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終究是小孩兒，天性都愛玩，本能都好動！更何況，是狗都嫌的年紀的男孩兒？

蘇荻并沒有要苛責他們的意思。

可他卻驚訝地發(fā)現，唯獨有一個瘦小的小孩，坐在喧鬧的孩群之中，靜靜地朝自己看過來。定神一看，果然是小毛頭！

這個瘦弱的小男孩，竟然有這般自律？不一般啊！

等小孩子們終于安靜下來了，蘇荻走進了教室，他徑直走到了小毛頭的跟前：“小毛頭，剛才，大家都在玩的時候，你沒有……你能告訴先生，你在做什么嗎？”

“回先生話！我在背誦孝經！”小毛頭認真地答道。

“孝經……”蘇荻愣了愣，這經對從前的蘇荻來說，是蒙學教材，可對現在的這個蘇荻，卻是不折不扣的天書……從殘存的記憶中，搜尋了一番，卻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跡，“你會背多少？”

小毛頭還以為蘇荻要考究自己，便開口背了起來：“‘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復坐，吾語汝。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好了！好了！”蘇荻見小毛頭一開始背，就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連忙朝他壓了壓手，口里連聲說著：“不錯！”心里卻是陣陣地發(fā)虛。

表揚了小毛頭之后，蘇荻才又朝其他男孩看去：“孝經……還有誰能背？”

教室里，一片寂靜……也是，這種正兒八經的文言文，哪是正常小孩，剛入門就能背誦的？小毛頭顯然不屬于正常的小孩。

“蘇城！你來背！”蘇荻點了剛才鬧得最兇的一個學生問道。

“……”蘇城連忙把頭埋到課桌下去：他不會！

“蔡同成，你來背！”蘇荻又點了一個男孩的名字。這個是一個身材高大，嗓門也極大的男孩，剛剛就他叫得最歡快。

“先生……我不會孝經……”蔡同成倒是不像蘇城那般裝鴕鳥，他直言回答不會。

“那你會什么？”

“百家姓我會！”蔡同成連忙答道。

“那你能背多少？”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wèi)，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何……何……”蔡同成沒背幾個字，就背不下去了，看來，他所謂的會，其實也只是些許皮毛。

蘇荻又叫了幾個孩子起來背書，這次他倒是沒有再找那最調皮的了，而是叫了那些中等水平的孩子，要他們背他們最擅長的。有的孩子選擇了千字文，有的背百家姓，還有背蒙學的，都能背上一段，大多還算流利：不似小毛頭那般妖孽，但也不是蔡同成這般不堪。

抽查幾個，把學生的情況摸了個底，蘇荻才站到孩子們的前面：“先生不在的這段時間，有的同學，能自覺地學習，很好！可有的同學，不但沒有堅持學習，反而把之前學的都忘記了……”

說完，他拿起了戒尺：“蘇城！蔡同成……你們過來！”

別看這小孩鬧的時候，無法無天，感覺天都能給捅個窟窿，可在老師面前，卻是乖巧得跟兔子一般。

他們臉上流露著畏懼，卻還是走到了蘇荻跟前，自己把手伸了出來。

“啪……啪……”一人挨了一擊手心，疼得齜牙咧嘴，然后又得了蘇荻的允許，才飛快地逃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教訓過了兩個調皮小孩，蘇荻才放下戒尺，指向小毛頭的位置，當著眾小孩的面大聲道：“小毛頭同學，能在先生不在的時候，依舊保持認真的學習，非常不錯！先生要提出表揚！先生希望其他同學，也要向小毛頭同學學習……”

“是……先生……”

“接下來，我們要開始上今天的課……三字經！”蘇荻這才開始說今天的正事，“不過，在上課上課之前，先生要給大家介紹先生的妹妹……她也將是你們的先生！”

先生的妹妹也是先生嗎？孩子們都認識蘇小妹，因為小妹也經常在學堂里聽先生講課，在他們的心里，倒是更多地把蘇小妹當成了師姐，沒想到，這個師姐要變成老師了？大家心里冒起了疑問。

見孩子們有幾分不以為意，蘇荻不得不一再強調：“蘇小妹先生，雖然是女兒身，卻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你們必須像尊敬先生一樣，尊敬她！”

“是……”小屁孩們雖然對蘇小妹能不能當先生充滿了懷疑，卻不敢質疑蘇荻的交待，只能一起答應著。

“接下來，先生，將給大家講授，三字經！大家要認真學！如果還有誰調皮搗蛋的……”蘇荻突然又抬起戒尺，啪地一聲抽在桌面上，驚得眾小孩一哆嗦，“大家歡迎先生給我們講課！”

下面的同學迫于戒尺的壓力，也只能慢吞吞地說道：“歡迎先生……”

看來，戒尺的威懾力量，還是很有效果的嘛！蘇荻把戒尺一收，再交給蘇小妹：“誰不聽話，誰調皮搗蛋……只管打手心！”

“哥……”蘇小妹之前來過學堂很多次，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三哥，居然還有這么有氣場的時刻，見三哥果然把這群小男孩都鎮(zhèn)住了，也給自己壯了壯膽子……猶豫了一會，接過了戒尺，準備上課……

就在此刻，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忽然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見蘇荻，就忙不迭地叫喚起來：“東家……東家……可找到你了！”

“你是？”蘇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想起來，“甲字號鹽作的管事，蘇通？”

昨天，蘇暢福把甲字號鹽作的契書給了蘇荻，算是易手了，可在甲字號煮鹽的鹽工，大都是蘇家的本家，哪怕是鹽作易主，也不會去動他們。所以，現在那個鹽作的管事還是之前的那個蘇通！

“正是小的！”蘇通朝蘇荻躬身做了個揖，然后才說明來意。

哦……原來是熬白鹽的時候出了紕漏……不過……蘇荻沒有問他出了什么紕漏，卻問：“我還沒去鹽作吩咐你們該做什么，是誰讓你們煮白鹽的？”

蘇通愣了愣，不過，微微一猶豫，他還是直接說道：“是當家的……當家的說，也不知道這法子是不是當真管用，便讓我們先煮了幾鍋試試……”

當家的？蘇通口里所說的當家的，自然不是別人，而是蘇暢福！這老頭，倒是心急！

蘇荻冷冷地一笑：“那試試的結果呢？”

聽著蘇荻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悅，蘇通連忙也提起了心思，小心地答道：“小的們，按照東家昨天的法子來煮，可怎么還是黃黃的，苦苦的……”

“所以，他就想到，讓你來找我？”蘇荻口里的語氣，越發(fā)地冷了，冷得有些刺骨……

蘇通不禁打了個寒顫，說出話來，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是……小的覺得，東家應該還是會來學堂，果然就在學堂找到了東家……東家……還請移步，過去看看吧！”

“哼……過去看看？”蘇荻突然鼻子里面一哼，“我先要問你一件事，現在甲字號，你是東家？還是某是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