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川循著聲音往那邊看去，只瞧見一個留著短發的小布丁像是條聽到盆響起來的小柯基一樣，從那邊踢踏踢踏地往這邊趕過來。

紅色的小涼鞋，條紋的吊帶褲，黑T恤，中分的發型。

小臉因為連續奔跑而憋的通紅，終于跑到了桌子邊扶著桌沿大口大口喘著氣。

“哈~哈~”

下了車一路跑進來，雖然不長，但對她這種已經久疏運動的人來說，這么一段路程對她也實在是太累了。

來不及把氣喘勻，她抬起頭來看著不知所措的尚川。

“你，你就是那個尚川了吧，自我介，介紹一下，我叫伊默。”

“女孩子？”把頭一轉，看向那個何蕾，“你女兒？”

湊的近了，又仔細聽她的聲音，尚川才發覺這個突然出現的這個小正太一樣的小鬼是個女的。

“什么女兒，女孩子。女人，女人！”

還沒等何蕾回答，登時伊默像被踩到了貓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我的朋友。”

何蕾伸手捂著自己的嘴，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尋了個凳子給她，又拿起酒瓶給她湛了半杯酒。

帶著歉意說道：“真是抱歉，我沒有和你說還會來人。”

伊默差不多像是用爬地爬上了那高腳凳。

以尚川目測來看，估計這伊默屁股挨著凳子邊，把兩只腳打直，再踮起了腳也才將將好夠到地面上。

不過何蕾說這小不點是她朋友，那……

“她？導演？”尚川難以置信地把目光從伊默身上挪開，疑惑地看向何蕾。

見著那副樣子，伊默有些不耐煩地晃著腳，拍了拍桌子。

“侏儒啦，侏儒啦，長不大啦。”

真是不知道這些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舔了一口酒，緩了緩氣息，伊默鄭重地注視著尚川。

“你來和我拍電影吧，我電影里還缺一個角色，就是要你這種長得好看的人。”

“長得好看的人有很多。”

“不，我就要你這種長這樣的，長得像女人的好看的男人。”

？

見到尚川瞪大了眼，何蕾只好在一旁解釋道：“伊默最近在籌拍一部反映現實的文藝片，題材里剛好需要你這樣的人。”

“是啦，是啦，像你這樣沒點男人味的男生，打扮也不知道有趣味一點，肯定也知道在社會上有過得多么苦吧。”

又上下打量了尚川一眼，“不過你長得那么好看，肯定是一路順風順水的。那些女人只要臉好看，什么都可以。”

讓你剛剛看我長得矮歧視我。

何蕾稍稍拉起臉，瞪向伊默，像是大人教訓小孩子一樣嚴厲地說道：“伊默，好好說話，是你需要人家尚川來，不是人家尚川遞給你簡歷讓你篩選。”

收拾了伊默以后，何蕾這才轉過來仔細和尚川講起來這件事情。

她們兩個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一個是個侏儒長不高，一個是個女同，在社會上也受到了些不公正的待遇。

所以伊默就以兩個人為由頭有了靈感寫了個劇本，想拍一部有點真東西的電影。

故事大概就是主角在假期打算獨自一人前往圣湖朝拜，在路中里被另外的一個女角色纏上了，兩個人在一路上愛恨糾纏。

在相處的時候主角有負罪感，認為自己的心不誠，愛上了女人，又沒法克制自己。一路上兩人又備受了許多其它的冷嘲熱諷。

最后主角氣走了女二，虛弱的到達了圣湖前，在那里一拜求問自己的一生。

在虛弱失去意識的迷糊前，恍惚地覺得神顯靈了，而那個神和主角想象的神不一樣。

結尾是主角醒過來看見了女二的臉。

地域特色風光，女同的話題度，人生觀價值觀什么都搞好了。

就是那個神沒想好用什么人來演。

一看到何蕾發給她的尚川的照片，伊默一拍屁股就確定了自己內心那個神應該有的形象了。

神可以是男的嘛，不一定非得是女的。

還有什么比一個身材像女人一樣的男神更具有顛覆性呢。

“怎么樣？是不是很有韻味？”伊默一臉興奮地說道，“這是一個現代女人求問自己人生意義的故事，很有藝術價值的。拍攝成本不高，而且我覺得它一定能大火。哪怕最后票房不賣座，也絕對能在國內的電影史上劃上濃重的一筆。”

伊默兩眼冒著光，一幅雄心萬丈的樣子，“自己所相信的神實際上不是自己所想象的神，這樣的信仰價值崩塌，豈不是很有意思，很能指引人思考？”

“什么是對的，什么又是錯的。苦苦最求到最后的，是人能解救人，還是神能解救人。神定下的規則又值不值得去推翻，這里面映射的是現實里的倫理道德，還有世俗……”

尚川眼看著這家伙兩張嘴皮子上下翻飛，已經完全陷入了文青藝術幻想中。

講起自己的電影梗概還有自己的理解的時候像是宣傳教義一樣狂熱。

這些人上頭的時候是真可怕。

商業片它不香嗎，為什么要去搞什么文藝片。

拍出來點藏藏掖掖的東西，讓人蒙著腦殼看，又看得出什么。

“你。”

熱情過了頭的伊默本想拍拍尚川的肩膀，但發現自己夠不著，只好拍了拍桌子。

“你看看你這樣的身材，你的打扮服飾，因為這樣的審美觀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難道不想表達表達你對這個社會的不滿？”

“這么好的一個機會在你的面前，你不會要放棄吧？連為自己發聲都不敢？”

“打破規矩，探索人的本性就是我要拍這部電影的本心，你來和我一起吧。”

“電影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追神者》。”

上了頭的伊默像是個豌豆射手一樣連綿不絕地發射著子彈朝尚川轟炸過來。

可是這電影名字也太土了。

尚川忍不住吐槽道：“既然里面有神，又是文藝片，你還不如叫《血觀音》，或則《大佛普拉斯》。”

伊默仔細琢磨琢磨了味道，把手一拍。

“誒，好好好，這兩個名字好，你果然是個有思想覺悟的人。看不出來啊小伙子，你也是個好文青。”

“怎么樣，為了我們這些弱勢群體發聲而努力，把這部電影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