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渡赤水,扎西整編
土城戰斗陷入僵持,而川軍的后續部隊正在源源趕到。其模范師第3旅已經增援到位,教導師第2旅正由古藺向土城方向迂回堵截,赤水方向的兩個旅另一個團正從西北向紅軍側后攻擊。在土城地區,川軍已經集中了六個多旅。紅軍前有重兵,后有赤水河,如果繼續戀戰,后果將不堪設想。
土城渡口
毛澤東之所以成為紅軍偉大的統帥,就在于他的軍事指揮從來都不會墨守成規,從來沒有固定的和一成不變的作戰計劃,一切都是從實際出發,著眼于揚長避短,克敵制勝,敢于并且能夠修正被實戰證明是不可行的計劃,在極度不利的局面下,出奇制勝,化險為夷,變被動為主動。
土城戰場的激戰尚在進行,毛澤東已經敏銳地覺察到,這是一場難以為繼的危險戰斗,再戰對紅軍極為不利,因而果斷地做出決定:立即撤出戰斗,西渡赤水,甩掉追敵,挺進川南。
中革軍委召開緊急會議,毛澤東在會上提出:鑒于川軍重兵云集,原定從赤水北上,在瀘州、宜賓間渡過長江的計劃已經行不通,紅軍應該果斷地調整進軍方向,作戰部隊與軍委縱隊徹底輕裝,從土城渡過赤水河西進,向古藺南部推進,尋機北渡長江。會議討論并通過了毛澤東的建議。1月29日3時,中革軍委發布命令:“我野戰軍擬于今(29)日拂曉前脫離接觸之敵,西渡赤水河向古藺南部前進。”
各項工作迅即緊張而有序地展開。朱德、劉伯承在前線指揮部隊順序撤離陣地;工兵部隊在周恩來的親自指揮下,在赤水河上架起了浮橋;陳云帶領衛生、供應部門人員將傷員全部安置完畢,并將笨重的物資和一部分火炮推入了赤水河;葉劍英帶領參謀人員,精確確定了部隊的過河計劃;李富春親自到各單位進行動員教育。
猿猴場渡口
到29日拂曉,一切準備就緒。在周恩來、葉劍英的調度指揮下,紅軍部隊除以少數兵力阻擊敵人外,主力分作三個縱隊渡過了赤水河。紅1、紅9軍團和軍委縱隊第2、第3梯隊、干部團上干隊為右縱隊,統歸林彪指揮,從猿猴場渡河,轉向古藺以南前進;軍委縱隊第1梯隊、干部團主力及紅3軍團第5師為中央縱隊,由土城下游渡河,取道角子頭、三角塘及頭場壩前進;紅5軍團和紅3軍團第4師由彭德懷、楊尚昆指揮,由土城上游渡河,取道頭場壩向太平渡前進。
郭勛祺率部追至赤水河畔,紅軍后衛部隊在賠償了征用的百姓船只后,已經將浮橋燒毀,郭勛棋只能望河興嘆。土城之戰,郭勛祺因與紅軍作戰有功,受到蔣介石的青睞,晉升為川軍模范師師長。十幾年后,郭勛祺在人民解放軍進軍大西南作戰中起義,建立了特殊功勛。當他見到老對手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時,曾不安地說:“過去戰場上的對抗,我很慚愧。”劉伯承爽朗一笑,回答:“明打不算,不要介意。”這是后話。
紅軍西進進入了四川古藺縣境后,很快就發現北渡長江的計劃難以實現。蔣介石得知紅軍進入川南地區后,令川軍傾全力加強長江防務,在金沙江上起灘頭下至宜賓、長江上起宜賓下到江津,沿江北岸趕筑工事,并于要點構筑碉堡。同時,派軍艦和武裝商船在宜賓至江津段江面日夜游弋,嚴防紅軍偷渡。四川軍閥劉湘為阻止中央紅軍入川,除令潘義華部設置了兩道防線(第一道為瀘州、敘永、畢節沿線,第二道為橫江場、鹽津及安邊場、宜賓間金沙江下段和宜賓至瀘州間長江一線)防御長江外,并以主力五個多旅向古宋、敘永地區集結,阻止紅軍進入長寧、興文、珙縣、筠連、高縣、慶符等縣;郭勛祺指揮3個旅向古藺疾進,尾追紅軍。因而,紅軍進入川南地區后,行動困難。右縱隊改向敘永、古藺間的兩河鎮方向前進后,2月2日進攻敘永縣城未克。其他軍團在行進中,也曾遭受川軍部隊的襲擾和截擊。
2月2日,蔣介石重新調整“追剿”中央紅軍的部署,除以湘軍一部控制烏江東岸,防止紅軍東進外,以薛岳部和滇軍、黔軍組成專事“追剿”中央紅軍的第二路軍,以云南軍閥龍云為總司令,薛岳為前敵總指揮,轄吳奇偉、周渾元、孫渡(滇軍)、王家烈四個縱隊共十三個師三個旅另一個團,企圖協同川軍將中央紅軍圍殲于敘永、赤水以西,長江以南,橫江以東地區。在薛岳的指揮下,國民黨“追剿”軍各縱隊開始向川南地區推進。
川軍沿長江沿岸重兵布防,而國民黨軍“追剿”部隊則在步步逼近,紅軍如果堅持北渡長江的計劃,則不僅難以成功,而且很可能陷入重圍,重蹈湘江之戰的覆轍。毛澤東和中革軍委及時分析敵情,毅然確定放棄從宜賓、瀘州間北渡長江的計劃,跳出包圍圈,改向敵人兵力薄弱的云南扎西前進。
