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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譯者序

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使我開始著手庇古先生的《福利經濟學》的翻譯工作。未曾經意之間,卻漸漸醒悟到這實在是命運交付與我的一件必須完成的工作。首先,我從事經濟學方面的教學和研究工作二十多年,雖講授過微觀經濟學、宏觀經濟學、計量經濟學、管理經濟學、公共經濟學、制度經濟學等多門課程,但是卻對福利經濟學所知甚少。毋庸置疑,進行翻譯的過程就是我在專業領域中繼續深入學習的過程。庇古(A.C.Pigou,1877~1959),英格蘭人,畢業于劍橋大學,1908年擔任劍橋大學經濟學教授至1943年,劍橋學派的代表人物,福利經濟學的創始人;1918年曾任英國通貨與外匯管理委員會委員,1927年被評選為英國科學院院士。庇古先生在《福利經濟學》第一編第1章§7中指出:“人類既將‘自己作為活著的目的’,也將自己作為生產的工具。一方面,人被自然與藝術之美所吸引,其品格單純忠誠,性情得到控制,同情心獲得開發,人類自身即成為世界倫理價值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感受與思想的方式實際上構成了福利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人可以進行復雜的工業操作,搜求艱難的證據或者改進實際活動的某些方面,成為一種非常適合生產可以提供福利的事物的工具。人類為之做出直接貢獻的前一種福利就是非經濟福利,而為之做出間接貢獻的后一種福利就是經濟福利。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是,從某種意義上說,社會可以自主地對這兩種人作出選擇,并且因此集中力量開發包含于第二種的經濟福利,同時卻在無意間犧牲了包含于第一種的非經濟福利。”這使我進一步領會到了福利的深刻含義,它代表著人類的某種滿意感,除了傳統的經濟理論中所談到的由消費者剩余和生產者剩余所組成的可以運用貨幣加以量度的經濟福利之外,還包括由人的意識形態、信仰和道德等等所組成的無法運用貨幣予以量度的非經濟福利。也使我理解了先哲們為什么在物質極度匱乏而人均壽命又相對短暫的人生中,能夠創造出如此璀璨的文明;而在物質極為豐富而人均壽命明顯增加的今天,人們卻反而會有信仰的危機或者道德淪喪。這部八十七年前問世的著作,深入分析了我們今天或者正在面對,或者已經認識,或者尚未認識的問題,它對于我們個人、社會和國家的重要意義,恕我不能輕率地予以述評。

庇古先生的《福利經濟學》的內容之博大,涉獵之廣泛,思維之縝密,邏輯性之強,語言之優美,實為罕見。翻譯工作開始后不久,我就意識到自己將接受一次嚴重的挑戰。挑戰不僅來自于英語和漢語,而且也來自于經濟學、金融學、哲學、數學、文學、法學,甚至來自于歷史學、物理學、生理學、生物學等等。是否透徹地把握了作者的思想,是否充分地體現了作者的精神,是否準確地表述了作者的語言,是否完美地展示了作者的文采等問題猶如夢魘般地困擾著我,使我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通常我會在凌晨三點左右醒來,翻譯兩三個小時后再倒頭睡去,如果沒有其他必須完成的教學任務,我終日會在半醒半睡之間干到午夜。有時會面對一段文字因百思不得其解而枯坐數小時,有時又會多次在睡夢中因反復推敲同一段譯文而輾轉反側。有人奉勸我,不要翻譯,這實在是得不償失,要自己寫,哪怕借用作者的某些閃光點,演繹成自己的文字……。但是這些均不符合我的性格。翻譯工作一經開始,我似乎就無法完全控制自己,既不能半途而廢,也不能放緩腳步,更不能一改初衷。一種近乎使命感的半亢奮的情緒一直陪伴著我,直到完成全部譯稿。其中的酸甜苦辣,不切身經歷其中實在是無法深刻體驗。當然,我并不認為完成一部經濟學經典著作的翻譯工作,就是天降于斯人之大任,但是也不能茍同對于翻譯工作的任何輕視。正是由于有了較好的譯文,才能使更多的中國人了解了馬克思的《資本論》,并因此而改變了中國的命運;也正是由于缺少較好的譯文,才使中國人很少了解庇古先生的《福利經濟學》,盡管它也可能對中國社會產生深刻的影響。

