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曖昧不明局面的是收攤的老者，每當(dāng)月中的某一天，他都會和年輕時候的那幫老哥們聚會。

他們或許會聊些男人的話題，或許打打過時的電動，更多時候是湊在一起傻笑著買醉，用酒精麻痹生活里的狗屁倒灶事。

那是他絕不能缺席的活動，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抽走了臺階上年輕男人倚著的擋板。

雖然他們短暫地分享了半個下午的風(fēng)景和香煙，他們還不是朋友，沒有必要為了他影響行程。

他絲毫不為打擾那兩人的親密空間不好意思，這雙瞧過世間百態(tài)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來那兩個人不是情人關(guān)系。

不過僅限于現(xiàn)在，那個男人逃不開這個女人的。

這種情情愛愛的小故事他經(jīng)歷過太多，見開頭而知結(jié)尾，接下來的發(fā)展他一點(diǎn)也不在乎。

對一個老男人來說，曾經(jīng)的一切驕傲、自尊跟輝煌都隨著前列腺炎發(fā)作的那一刻煙消云散了。

什么都比不上看午夜的一杯酒，不管怎么樣，今晚他要喝個痛快。

*

站在夜色漸濃的街頭，背景是老人佝僂離去的身影，洛沉舟拉了拉衣服上壓出的褶皺，見女人沒有還他外套的打算，把報紙握成卷夾在腋下，隨便選了個方向走進(jìn)陌生的街道里。

他沒有跟女人道別，也沒有討要衣服，事實上他并沒有想好怎么面對這個有詐騙嫌疑的家伙。

可是高跟鞋的嘀嗒聲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女人用那雙像貓一樣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時候？”洛沉舟不得不停下來。

女人沒有回答他，而是牽起洛沉舟的手進(jìn)了最近的門店。

那是家藥店，女人要了紗布和酒精后仔細(xì)地幫洛沉舟清理起手上的傷口。

值班的店員為兩人送上純凈水，用滿是羨慕的口吻說：“您女朋友真好。”

洛沉舟沒空去追問這種羨慕是來自于她的身材、顏值還是為他包扎傷口時的細(xì)心，向女人發(fā)出問句：“你叫什么名字？”

店員因驚訝張大的眼眶里瞳孔劇烈震動，默默地把身子縮回柜臺里去處理自己的事了。

女人明顯愣了一下，丟出兩個字：“米婭?！?

因為她始終沒抬頭，所以洛沉舟不知道她說話時的表情。

不過僅僅一個名字顯然不足以回答他的困擾：“你為什么跟著我？”

“你是我老公呀?！弊苑Q米婭的女人流利地回答說，沒有一點(diǎn)猶豫。

洛沉舟握住她的手又松開，曲肘倚在玻璃柜臺上，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小姐，你玩夠了沒有？”

“米婭?！迸顺雎暭m正。

洛沉舟抽回手，他沒興趣跟一個不認(rèn)識的女人玩某種角色扮演的游戲，他可不是那些上當(dāng)受騙的宅男，會被女人隨隨便便騙走全部家當(dāng)。

不管那些男人是她的同伙還是討債的債主，他已經(jīng)沒有更多耐心揮霍了。

女人抬起頭，飛快地掃了他一眼，那臉上的表情怎么說呢，就好像是不勝其煩的家長壓下火氣面對她在飯桌上不肯吃飯卻始終抱著餅干桶的小兒子。

洛沉舟在心里感慨這個世界騙子演技的高超時，女人抓過他的手腕，干凈利落地給包扎物做了結(jié)。

用從雨滴公司那里領(lǐng)來的錢付完款后，洛沉舟拿著報紙，拉起襯衫的領(lǐng)子走進(jìn)深灰色的夜中。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心軟的人，自己尚在不明真相的生死局中，沒有耐心也沒有多余的善心分給旁人。

直到洛沉舟攔了輛出租車，半個身子移進(jìn)車廂里時，一只微涼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襟。

