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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人口流動、城市化及工業化發展

人口流動、城市化和工業化是一個互動的發展過程。在產業革命以及人口增長的背景下,從以土地為主的農業經濟解放出來的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開始以各種方式流向城鎮,加速了城市化的發展。而城市化的發展為工業化的專業分工協作、規模化生產、集中的市場等提供了發展的條件。同時,工業化對勞動力和人口集中消費的需要,吸引了更多的人口向城市流動和集中,進一步促進了城市化的進程。

3.3-1 人口流動加速城市化的進程

城市化過程是指隨著一個國家或地區生產力的發展、技術的進步以及產業結構的調整,該國家或地區以第一產業為主的鄉村型社會向以第二、第三產業為主的現代城鎮型社會轉變的過程,實際上,也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過程。城市化具體表現為城市數量的增長和城市人口數量的增長。城市人口數量的增長又依賴于農村人口向城市的轉移性增長和城市新出生人口的自然增長兩種方式(Tisdale,1942)。一般來講,處于發展中的國家的人口城市化主要依賴于人口從農村向城市流動。因此,本書所涉及的人口流動主要指農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動。

關于人口流動與城市化的關系,學術界已有大量研究。這些研究也主要是以農村人口向城市人口轉化和流動為基本落腳點。除了劉易斯提出的農業人口從農業部門轉移到非農業部門有利于推動一國的現代化、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外(劉易斯,1989),蘭登特從人口統計學角度分析城鎮化問題,認為城鎮、農村之間的人口流動強度是影響城鎮化的因素之一(Ledent,1982)。國內學者郭慶和胡鞍鋼(1991)研究認為,城市化進程是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的過程(郭慶、胡鞍鋼,1991)。當然,也有學者針對中國特殊的戶籍管制制度,認為中國流入城市的農村人口很難成為市民,這決定了中國城市化的“半市民化”現象(辜勝阻等,2006)。總之,學界對于農村人口流入城市,進而促進一國城市化發展的論述已達成一致。

從國際發展事實來看,農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動和遷移能改變城市的經濟重心和城市的體系結構,能促進城市化的發展。自15世紀開始,英國實行了長達幾個世紀的圈地運動,18世紀中葉英國工業革命爆發,隨后帶動了歐美其他國家的工業革命,這些國家都先后從農業社會進入了工業社會,實現了高度的人口城市化。發達國家和地區的人口城市化途徑基本一致,雖然受到歷史條件的限制,在轉化的措施上有被強制轉化和自愿轉化的差別(見表3.2),但最終都在農村人口向城市流動和轉移的過程中得以實現。

表3.2 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人口流動的特點

英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始城市化的國家。14—15世紀的英國為了開拓世界市場,加快資本積累和輸出,并發展“世界工廠”,強制開展了長達幾個世紀的圈地運動,強制迫使大量農村居民背井離鄉,大量失地農民沒有了生產資料,只能被排擠出農業生產領域并遷移到城市充當工業市場的勞動力,而此時的農場主也不再是農民的身份而是屬于資產階級(陳昭雪,2015)。因此,圈地運動的結果是不僅促進了小農經濟的解體,為實現農業的農場經濟奠定了基礎;還加速了英國的人口城市化進程,加快了國際市場的開拓。

隨后,法國、德國以及美國等西方國家也相繼實現了以人口從鄉村向城市自由流動為前提的城市化發展。17—18世紀,法國為補充高死亡率造成的城市人口虧空,城市不斷吸收資本家、精英階層、工匠及無產階級勞動力,且部分城市中的農村移民占到總移民人數的2/3(洪慶明,2015)。19世紀中葉是德國城市化快速發展時期,正值工業革命開始,整個國家經濟結構發生變化,農業人口向工商業和服務行業流動,大量農村勞動人口自由流動到城市,加速了德國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肖輝英,1997)。美國是世界上人口流動最頻繁的國家,同其他國家一樣,伴隨著美國工業化和服務業的發展,城市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在巨大的城市磁場吸引下,農村剩余勞動力紛紛向城市轉移。著名的人口“西進運動”屬于美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人口跨區域流動,不僅促進了美國經濟結構的轉變,也帶動了美國中部中心城市的興起(王新華,2010)。

