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蘇荻突如其來的質問，蘇通忍不住地想往后退縮……他是萬萬沒想到，一直都畏畏縮縮的，只知道窩在學堂打小孩手心的蘇荻，竟然搖身一變，變得氣勢洶洶，讓人不敢直視！

“當然……當然……您是東家！”蘇通退了幾步，后背撞到了門口的門框，才停住步子，有些畏懼地答道。

“既然你知道，那么，請你記住了！”蘇荻上前幾步，一指逼到蘇通的鼻子尖尖上，“誰才是東家！”

“是……是……小的記住了！記住了！”

“走！去鹽作！某倒是要看看，你們把鹽煮成什么shi吧……”說罷，蘇荻大步邁了出去，直奔甲字鹽作而去。而蘇通，忙不迭地趕緊小跑跟上。

不多時，兩人便前后腳到了鹽作……

一進鹽作，先沒看到鹽，卻看到蘇暢福在那里抓著鹽工咆哮：“分明！昨天！蘇荻那小子，就是這般熬出了白鹽！你當我眼瞎？”

而那鹽工相顧無言，只能指著前面的鍋……里面還是那般黃黃的一片，絲毫不見半點白色。

他也很郁悶：昨日蘇荻離開的時候，確實是示范了一遍如何煮鹽，他便是按照昨天的模樣，一五一十地煮的，怎么就不行呢？

難道是這口鍋不行？如果是這個原因，那他也沒辦法了，因為這鍋的的確確是他熬鹽的鍋……

兩人正郁悶著呢，看到從門口邁進來的蘇荻。

蘇暢福顧不上形象了，趕緊朝蘇荻招手：“侄兒啊……你既然接了這鹽作，便要上心些……”

“叔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蘇荻不緊不慢地答道，“某昨日的確當著叔父的面，把白鹽熬出來了，可昨日，某也說得明明白白，這熬鹽的步驟，是步步關聯的，不容有錯……叔父，可否還記得？”

“步驟？”蘇暢福心里打了個咯噔：不就是加石灰后，再通煙氣嗎？這有什么步驟的？昨天蘇荻在一邊示范，一邊說第一步如何如何，第二步如何如何的時候，誰也沒太當真，畢竟大家都看明白了，最關鍵的，就是這兩樣東西：石灰和煙氣！

“哼……既然要用某的法子，熬出好的白鹽，便要嚴格按照某的操作來……不要自作聰明！”蘇荻一點客氣不給地懟道。

蘇暢福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被蘇荻這般不給面子，臉色當即就白了半片。也就是他涵養好，沒有即刻發作，他強咽下一口惡氣：“那你說，該怎么辦？”

“某先得看他們，是怎么煮鹽的！”蘇荻撇開蘇暢福，去看那鹽工。

此刻，甲字號鹽作里的鹽工已經把所有的外姓雜工換走了，只剩下蘇、蔡兩家的人，剛剛正在煮鹽的那個伙計，叫蘇有財，已經在鹽作里煮了二十多年的鹽了……是最可靠和可信的人了。

二十年了，蘇有財煮過的鹽，比蘇荻吃過的飯還要多，卻還是第一次見蘇暢福被人懟成這樣！

現在，他見蘇荻撇開蘇暢福，朝自己走來，不由得一陣發怵，連忙朝蘇荻躬身做了個揖：“東家……小的，就是按照昨天，您給的法子，煮的……”

“要煮白鹽，最重要的，并不是煮……”蘇荻對蘇有財，顯然要比對蘇暢福要客氣幾分，“等到開始煮了，一切都已經決定了！某先不看你怎么煮，你帶某去看他們是怎么調水的！”

“是！是！”蘇有財連忙又躬了躬身，帶著蘇荻朝儲水缸走去。

在那里源源不斷的鹵水，被提水的雜工從井里用轱轆，一桶一桶地卷上來，然后，運水的雜工，把石灰直接倒進桶里，然后，便送過去，通煙氣。

煙氣是用中間鑿通的粗竹竿，從煙囪里引出來的。然后伸進桶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不過，還沒冒幾個泡，下一步的送水的雜工，便提起水，拿去煮了。

“呵呵……還真當石灰和煙氣是仙藥了？”蘇荻一看這操作，笑了，他指著那粗糙的操作，問跟在后面的蘇通和蘇有財，“我昨天，就是這般做的？”

兩人不說話……不過，心里卻在嘀咕：難道，不是這樣做的嗎？

見兩人這模樣，蘇荻一腳將一旁的一個半滿的鹵水桶踢翻在地：“如果昨天，你們沒有記住，那么，今天，某再說一次！”

蘇荻突然提高聲調道：“石灰溶化，是需要時間的！石灰水和鹵水里的雜質反應，也是需要時間的！像這般操作，根本就無法起到作用！

“石灰水反應后，需要去掉雜質，就需要靜置……靜置！就是放在那里不動，等臟東西都沉到底，再取澄清的那些鹵水再去通煙氣！

“煙氣與多余的石灰水反應也需要時間，反應完后，煙氣里的煙塵、反應生成的臟東西，需要再次靜置分離，然后再取澄清的鹵水，才能煮鹽！”

呃……原來……昨天蘇荻絮絮叨叨地講了半天，然后動一下，再等半天，不是他拖拉，是而所謂的靜置？

蘇通有蘇有財這才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

“兩次反應！兩次分離！”蘇荻伸出四根手指頭，“這四個步驟，都必須做到位……一步沒做到位，就煮不出上好的白鹽！”

“小的……記住了！”蘇通和蘇有財連連點頭。

可蘇暢福不樂意了：“像你這般動一下，等半天，那鹽作一天還能出幾斤鹽？”

蘇荻像看白癡一般，看了一眼他，不回答，而是朝蘇有財問道：“當家的心中有所不解，你能告訴當家的，該怎么處置嗎？”

“是這樣的……”蘇有財撓了撓腦門，“我們只需要多準備幾個大缸，輪流用就好了……”

輪流用？是了……只需要多幾個儲水的缸，依次反應、靜置、分離，不就可以了？這么簡單的辦法，竟然沒想到！蘇暢福老臉一紅，知道自己也是太生這蘇荻的氣了，才昏了頭，急惱之下，他指著蘇荻怒道：“小子！你要是能煮出足夠多的白鹽來，便罷了……哼！”

說完，蘇暢福衣袖一甩，揚長而去！

看著蘇暢福被氣走了，蘇有財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恰在蘇有財有幾分后悔的時候，蘇荻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財叔……想不想工錢翻倍？”

“工錢翻倍？那當然想了！”蘇有財連聲道，把剛才的事，直接給甩一旁去了。

“那你便照某的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