女人說了句話，當(dāng)時街燈在她身后十米處，光線暗淡，洛沉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受到從衣擺處傳來的，微不可查的顫抖。

他回想起在報亭外面女人被人追趕時的慌亂和無助，就好像看見了自己在這陌生世界里的投影，心臟的某個地方不由得軟了下來。

坐在搖晃的出租車上，看著窗外變幻的光影，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一切都顯得那樣不真實。

那種不真實通過空氣，透過呼吸滲進(jìn)每一寸血液，每一寸骨骼里。

洛沉舟甚至覺得自己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魔幻的感覺一直延伸到他第一次來到的叫做家的地方，在他的心里或許稱之為囚牢更為妥帖。

準(zhǔn)確地說，這是一個名叫宋秦的無人機(jī)駕駛員偽裝的一部分。除了生活必需品，這里最值錢的就要數(shù)占了客廳半壁江山的新型游戲倉了。

洛沉舟沒空研究游戲，無師自通地從柜子里找出毯子丟給沙發(fā)上的女人：“在客廳睡一宿，明天早上自己走。”

女人張大眼睛盯著他，生氣的表情好像一只氣鼓鼓的金魚：“我說了，我沒地方去?！?

“那你也不能賴在我家?！甭宄林酆翢o隔閡地代入了宋秦的身份。

女人卷起毯子丟回來：“你是我男朋友，我為什么不能住在這里？”

洛沉舟抓著空投物，隨口問道：“我叫什么？”

女人立馬愣住，好像卡殼一樣眨巴著空洞的眼睛。

“我是做什么的，多大，有什么愛好？”洛沉舟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他篤定她答不上來。

就在他的得意洋洋地將毯子遞回去的時候，女人用俏皮的口吻回答說：“你是無人機(jī)駕駛員，30歲末，還有兩個月31歲，最喜歡趁我不注意偷吃牙膏?！?

洛沉舟當(dāng)即愣住了，取得活下去的資格后，雨滴公司的工作人員為包括他在內(nèi)的7名測試者量身定做了身份證明上的照片和信息，而職業(yè)也是在個人之前的履歷中調(diào)取的。

無人機(jī)駕駛員可以借用工作之便以非法的手段觀察、挑選受害者。

對變態(tài)殺手來說，還有比這更有隱藏性的職業(yè)嗎？

洛沉舟在接受自己是連環(huán)殺手身份的同時，也接受了職業(yè)的設(shè)定。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直接說出了他掩飾用的職業(yè)，連出生日期都不差。

雖然他不知道血月狂魔有沒有吞牙膏的怪癖，但他絕對是有的。

重生令他記憶缺失，有爆炸聲和熊熊燃燒的烈火，在那些扭曲的記憶里，有人為他哭，有人為他笑，似乎也有關(guān)于未來的承諾，但那些太過模糊離奇，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是癔癥還是真實存在的?；秀遍g他隱約記得有個人曾拿牙膏當(dāng)糖逗他，那人的臉始終看不清，只有爽朗的笑聲在他心頭回蕩。

在他的腦海里始終覺得滿是薄荷味兒的牙膏比任何糖果都有誘惑力。

異樣的感覺自心里蔓延開來，這個女人陌生又熟悉，說不出他的名字，卻知道他偽裝用的職業(yè)跟愛好，充滿個性的長相，肆意妄為的行徑，蠻橫的處事方式匯集成了一個謎一般的人物。

現(xiàn)在這個人正邁著大長腿走進(jìn)唯一的臥室里，霸占了整張床。

“我是你女朋友，為什么不能住你家，為什么不能睡這里？”

自稱米婭的女人理直氣壯地聲討著身為女朋友的權(quán)利。

“你一定要這樣的話，那沒辦法了?！甭宄林蹃G掉麻煩的毛毯，走進(jìn)臥室欺身而上，對著那張略顯慌亂的小臉兒說，“你還嘴硬的話，我要行使男朋友的權(quán)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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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清都快寫禿了，

可憐可憐吸塵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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