二戰后,韓國、日本及中國臺灣地區也通過人口的自由流動,在短時間內完成了人口的城市化進程。韓國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全面工業化和城市化,形成了“大量人口從鄉村向城市流動、從中小城市向大城市流動、從大城市向首都首爾移動”的路徑,一直持續到20世紀90年代,為各個城市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加速了韓國城市化的快速發展(袁城,2009)。日本為了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大城市流動,1960年日本池田內閣在《國民收入倍增計劃》中專門列有農村勞動力動員計劃,還發展農村合作事業、調整農村農業產業結構促進農村城市化。日本只用了30多年時間完成了歐美發達國家80—120年完成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任務(張季風,2004)。中國臺灣地區發展農村人口的城市化主要通過在農民中發展非農業進行實現,并非是大量農村剩余人口涌向大城市的途徑進行實現,臺灣當局主導的農村工業分散化城市化模式發揮了關鍵作用。

因此,通過以上各國家和地區的城市化發展事實來看,農村人口流入城市雖然受到政府或當局的規劃意志、工業發展等方面的影響,但起基礎調節作用的仍然是市場機制。其調節作用表現在:發展及就業機會和收入水平,是一個地區和城市吸引人口向其流動和集中的機制,而生活成本、創業及找工作的難度是一個地區和城市向外排斥人口的機制。發展和工作機會及其收益大于生活成本,吸引人口向內流入;反之,則排斥人口使其向外流出。因此,國家和地區政府不能主觀地在戰略上決定重點發展某一規模的城市或者城鎮。與以上發達國家和地區人口流動機制和城市化有較大差異的是,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長期的二元城鄉結構減緩了中國的城市化進程。

3.3-2 城市化與工業化發展的互動

工業化和城市化發展是兩個互動的過程。兩者的相互關系主要表現為:以工業化為起點的產業革命推動了現代城市化的發展,工業化推動了現代城市的發展,是城市化發展的加速器;同時,城市化適應了工業大規模集中生產的需要,促進了工業化進程和經濟的發展。

關于工業化推動城市化的相關理論,最著名的是錢納里和塞爾昆的研究。他們對世界101個國家1950—1970年的經濟資料進行歸納分析,構造出著名的“世界發展模型”,即經濟發展不同階段所具有的經濟結構的標準數值,這其中包括工業化與城市化關系的一般變動模式(Syrquin and Chen-ery,1989)。即隨著國家人均國民生產總值的上升,工業化的演進導致產業結構的轉變,能帶動城市化率的升高(見表3.3)。從工業化導致的產業結構轉變看,制造業生產比重與就業比重的增長基本同步,但非農產業就業比重與生產比重的上升則表現出階段性差別:即在人均GNP達到500美元(1964年美元)以前,生產比重的上升較快,而當人均GNP超過500美元之后,就業比重的上升明顯加快。從產業結構轉變對城市化進程的作用看,城市化率上升主要與就業結構的變化聯系緊密,而且與非農產業就業比重上升聯系更為密切。因此,如果說工業化帶動了非農產業化,非農產業化帶動了城市化,那么工業化對城市化的帶動趨勢是明顯的。

表3.3 工業化與城市化關系的一般變動模式

注:1.人均GNP中,1997年美元與1964年美元的換算,直接使用此期間美國GDP減縮指數,換算因子為5。如按錢納里等的方法,則換算因子為6左右。2.人均GNP為平均近似值(原注)。

