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
- (英)大衛·李嘉圖
- 6字
- 2020-05-21 17:10:24
第一章 論價值
第一節
商品的價值或其所能交換的任何其他商品的數量,取決于其生產所必需的相對勞動量,而不是取決于支付這種勞動報酬的多少。[1]
亞當·斯密曾經說:“價值一詞有兩種不同的含意:有時表示某種特定物品的效用;有時則指占有此種物品所表示的對其他商品的購買力。前者可稱為使用價值,后者可稱為交換價值。”他接著又說:“使用價值極大的東西,交換價值往往極小或完全沒有;反之,交換價值極大的東西,使用價值往往極小或完全沒有。”[2]水和空氣是極其有用的,是生存必不可少的東西,但在正常情況下卻無法換取任何商品;與之相反,黃金與空氣或水相比用處很少,但它可換取大量其他商品。
所以,效用雖然對交換價值絕對重要,但它不能成為交換價值的尺度。如果一種商品毫無用處——或者說,如果它無法對我們的需求滿足有所貢獻——那么不管它怎樣稀缺,或者獲取時需要多少勞動,這種商品都不具有交換價值。
具有效用的商品獲取其交換價值的來源有兩個:稀缺性和獲取商品時所需的勞動量。
有些商品的價值是由其稀缺性所決定的。勞動不能增加它們的數量,因此其價值不能由于供給的增加而減少。屬于這一類的物品有,稀有的雕像和繪畫、稀少的書籍和古幣以及在特殊土壤里栽培的葡萄所釀制的數量極有限的特制葡萄酒等。它們的價值與最初生產時所需的勞動量全然無關,而隨著愿意擁有它們的那些人的財富狀況和偏好程度一同變化。
然而,這些商品僅占市場日常交換商品的很小部分。迄今為止,人類所需要的商品中的絕大部分都是由勞動獲得的;如果我們為獲取它們投入必要的勞動,它們不僅在一個國家,而且可能在許多國家都會成倍地增加。
所以說到商品、商品的交換價值和規范商品相對價格的規則時,我們通常會認為,人類只要進行勞動,這類商品的數量便會增加,為生產這些商品會產生無限的競爭。
社會形成初期,這些商品的交換價值或決定一種商品交換另一商品所應付出的尺度,幾乎完全取決于[3]在每種商品上所耗費的相對勞動量。
亞當·斯密說:“每件物品的實際價格,每件物品對于那些想得到它的人的實際成本,就是獲取它時所耗費的辛勞。每件物品對已經獲取它而又想將其出售或用其交換其他物品的人來說,它的實際所值即是這件物品使他自己節省并轉加給他人的那份辛勞。”“勞動是第一價格,是支付一切商品的最初購買貨幣。”他又說:“在資本積累和土地所有以前的社會初期和野蠻狀態中,獲取不同物品所需勞動量之間的比例,似乎是能為這些物品相互交換提供尺度的唯一條件。比如,在游獵民族中,捕殺一只海貍比捕殺一只野鹿要多耗費一倍的勞動,那么一只海貍自然就會交換兩只野鹿,也就是值兩只野鹿。在正常情況下,通常費兩日或兩小時勞動的產品,其所值會兩倍于通常費一日或一小時勞動的產品。”(亞當·斯密《國民財富性質和原因的研究》,第32頁和第49頁,第5章和第6章。坎南版,第一卷。)
除那些不能由人類勞動所增加的東西之外,這一點實際上是所有商品的交換價值的基礎。這是政治經濟學最為重要的部分。因為在這門科學的發展中,造成錯誤和分歧最多的莫過于價值一詞的含糊概念了。
如果體現在商品中的勞動量規定商品的交換價值,那么勞動量每有所增加,就一定會增加勞動商品的價值,勞動量每有所減少,其商品價值也必然減少。
