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剛將茶盞湊到唇邊，老者已開口，聲音里帶著歲月磨出的沙?。骸奥涫莵淼模俊?

葉塵手一頓，抬眼看向老者。對方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可這話里的信息量卻讓他心頭一凜。他放下茶盞，坦誠點頭：“是。”

老者指尖輕叩桌面，目光落在葉塵手里的儲物戒指上，“七階元嬰境，尋常修士遇上只有逃命的份，你一個筋骨境武夫，怎么得手的？”

葉塵沒有隱瞞：“并非我斬殺，是被家中長輩斬殺，東西留給了我?！彼哪钗樱灰娚咄憽⑸吣憽⑸吖且灰粩[在桌上，“這些東西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費，想換些能用的物件。”

老者捻起那段乳白蛇骨，指尖在蜂窩狀的氣孔上輕輕點了點，青色霧氣隨著他的動作裊裊升起，又緩緩回落。“這節脊椎骨蘊含的靈氣雖純，卻偏于陰柔，用來煉制引靈簪?！彼麚u了搖頭，將蛇骨放在掌心掂了掂，“確實不妥，若是鍛造成骨鞭，倒是能成件不錯的法器，只是你修的是武道，講究拳拳到肉的剛猛，這等需要靈力催動的軟兵，對你而言反倒是累贅。”

葉塵聞言點頭，武夫本就靠一身筋骨硬拼，確實用不慣鞭子這類兵器，而且沒有靈氣催動，想來也發揮不出多大作用。

“不過它質地堅韌，內含千年靈氣精華，青楓閣收來也能派上用場。”老者將蛇骨放回桌上，語氣平和，“就按市價折算，算十塊下品靈石，當做給你的報酬如何？”

葉塵剛要應下，老者已拿起那顆墨綠蛇膽，指腹摩挲著囊體上的脈絡：“這蛇膽倒是好東西，七階蛇妖的神魂精華大半凝在此處。尋常修士用它煉清髓丹，是為拓寬經脈，對你這武夫而言，卻有更好的用處?！?

“不過用這蛇膽配上安神草、凝心花，能煉出聚神丹。”老者指尖輕叩蛇膽，“此丹不能增你半分力氣，卻能幫你穩固心神，在拳出如電時守住靈臺清明，對武夫的煉神三境大有裨益。待你入了凝魂境，便知這丹藥的珍貴?！?

葉塵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煉神三境是武夫的關隘，他聽武老說過，多少人卡在煉神境終生不得寸進，這聚神丹對他而言，遠比靈石珍貴。

最后輪到那塊幽藍蛇蛻，老者將其在桌面上鋪開，虹彩流轉間，整個廂房都仿佛染上了層淡淡的光暈。“這蛇蛻水火不侵，防御力遠超尋常獸皮?！彼弥腹澢昧饲明[片，發出清脆的聲響，“用它做件中品法袍，領口袖口鑲上玄鐵邊，不僅能擋妖獸的利爪，還能抵御些許低階法術的沖擊?！?

他將蛇蛻輕輕推到葉塵面前：“你往后要往衛國皇朝去，前路兇險，這法袍便贈你。雖是中品，卻比尋常法器實用得多，至少能讓你面對修士時多幾分底氣?！?

葉塵看著桌上的蛇骨、蛇膽和蛇蛻，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緊。他本是抱著交易的心思而來，卻沒想老者處處為他考慮。

葉塵沉默片刻，問道：“前輩為何對我如此？”

老者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溝壑，眼神卻亮得驚人：“我不要你的東西，也不要你的錢?！彼噶酥缸郎系牟牧?，“蛇皮和蛇膽，我替你煉成法器丹藥，只問你一件事——落石城破時，林老頭是否還在落石城？”

“林夫子？”葉塵猛地抬頭，聲音發緊，“在大戰中，他……他散道了，什么都沒有留下?！?

老者端茶的手頓了頓，杯蓋與杯身碰撞，發出清脆的響。他望著窗外，良久才低聲道：“那老頭年輕時就倔，說要去落石城守著一個東西，守了一輩子……”

葉塵這才察覺不對：“前輩認識林夫子？”

“喝過他三壺茶?！崩险叻畔虏璞K，語氣恢復平靜，“你不用管我是誰，只需告訴我，你此番往南，是想做什么？”

“去衛國皇朝討個說法。”葉塵的聲音很沉，“落石城守著北境咽喉，朝廷卻按兵不動，我想知道為什么。”

老者看著他，忽然笑了：“后生可畏。只是朝堂水深，比妖獸山脈兇險百倍，你這性子，怕是要吃虧?！彼麖膽牙锾统鰝€印章，玉質溫潤，刻著片楓葉，“拿著這個，到了皇朝境內，若遇著過不去的坎，去城東‘楓林別院’找個人，就說是青楓閣的老友讓你來的?！?

葉塵接過玉佩，指尖傳來暖意：“前輩為何要幫我？”

“不是幫你?！崩险哒酒鹕?，走到窗邊眺望遠方，葉塵知道，那是落石城的方向，“是幫林老頭。他守了一輩子的東西，總不能讓它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沒了。”他看向葉塵，“三日后你來取東西，在此之前，好好在青楓鎮歇著，別惹事?！?

葉塵起身拱手：“多謝前輩?！?

老者揮揮手，重新坐回椅上，閉目養神，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葉塵知道不該多留，輕輕帶上房門，轉身下樓時像揣著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隱約覺得，這青楓閣的老者，和落石城的過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葉塵走后，王掌柜便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躬身站在老者身后：“閣主，方才葉小哥上三樓時，有幾雙眼睛不太對勁?！?

老者端著茶盞的手未動，目光仍落在窗外：“哦？是哪路的？”

“東邊貨棧的劉老三帶了兩個幫手，還有南街的黑風幫，剛才都在二樓雅間探頭探腦。”王掌柜壓低聲音，“他們許是見葉小哥年紀輕，又能上三樓交易，猜他帶了好東西，方才已悄悄跟了出去?！?

老者呷了口茶，茶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語氣卻平淡得像在說天氣：“青楓鎮的規矩，是該拾掇拾掇了。”

王掌柜垂首應道：“屬下明白?！彼S老者多年，自然懂這“拾掇”二字的分量——青楓閣能在小鎮立足百年，靠的不僅是公道的價錢，更是對規矩的鐵腕維護，敢在閣外動歪心思的，還沒有能全身而退的。

“別臟了鎮子的地。”老者放下茶盞，指尖在桌面輕輕一點。

“屬下省得?！蓖跽乒窆硇辛艘欢Y，轉身時腳步已帶了風。廂房外的晨光里，八名武夫不知何時已列隊站好，腰間的楓葉腰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見王掌柜出來，齊齊頷首，跟著他悄無聲息地出了青楓閣，朝著東街盡頭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