資料來源:Syrquin and Chenery(1989)。

從國際經驗來看,工業化水平上升對城市化率的提高加速作用顯著,但是不同收入水平國家的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關系呈現不同變動趨勢(見表3.4)。從1965—2016年不同收入水平國家的工業化、就業機構變化及城市化率變化的數據可以觀察到以下特點。第一,對于低收入國家而言,城市化水平隨著工業水平的上升而明顯上升,城市化率與工業產值比重的變動關系較為緊密,并與非農產業就業比重的變化趨勢較為一致。第二,從中等收入水平的國家(包括下中等收入國家和上中等收入國家)相關數據來看,在1965—1980年間,城市化水平與工業化水平的變動相關,1980年后,工業化水平基本穩定,工業產值占經濟的比重甚至有所下降,此時城市化水平隨著非農產業比重增長而增長,包括非農產業的產值比重和就業比重。第三,高收入國家的城市化與工業化沒有太大的相關關系,城市化率的上升與服務業相聯系,主要是非農產業就業比重的上升帶動城市化水平的提高。

表3.4 不同收入水平國家工業化與城市化水平關系的變動趨勢

資料來源:1965年和1980年的數據來源于錢納里等:《發展的格局:1950—1970》,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89年版。1997年和2016年的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網站,http://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

從錢納里的研究和國際發展經驗來看,工業化的演進導致了產業結構的轉變,進而帶動國家城市化率的升高。工業化對人口城市化的加速作用有以下經濟學解釋:

第一,工業化要求生產集中和生產規模,工業集聚促進了大規模城市的產生。蒸汽機的使用擴大了工業生產規模,生產規模的擴大一方面使得生產力迅速提高,另一方面也擴大了城市規模。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城市愈大,搬到里面來就越有利,因為這里有鐵路、有運河、有公路;可以挑選的熟練工人愈來愈多……花費比較少的錢就行了;這里有顧客云集的市場和交易所,這里跟原料市場和成品銷售市場有直接聯系,這就決定了大工廠城市驚人的迅速成長”(恩格斯,1957)。這正好揭示了生產向城市的集中賦予資本家的集聚效應,所以資本家會進一步依托產業革命擴大生產規模,促進城市化的發展。

第二,工業化改變了人口再生產模式,人口的快速增長為城市化提供了主體推動力。根據朗德里提出的人口革命理論,傳統以農業和手工業勞動為基礎的經濟發展形勢是以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和低人口增長率為特點的人口再生產模式。而隨著工業化的發展,現代科學技術的進步以及醫藥和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逐漸轉變為高出生率、低死亡率和高人口增長率的人口再生產模式。這樣與工業化進程同步的人口再生產模式的變革為城市化發展提供了大量的人口來源。

第三,工業化帶來了交通工具的變革,現代交通設施系統籠絡了城市范圍的社會和經濟。以鐵路建設等為標志的各種交通工具的變革,不僅把城市外部大量的經濟活動吸納到城市轄區來,還沖破了城市發展的局限,擴大了城市發展的范圍和靈活性,加速了城市的發展。交通的變革能快速解決城市發展中的能源不足、市場不大、通勤不便等交通問題。

城市化能適應產業革命帶來的大規模集中生產需求,極大地促進工業化和社會經濟的發展,其中的作用機制可以有以下經濟學解釋(周天勇,2003):

第一,城市化能降低工商業經濟的協作費用。從城與鄉的關系來看,城是工商業和農業分工的地理形式;就城市內部來看,民居、統治階層、手工業者、商人等集中在一起,城市也是便于他們分工和協作的地理集聚形式;而城市又是大大降低分工和協作費用的地理形式,這是城市特有空間聚集經濟的內容之一。工商業則是用地較少的產業,從空間上看,為了節約土地和便于協作,是一種需要集中的經濟。分工必須有協作,沒有協作,也不可能產生分工。但是,協作是有成本的,有協作的信息、交通運輸、談判等成本。在交通通信不發達的古代,只有分工者在地理上集中,才能大大降低這些成本。

