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談到我的志向，那衡君你的志向呢？你心中想得到的又是什么？”

北靜王盯著安辰，反問起來。

安辰看著北靜王一臉期待的等著自己的回答，那張臉難得泛起一些孩子氣，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從前。

他沉吟了片刻，抬頭望向露臺外繁星點點的夜空，星漢燦爛、銀河閃爍。手指不經意間彈在琉璃杯上，發出一聲悅耳的脆響，余音繞梁。

“我心向往，玉宇芬芳。遨游鴻蒙，來往仙鄉......”

北靜王看著對面仰望星空的安辰，清澈的眼睛中似乎有星辰倒映，夜風吹拂下，發絲與衣袍飄逸飛揚，月光如水。

恍惚中覺得面前的安辰十分虛幻，仿佛下一刻便會飛升月宮一般。

二人分明同處一地，卻仿佛有不可逾越的隔膜。

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判若云泥！

“這世上果真有仙么？”

北靜王飲下一杯茶水，眼神迷離，心思似乎也飄向了遠方，自言自語道：“古經有云：人道渺渺，仙道莽莽。仙者，餐霞飲露、出入青冥，萬劫長生不老，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吧！”

見北靜王似乎有些失落，安辰回過頭來，微笑著搖頭道：“這世上豈有萬劫永生之人壽？卻有澤被萬民之功業！所謂仙道莽莽亦作茫茫，道途崎嶇苦求索，千年光陰只一瞬，或得長生證大道，或墮冥獄永沉淪。王道、仙道，所求不同而已，無上下之分，皆有無窮快樂，亦有無量風險。”

“王道？仙道？”

北靜王喃喃自語，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你我二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倒要看看，我們各自在各自的道路上能走多遠......”

北靜王平時是一個拘謹、恬淡的人，很少這樣放開心防，喜形于色的。

北靜王府一夜騷亂，府中眾人自然無眠，聽音閣周遭住的皆是藏劍山莊和其他客卿，此刻也知道那位神秘的先天高手入住了聽音閣，正與北靜王閣內會晤。此刻聽到了從閣內發出的暢快大笑，知曉北靜王平日性情的，都難免露出異色。

今夜不僅朝堂中風云變色，武林中亦是掀起軒然大波。

時隔多年，梁國再次出現一名先天宗師，而且是一位神秘高人，此前從未在江湖上留下聲名，卻不知不覺中被北靜王招攬。

如同波瀾不驚的水面，突然被投下一顆震撼彈。

這驚險的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聽音閣中，少時摯友相隔十年，如今又在一條船上共經風雨，難得無旁人打攪共處一室，二人毫無倦意、徹夜長談。

從志向到朝局，從國師到忠順王，包括國師府內的情形到明日朝堂上可能的風雨，二人一一聊遍，亦商量好日后的對策。

雞鳴，北靜王也終于是離開了聽音閣，換了朝服，乘坐王駕，去往那風雨的中央。

安辰站立在聽音閣露臺上，目送一身華彩袍服的水溶離去。

晝夜交接之際，天蒙蒙亮，日月同處一天。

極目遠眺，隱約可以看到東方日出之處一抹紫氣蒸騰，安辰伴隨著這先天紫氣調息吞吐起來。

一吞一吐之間，胸膛皆會隆隆鼓起，然后再凹癟下去，十分神奇。

隨著安辰的吐納，聽音閣周遭以安辰站立之處為風眼，陡然起了一陣旋渦狀的微風，雖是深秋，但這小風卻并不似秋風涼涼，反而十分溫暖，如春風拂面。

聽音閣周遭桂樹環植，正值深秋桂花飄香，樹枝、杈上的朵朵桂花花瓣在這徐徐的微風之中，不時被風吹落許多，裹挾到風中，隨風飄舞，一時間王府后院漫天飛花、落英繽紛，芬芳花香隨風飄散整座王府乃至周圍街巷。

“嗯，好香的桂花香啊！是聽音閣那邊傳來的。”

王府早起勞作的人們紛紛聞到這迷人的芬芳。

“噓，聽音閣住著昨夜那位貴客，上面吩咐了，不許談論！”

有人出聲提醒。

“呼。”

約莫吐納了一刻鐘后，安辰這才緩緩睜開雙眼，同時張嘴一吐，一道白霧從口中如同一道匹練般射出前方數丈，在空中留戀許久方才緩緩散去。

桂花樹林旁一座小院的門口站著三人，此刻目不轉睛看著聽音閣上神奇的一幕，行注目禮。

正是藏劍山莊的三名氣海高手，安辰昨夜已聽北靜王介紹過，都是云天意的師叔一輩，發須花白的是最年長的叫云山，有氣海大成修為。另外兩位中年人這是一對夫妻云郎、柳英娘，都是氣海小成。

他們去看了云天意，此刻剛出來，便剛好見到了聽音閣上的這一幕，忍不住駐足觀看。

安辰收了功，輕輕一躍，便從露臺飄然落下，落至一株掛花樹上時，腳尖在枝杈上輕點，隨手摘下一根兩尺長的桂花樹枝，然后才飄然落地，任憑飄零的殘花落在身上。

“安前輩。”

三人見安辰過來，立即低頭拱手見禮，不敢怠慢。

江湖上最講究輩分，按理說云天意和北靜王同輩，他們又比安辰的年歲大，不應以前輩稱呼。但先天高手又不一樣，那是已經處在巔峰的存在，這一聲前輩安辰擔當得起，他們也叫得心甘情愿。

“諸位不必多禮。”

安辰輕抬手掌，示意起身，見他們站在云天意小院門口，便問道：“天意怎樣？可好些了？”

“稟前輩。”最年長的云山再次一拱手，答道：“我等方才已經看過天意了，身體已經無大礙，只是隨身寶劍被斷，一時心境難平。”

“唔。”

安辰點了點頭，望了望三人背后的小院。

“此關還需他自己度，若過了此關，收獲必然不小。”

“前輩。”

云郎看著安辰手中的掛枝，突然開口，“前輩可是要修煉什么武學？不知我等能否有幸旁觀？”

旁邊的云山和柳英娘二人也露出異動之色。

先天高手啊！就在眼前，那可是和老莊主云萬海同樣的存在，老莊主常年閉關，他們在藏劍山莊也難得見一次面，更別提觀摩其修煉了，這等機會何其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