在逐字逐句地翻譯庇古先生的鴻篇巨制的時候,我身不由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這似乎也非常具有宿命的色彩。庇古先生十分博學、機敏,充滿智慧和幽默,也有些固執,但是使我的心靈受到巨大震撼的卻是他那悲天憫人的寬大胸懷。世界上的許多地方,隨著經濟的增長人均收入在不斷提高,但是收入分配的不公平程度卻在日益加大。對此,有人認為這恰好反映了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甚至反映了自然界優勝劣汰、物競天擇的自然規律;人與人之間的能力、性格是不同的,因此我們應該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種不公平的現實,甚至推波助瀾并分得一杯羹。但是庇古先生卻與此大相徑庭,他恰恰是站在弱勢群體的角度來探討社會福利問題的,他在第一編第1章§1就開宗明義地談到了這一點:“如果不是希望對于人的社會行為的科學研究,雖非必須直接或立即,但在一定的時刻并以一定的方式,會對社會的進步帶來實際結果的話,則進行相關研究的多數學者均會認為,他們投入時間進行研究實在是一種浪費。這一點對于所有的社會科學來說都是正確的,不過對于經濟學更是如此。因為經濟學是‘對于日常商業生活中的人類所進行的一種研究’,而并非在日常商業生活中的人類最有情趣或最有靈性。在知識的果實以外尋求有關人的知識的人們,將會求之于宗教狂熱、殉道或愛情的歷史,而不會求之于市場。當我們決定關注人類日常動機的表現的時候——這些動機有時是卑微的、沉悶的且并不體面的——我們的沖動并不是哲學家的沖動,不是為知識本身求取知識,而是生理學家的沖動,是為知識有助于治療而求取知識。卡萊爾(Carlyle)宣稱好奇是哲學的起點,但并非是好奇,而是對于陋巷的污穢以及衰弱生命的苦痛進行反抗的社會熱忱,才是經濟科學的起點。在此,如果不是在其他領域,科姆特(Comte)的偉大的論斷仍然成立:‘以心靈提出我們的問題,用智慧去解決它們。……智慧最為適合的唯一位置,是做社會同情心的仆人’。”

記得一位西方的現代的管理思想家這樣告誡人們:如果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你就最好改變自己。而一位東方的古代圣人則這樣回答他的弟子所提出的什么是恥辱的問題:國家政治清明,你出外做官拿俸祿;國家政治昏暗,你出外做官拿俸祿,這就叫恥辱。前者教人應變,后者教人規避。庇古先生則教人參與。他在《福利經濟學》第三版的前言中鄭重寫道:“我愿意對每一位開始研究經濟問題的學者再進一言,他們很可能因為這里提出的問題似乎要求他們投入研究的努力過于艱辛而感到氣餒。經濟學家全力以赴所進行的復雜的分析并不是一項體育運動,而是一種改善人類生活的工具。環繞在我們周圍的悲慘與不幸,某些富有家庭的骯臟的奢侈,籠罩著眾多貧困家庭的可怕的不確定性——這些罪惡是如此地觸目驚心,以至于令人無法漠視。運用我們進行科學探索所獲得的知識,就有可能對它們加以阻止。沖破黑暗的光芒,尋求它就是任務,發現它可能就是獎賞,這正是政治經濟學這門沉悶的科學,對那些正視它的信條的人們的恩賜。”

每當我品味這些文字的時候,都禁不住心潮震蕩,熱淚盈眶。庇古先生雖然身為英國著名的劍橋大學的政治經濟學終身教授,但是卻有著異常真摯的窮人情懷,他終生致力于福利經濟學的研究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愿意通過自己誠實的勞動,把這部著作鄭重地介紹給廣大讀者,并祈求沒有損害原著的光彩。

我的學生畢建凱和孫立新在上卷譯稿文字輸入和下卷翻譯形成初稿等工作中給我以極大幫助,曲偉、汪振洋、崔佳、王青芳、李敏等也做了許多協助工作,在此一并表示誠摯謝意。正是在他(她)們的協助下,我才能“連滾帶爬”地將這部譯著呈現在讀者面前。此外,我在翻譯過程中參考了陸民仁先生的中文譯稿,前人的工作對于后人總是大有裨益的。我由衷地感謝命運交付于我這樣的任務。

金 鏑

2007年2月20日于大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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