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塵快過來,這個洞里肯定有魚!”路世華的孫子路小波說到。
正在一旁水里摸索,臉上掛著淤泥,衣服打濕的曾國建聽到路小波的呼喊也趕了過來,三人是同齡人,也是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前世是,今生也必須是。
“我來了,來了,哪呢?”路塵人未到聲先至。
路塵在暗紅的田埂上看到了路小波指著的那個魚洞,魚洞口還有淤泥,路塵怎么看也不像有魚,但還是伸出手去試了試,手深入了一段,“啊”的一聲慘叫,被夾住的那剎那,他想起來了,那是小龍蝦。
路小波和曾國建二人聽得路塵的慘叫又看到他猙獰的表情,心想莫不是掏了水蛇洞吧,大人們說在這一片看見過水蛇的,有福同享,“有難”先溜為妙,兩人扒著田埂就往上爬。
既然夾了我,那就別想跑了,路塵心想,路小波和曾國建二人站在田埂上,他們很有良心地又倒了回來,齊聲說道:“路塵,你還不上來!”
路塵讓他們別急,被夾住的是食指,他便用大拇指和其他手指配合,一把將小龍蝦從洞中扯了出來,二人一見是龍蝦,松了口氣,二人一人搭了一把手將路塵拉到了田埂上。
三人在摸魚的堰塘一角的水井旁清洗著手上,腳上和臉上的淤泥,這水井是村里的一位石匠打的,只有兩三米深,但是滲出的水格外清涼,夏天里最是涼快。
將涼鞋的膠鞋釘重新按回鞋面,三人哼著“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炸學校……”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不做牧童,歌聲飄蕩。
其實這會兒早已是日落西山,夕陽是天空對白日的最后留戀,流下一抹紅霞訴衷腸,最終黑色的天幕還是由遠及近占有了整個天空。
三少年討論著三人的戰果如何分配的問題,一只小龍蝦一條小魚,這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誰也不敢拿回家,那鐵定是一頓男女混合打。
又不想丟掉,如雞肋,這是三人摸了半下午魚才摸到的,就連借口都難找,說路上撿的,沒人信,說別人送的,誒,好像可以,這是路塵出的主意,路小波和曾國建一人分了一樣,路塵兩手空空。
三人正走在路上,就感覺到了殺氣,路塵抬頭偏頭一瞧,路小波的媽張巧音,曾國建的媽呂成秀,還有自己的媽李云秀三位婦女各自拿著“家法”在路上走著,隔著堰塘,路塵三人在這頭,李云秀三人在那頭。
李云秀三人好不容易從繁忙中緩過神來,發現出去玩耍的孩子天黑了居然都還沒回來,三個婦女在尋找的途中在路上碰了面,張巧音隨口一提可能在堰塘,李云秀和呂成秀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一道來到了堰塘邊。
她們已經找了有一陣了,只是路塵三人在水井清洗時地勢低,環境隱蔽沒被發現,如今這一露頭,一下就被發現了,“大難臨頭”,三人是各自“逃難”。
雖說是逃,但又能逃到拿去,免不了“黃金條下出好人”,被好好訓一頓,“悔過自新”大喊“以后再也不敢了。”
時光如梭,眨眼便三年過去,路塵也過了六歲的年紀,不久之后將是清水村小學的一名學前班學生,路小波和曾國建也是,家里都報了名,三人還是同班同學。
自從算術天才的名頭之后,路塵表現得格外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在人們提起的時候好像路塵還停留在算術那一章,也沒多大進步,他們認為路明學鐵定早教了,可惜路塵成了方仲永。
路塵只在父母面前小露了一手,讓二人不要聽外面的風言風語,兩口子也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一切都是低調行事。
在路塵的記憶中,這一年家里添置了第一臺彩電,還是長虹的,一連用了十幾年也沒出問題,就連原裝的遙控器里的電池沒換都用了好幾年,那時的產品質量的真的沒話說,不像后來的。
躺在涼席上,打開黑白電視機,除了刺耳的“嘟嘟嘟”聲和另一個頻道的雪花什么都瞧不見,星期二的下午真是最無聊的下午。
路塵這三年可沒歇著,他將記憶里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會發生的變化按照大致的時間軸的先后順序通過鋼筆寫在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里,他暫時沒有去改變周圍的人和物,只是在不斷地充實著自己。