第二,城市化使工業生產和商業服務規模化。只有人口、工廠、商業和金融的集中,一些需求才能規模化,進而使生產和服務規模化,而生產和服務的規模化使提供產品和服務者的固定和分攤成本大大降低,生產和服務量高于最低盈虧點規模[35],并且規模越來越大,使生產和服務者獲得規模擴大帶來的收益。這是城市聚集經濟的第二個內容,也是城市起源的重要原因之一。分工的形式是專業的生產和服務,人口聚集后形成的規模化需求,也即人口、作坊和店鋪等等在地理上集中的城市,是專業化生產和服務的一個前提條件;而規模化生產和服務又吸收了更多的人口、作坊和店鋪到城市里來,進一步使分工和專業化獲得更大規模的需求,城市的規模也進一步擴大。并且,隨著人口、工廠和商業越來越多。新的規模化需求不斷出現,從而出現新的分工和行業。需求和生產及服務,互為條件,互相推動,相互作用,使城市的規模越來越大。

第三,城市化使工商業發展形成外部經濟。人口、工廠和商業等在地理上的集中,形成外部經濟效應,而居民、工廠和商店追求這種外部經濟,又不斷地使其在地理上集中,在空間上形成城市,并使其不斷地擴大。從供排水、道路、信息、購物等活動來看,居民、工廠和商店在城市中,更容易獲得這方面的服務和供給。城市中的這些基礎設施,也可能是城中公共機構(如城的管理部門)提供的,也可能是其他的工廠和商店所建設的,然而,城市中的所有居民和其他工商業者雖然沒有投資和支付成本,卻都分享了這些基礎設施和服務,這就是集中給他們帶來的外部經濟。一些企業家發現在城市中,比在農村更容易和更多地得到這種不需要自己支付成本的外部經濟,使得他們在地理上集中,形成城市,并使其規模逐步擴大。因此,狹義的有關城市的空間聚集經濟,可以看成是集中后分工協作費用的節省,規模生產和規模服務的收益遞增,以及人口和工商業集中后形成的外部經濟。[36]

第四,城市化降低了工商業之間互相交易的費用。不同的分工形成不同的生產行業,而不同生產行業之間的產品要進行交換,需要有四個方面的成本。一是信息搜尋費用,包括了解要交換產品的價格、質量和數量等信息的時間和費用。二是協商談判費用,交易者之間相互了解,要討價還價,最后簽訂合同。三是交通運輸費用,其費用的大小在產品數量一定的情況下,一般取決于運輸距離,距離越長,成本越高。四是產品的倉儲費用,產品要堆放、保管、裝卸、防盜等等;也需要消耗土地、勞動力等資源。以上四方面成本加總起來,就是交易成本。而城市使需求、勞動力、信息、倉儲、物流、工廠、商業等等,集中在一起,大大降低各方面的交易成本,促進了工商業的快速發展。

城市化對工業化的帶動和影響作用,還可以從錢納里和塞爾昆(1989)所構造的經濟發展標準結構中(見表3.5)做進一步分析。他們按照人均GDP水平將工業化進程劃分為工業化前、工業化實現和后工業化三大階段,并對每個階段進行了細分,在此基礎上分析了產業產值結構、人口城市化率等的關系。

表3.5 工業化階段評價標準

注:A、I、S分別表示第一、第二、第三產業產值占GDP的比值。

根據錢納里定律對經濟發展與人口城市化問題的分析,可以發現在資源稟賦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在工業化的不同階段呈現以下規律:首先,在前工業化階段:人均GDP不高,農業是主導產業,其產值大于工業(A>I),在經濟發展驅動下,農用地會得到大范圍開墾,從而帶動耕地數量增長和農業發展。人口城市化開始緩慢啟動,城市空間也開始擴張(城市化率小于30%)。其次,工業化初期:第二產業逐漸成為經濟發展重要驅動力(A<I),城市人口開始較快增長,城市化率在30%—50%。第三,工業化中期:在工業化強力帶動下,人口城市化進程加快,城市化率達到50%—60%。第四,工業化后期及后工業化階段:人口城市化率已經相當高(60%以上),人口城市化速度逐漸減緩。

總之,工業化對勞動力和人口集中消費的需要,吸引人口向城市流動和集中;而城市化則為工業化的專業分工協作、規模化生產、外部經濟、集中的市場等提供了發展的條件。人口城市化與工業化互相影響的過程,形成經濟發展的動力來源,本身也是經濟發展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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