亞當·斯密如此準確地說明了交換價值的最初來源,他必須使其說法前后一致,應該認為一切物品的價值都隨生產它們時所費的勞動量而發生變化。但他自己提出了另一種價值衡量標準,并說物品的價值隨它們所能交換的這種衡量標準的量而發生變化。他有時把谷物作為衡量標準,有時又把勞動作為衡量標準。這里所說的勞動,不是指投放在商品生產上的勞動量,而是指該商品在市場上能得到的勞動量。好像這兩種說法等同,也好像是因為一個人的勞動效率提高一倍,他因此而生產的商品數量便增加一倍,他用這種商品來進行交換時所得到的數量必然會比以前增加一倍。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如果勞動者的報酬總是與他的生產量成正比,那么投在一種商品上的勞動量與該種商品所能換取的勞動量就應相等,并且其中任何一種都有可能準確地衡量另一種價值的變化;但是兩者并不相等。前者在許多情況下是正確標明他物價值變化的不變標準,而后者會受與之相比較的商品的波動的影響。亞當·斯密在非常恰當地指出金銀這類可變媒介不足以用來決定他物的不同價值之后,自己又選定了谷物或勞動來作為媒介,而這兩種媒介同樣是可變的。
黃金和白銀的價值無疑會因為發現了新的更為豐富的礦山而發生波動。但這種發現并不常見,其影響雖然很大,但只局限在比較短的時期內。它們也會由于采礦技術和機器的改進而發生變動,因為技術和機器改進的結果導致用相同的勞動取得更大的產量。它們還會因為礦山經連年開采生產之后產量減少而發生波動。但在這些引起波動的原因當中,谷物能免受哪種原因的影響呢?從一方面來說,農業的改良、機器的耕種和農具的改進、由他國耕種并影響每個自由進口市場谷物價值的新良田的發現,難道不也影響谷物的價值變化嗎?從另一方面來說,禁止進口,人口及財富的增加,在貧瘠土地上耕作所耗費的更多勞動量所導致的增加供給的更大困難,這些原因不是也會使它的價值提高嗎?勞動價值不同樣是可變的嗎?和所有其他物品一樣,它不僅受始終隨著社會條件的變化而變化的供求比例的影響,而且也受勞動工資所用于的食品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價格變動的影響。
同一國家中,某一時期內生產一定數量的食物和必需品所需的勞動量可能是很久以后所需的勞動量的兩倍,但勞動者的報酬可能不能減少。如果勞動者在前一時期的工資是一定數量的食物和必需品,那么要減少這一數量,他可能就無法維持生活。如果用生產所必需的勞動量來計算,在這種情況下,食物和必需品將會上漲百分之百。但是,如果按其所能交換到的勞動量來衡量,其價值幾乎沒有增加。
這一說法也可適用于兩個或更多的國家。在美國和波蘭,在新近耕種的土地上,任何一定人數一年的勞動所生產的谷物都比英國類似土地上生產的谷物要多。[4]現在,假設這三個國家所有其他必需品都同樣低廉,那么得出結論說支付給勞動者的谷物量在各國中都與生產設施成比例,豈不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嗎?
如果由于機器的改進,生產勞動者的鞋和衣服所需的勞動量僅占目前的四分之一,那么這些東西的價格可能會下降百分之七十五。但勞動者因此能夠總是消費四件衣服而不是一件,消費四雙鞋而非一雙,目前為止還遠非現實。勞動者也許[5]在短時期內受競爭的影響和人口增加的刺激,會將自己的工資與用其購買的必需品的新價值進行調整。如果這些改進擴大到勞動者的一切消費品上,我們就會發現,盡管與任何其他在生產上沒有做出改進的商品相比,這些商品的交換價值已經大大降低;盡管生產它們所用的勞動量已大量減少,但數年后,勞動者所擁有的享用品即使有所增加,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亞當·斯密說:“由于勞動購買的東西可能時多時少,這是商品的價值在發生變化,而非購買商品的勞動價值發生了變化,”所以“自身價值永遠不變的勞動才是在任何時間和地點評定和比較一切商品價值的最終真正標準。”[6]如果我們附和這種說法,那就是錯誤的。但亞當·斯密的原先說法是正確的。他曾說:“獲得各種不同物品所必需的勞動量的比例似乎是可以為這些物品相互交換提供尺度的唯一條件。”[7]換句話說,正是勞動所產生的各種商品的相對數量決定著商品的現在或過去的相對價值,而不是為交換勞動而給予勞動者的商品數量決定商品的現在或過去的價值。[8]