2月3日,中革軍委電示各軍團:“我野戰軍為迅速擺脫當前之敵,并集結全力行動,特改定分水嶺、水潦、水田寨、扎西為總的行動目標。”紅軍各軍團以急行軍超過側擊之敵,迅速向長寧以南、扎西以北地區集中,先頭紅1軍團率先入滇。
雞鳴三省
2月5日,軍委縱隊進至云南威信的水田寨地域。此地地處川黔滇三省交界,當地人稱作“雞鳴三省”之地。根據張聞天的提議,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在此進行協商,重新進行了工作分工,解除博古的中共中央總負責的職務,并根據毛澤東的提議,決定由張聞天接替博古擔任中共中央的總負責職務,重新確立了黨的最高領導人。同時決定,“根據目前敵情及渡金沙江、大渡河的困難,重新考慮渡江可能性問題。”“如不可能,我野戰軍即應決心留川滇邊境進行戰斗與創造新蘇區。”
隨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革軍委的主要領導同志,一邊行軍,一邊開會,經過認真研究,最終決定:暫緩執行北渡長江計劃,改“以川、滇、黔邊境為發展地區,以戰斗的勝利來開展局面,并爭取由黔西向東的有利發展”。中革軍委命令紅軍各軍團迅速脫離川軍,向扎西地區集中。
在此期間,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于2月8日在威信大河灘舉行會議,正式審查通過了張聞天起草的《中共中央關于反對敵人五次“圍剿”的總結決議》(簡稱遵義會議《決議》)。根據中共中央的決定,向紅軍各軍團和軍委縱隊普遍傳達了《決議》,使各級干部都深刻認識到了“左傾”錯誤軍事路線的實質,增強了戰勝各種艱難困苦的信心,同時也使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軍事路線在紅軍官兵中更加深入人心,保證了爾后戰斗的勝利。
2月9日,中央紅軍各部全部到達扎西地區,暫時跳出了國民黨軍的包圍圈。中共中央政治局和中革軍委在扎西舉行會議,討論紅軍的戰略方針和行動路線。毛澤東在會上總結了土城戰斗的教訓,并闡明了紅軍作戰的基本原則:敵變我變,高度機動,作戰服從于作戰方向。“這個方向受到限制,就應轉移到另一個方向去。我們應該利用敵人的過失,尋找有利的戰機,集中優勢兵力,發揮我軍運動戰的特長,去主動地消滅敵人”。扎西會議贊同毛澤東的主張,做出了中央紅軍在川滇黔邊區廣大地區進行機動作戰,爭取在這一地區創造新的蘇區根據地,并與紅2、紅6軍團和紅四方面軍作戰相呼應的決定。
扎西會議會址之一
為適應機動作戰的要求,并充實連隊的戰斗力,中革軍委于10日發布《關于各軍團縮編的命令》:“為適應目前戰斗的需要,并充實各連隊的戰斗力,以便有力地消滅敵人有生力量,便于連續作戰,軍委特決定縮編各軍團的戰斗單位。”據此,中央紅軍各軍團都進行了精簡與整編。全軍除干部團以外,共編十六個團,各級主官逐級下任,原來的師長、師政委成了團長、團政委,團長、團政委變成了營長、教導員,營級干部下到連,連級干部變成了排級。各級干部都表現出了堅強的黨性,堅決服從命令。
扎西會議會址之一
整編后,中央紅軍作戰部隊每團人數達兩千余人,相當于整編前的一個師。雖然建制減少了,但戰斗部隊更加充實,同時指揮層次減少,機關縮編,部隊更加精干,機動力和戰斗力大為提高,為爾后的戰斗勝利創造了有利條件。因而,正如許多紅軍老戰士所回憶的那樣,扎西整編,“是紅軍長征中為奪取新勝利而進行的一次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改革。”在部隊整編期間,紅軍還在扎西地區招收新兵三千余人。
與此同時,為了加強川南地區的革命斗爭,中共中央決定以紅5師政治委員徐策、干部團上干隊政治委員余鴻澤等人組成川南特委,并從紅軍中抽調數百人在石坎子組成了中國工農紅軍川南游擊縱隊,在川滇黔邊地區開展游擊戰爭,策應主力紅軍作戰。
扎西整編后,中央紅軍面貌一新。全體人員斗志昂揚,充滿了戰斗的渴望和勝利的信心。當地流傳的一首民謠唱道:“二月里來到扎西,部隊整編好整齊。發展川南游擊隊,擴大紅軍三千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