我回答道。

“好吧，讓我們看看會發生什么。”他說，“這孩子需要換換空氣，換換環境。”說完他便離開去和里德太太談話。后來，我得知自己很快就會被送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