墨水、鋼筆、筆記本都是李云秀上街置辦家中物品時順帶的,當她和路明學看到路塵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時明白了,原來兒子是要練字,他們將路塵的筆記當做了練字。
上一世的路塵的字和他的性格一樣急于求成,所以寫出來的整體效果既沒有章法也沒有美感,就和他的人生一般,都在急于求成中崩毀,所以這一世他要好好練字,沉下心來,悶聲發大財。
時間是真漫長,摸魚捉蝦,到小伙伴家,打游戲插卡,樹上鳥兒的嘰嘰喳喳,一人一個冰糕的嘻嘻哈哈,童年真是天真無邪。
路塵正陷在美妙的感想,散漫的年級要畫上句號了,終于要迎來學習生涯,人生的第一座學校,那個自己讀到五年級就因為沒做暑假作業轉學去到鎮上的母校,還有記憶中的那些老師。
路塵和李云秀站在河邊,等待著從城里開出的火車,等著靠岸的渡船,路明學是早上出發的,因為修理行當有些配件材料都只有大城里才有,這個時候通訊基本靠吼,人人的視力也是極好。
當看到那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和背上的牛皮袋時,路塵認出了那是自己的父親,母子兩走下了泥路,來到了船靠岸處,一個大大的紙盒子在路明學和船老板的幫忙下慢慢挪到了岸上。
李云秀將手中的繩子遞給路明學,路明學將方盒子的四角栓住,又在上方打出一個結,竹竿從結孔中穿過,一頭穩在了路明學肩上,一頭承在了李云秀肩頭,兩口子抬著盒子,路塵走在旁邊,向家中走去。
一路上看稀奇詢問的人不少,聽說是彩電,不少老人更是“不得了!不得了!”地說著,羨慕嫉妒的目光占多數,彩電便是路塵上學前路明學給家人最大的驚喜。
彩電的來到,和印象中日期差不多,說明路家的走勢尚無變化,不過很快就會有變化了,路塵難得的露出了成熟多過純真的笑容。
九月,秋高氣爽,遍地金黃,秋天是收獲的禮節,于學生來說也是開學的禮節,在記憶里忘記的小伙伴一個個以幼時的形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路塵的心頭誠如隔世的濕潤。
這里有一大群人會在未來慢慢淡出自己的視野,就連名字也會遺忘,再也沒有聯系,他看到這些稚嫩的面龐只覺得熟悉,卻叫不上名字,這一世他要用筆將這群可愛的人記下,保存在筆記本里。
小伙伴們很多都還很認生,路塵還記得前世自己不敢邁步走進教室那羞答答的樣子,正和現在在家長陪同下來到教室前的大多數人一樣,有的一步又一步的退出了海闊天空,有的滿地打滾哭聲響徹四下。
清水村小學學前班只有一個,村里各個大隊的同齡孩子都在這,一共三十七人,家長負責報完名,把人送到之后便離去了,孩子由老師照看,畢竟收貨季也是繁忙季,地里的活還等著。
那時的孩子可不像以后的,都是黃金條背在身的人,沒少挨揍,家長們留下的話很一致,不聽話就打,一定要學好。
孩子們兩人一桌坐在長凳上,肩膀以下都被課桌遮擋著,桌下小腿晃悠,桌子上是學長們留下的歷久彌新的“藝術創作”,不像名人那般刻“早”,多半都是些鉛筆刀留下的劃槽。
劉玉蘭一手握著教鞭,教鞭另一頭放在另一只手,路塵前世沒發現,如今一看,挺像電視里的監工的,小孩子們都看著這個短頭發小眼睛的婦女,以后的五個月除了節假日和周末都將在其手下受教。
在路塵的印象中,這位婦女一直對自己不錯,會一直教自己到二年級,就是打起人來不含糊,打是真打,疼是真疼,路塵雖然沒挨過,但光是看著便覺身臨其境。
劉玉蘭在講臺上念著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小孩一個個站起來,又來到了講臺上,劉玉蘭讓孩子們做自我介紹,好多都是沉默不言,會說一點的就將自己父母的名字用來充數,也有性格開朗的一直在笑,將自己玩具帶來了介紹。
這時候路塵便用鉛筆在筆記本上將名字記下,中途他的名字也被念到,小小的身體邁著小小的步子跳上了臺階,“我叫路塵,條條大路通羅馬的路,微若塵埃的塵,我的好朋友是路小波和曾國建,我們喜歡一起摸魚……”
路塵還打算繼續往下說,被劉玉蘭打住了,這小嘴也太能叭叭了,說下去路小波和曾國建大概都不用介紹了,他能幫忙全說了,她讓路塵先下去。
回想路塵的話,她的目光又集中于路塵身上,“這不是三年前大家熱議的那個算術天才嗎,他來上學了!”
原本還有些害羞的路小波和曾國建有了路塵的開場,上臺之后雖有緊張也自然了很多,因為路塵給他們給出了方向,他們也按照路塵的套路,“我的好朋友是……之類”,不僅他們,后面的也都學。
路塵看著三十六位同班同學,他們在上一世陪自己一起長大學習到五年級,自己上一世是個悶葫蘆,這一世要好好發光發熱,盡可能幫助他們,他要改變自己,還要影響一定的環境內與自己相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