有兩種商品的相對價值發生變化,我們想知道究竟是哪一種商品的價值真正發生了變化。如果我們把其中一種商品的現在價值和鞋、襪、帽、鐵、糖以及一切其他商品進行比較,就會發現它所能交換的這些商品的數量和以前相等。而我們把另一種商品與上述相同的商品進行比較時,發現相對于所有這些商品其價值已經發生了變化。這時我們能很有把握地推斷出變化就發生在該種商品上,而不是與之相比較的那些商品上。如果更加具體地探究與這些不同商品的生產有關的一切條件時,我們就會發現生產鞋、襪、帽、鐵和糖等物品所必需的勞動量和資本恰好和以前相等,但生產這種相對價值已改變的商品所需的勞動量和資本卻和以前不同,可能性變成了肯定性,我們肯定變化發生在該商品上:我們這樣也發現了其變化的原因。
如果我發現一盎司黃金換取的上述商品和許多其他商品的數量有所減少,并且如果我發現由于新的礦藏更豐富礦山的發掘,由于有利地使用機器,用較少的勞動量就可以取得一定量的黃金,那么我就有理由說,黃金相對于其他商品的價值變化的原因是其生產的更大便利性,或獲取它時所必需的較少的勞動量。同樣,如果勞動的價值相對于所有其他物品而言大大下降,并且發現它的下降是由于生產谷物和生產勞動者其他必需品更為便利的條件造成的,從而使得供給更加充足,那么我認為我可以正確地說,谷物和其他必需品的價值下降是生產它們所必需的勞動量減少的后果;并且還可以說,勞動價值的降低是隨著這種為勞動者提供生產資料的更為便利而帶來的。但是亞當·斯密和馬爾薩斯先生卻說不對。他們認為,就黃金來說,把它的變化稱為價值下降是正確的,因為谷物和勞動還沒有發生變化,并且由于黃金所能換取的谷物和勞動以及其他一切物品的數量比以前要少,所以說,一切物品的價值都靜止未變,只有黃金發生了變化。這是正確的。但當谷物和勞動的價值下降的時候,卻不能這樣說,因為盡管我們承認它們的價值可能發生變動,但我們已選定它們充當價值衡量標準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谷物和勞動的價值不變,而所有其他物品的價值上升了。
現在我要反對的正是此種說法。就黃金而言,我清楚地發現,谷物與其他物品之間價值變化的原因是生產谷物所必需的勞動量的減少。因此,根據一切正確推理,我必須把谷物和勞動的價值變化說成是它們價值的下跌,而不是與之相比較的其他商品價值的上升。如果我雇一個人工作一周,付給的工資不是10先令而是8先令,貨幣的價格如果不變,這位勞動者用8先令所購買的食物和必需品可能比以前用10先令所購買的要多。但這不像亞當·斯密和后來的馬爾薩斯先生所說的是工資的實際價值上升的結果,而是由于用工資所購買的商品的價值下跌造成的結果,這兩種情形截然不同。然而,因為我把這種情形說成是工資實際價值下跌的結果,有人說我采用了與這門科學的真正原理不能相容的新奇說法。[9]但是在我看來,反對我的人所采用的說法才是新奇而又確是前后矛盾的。
假設在谷物的價格是每夸脫80先令時,勞動者一周的工作所得的報酬是1蒲式耳谷物。而當谷物價格跌落到40先令時,他所得到的谷物是1.25蒲式耳。再假設他在自己家里每周消費0.5浦式耳谷物,其余用來交換燃料、肥皂、蠟燭、茶、糖和鹽等其他物品。如果在價格為40先令時他所剩下的3/4蒲式耳谷物所能換取的上述商品沒有在價格為80先令時所剩下的0.5蒲式耳谷物所換取得多,那么這份勞動的價值到底是上升了還是下降了?亞當·斯密不得不說是上升了,因為他的標準是谷物,勞動者一周的工作得到了更多的谷物。但亞當·斯密又不得不說是降低了,“因為物品的價值取決于因占有該物而取得的購買其他物品的能力”,[10]并且勞動具有的購買此類商品的能力已經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