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你把你弟弟搞成這個樣子，是冰冷的機器人啊，你是怎么恨下的心！”

父親的一聲怒吼，令門口的哭聲，戛然而止。

楚之約被這一聲鎮住了，但卻不是因為父親的嗓門。

而是自己的一片苦心，父親他……

竟然不領情！

“爸，我不明白你發那么大的火為了什么。”

說到這里的楚之約，聲量隨之飆升。

心里回想起這么多年的忍耐與委屈，楚之約也到達了情緒的爆發點。

“好好，我承認，我承認當初是我的錯，行！行行行！你說你想小凱……好嘛，我把小凱帶回來。”

“看看，小凱不是站在這里嗎？”

“可是爸，我就不明白了。”

“我這是，我這是又做錯了什么啊！我的好父親，你到底想我怎么樣做，才能令你滿意！”

自嘲又憤怒的楚之約，說話一字一重。

顯然因為父親對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不放在眼中，楚之約此刻心中是多么的痛恨。

“呵，我想你怎么樣。”

聽到楚之約這段話，父親反而笑了。

堂堂博士生，竟是太過可笑。

父親想要一把扯過楚凱哥，可超過半噸重的鋼鐵之軀，楚凱哥又豈是一個老父親能扯動。

“你問得太好了，那么我來問問你。你將弟弟搞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其實你的心有沒有想過，他以后的路，該怎么去走？”

“你是打算讓他自己一個人，看著我們一個接著一個慢慢老死，最后孤獨活下去……”

“還是說，等他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另一半后，卻因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造成了愛而不能的局面。那他，豈不是比死還要更加難受？”

面對沉默下來的楚之約，老父親更生氣了，渾身都在發抖，指著楚之約鼻子又罵上了一句。

“你這樣做，到底是要折磨我們，還是要折磨你弟弟！”

“由始至終，你到底有沒有！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弟弟的感受，你個畜牲！你回答我！”

靜。

父親高分貝的怒罵，在每個人的腦海中久久回蕩。

連楚凱哥也在思考父親提出的問題。

誰說不是呢，如果家人都死了，而自己卻還一直活著。

眼看所有人再無聲息，父親在一瞬間又蒼老了許多。

如今，楚凱哥復活的消息，怕是比起楚凱哥死亡的消息，更要折磨人。

“唉……”

痛不可擋的老父親，深邃的目光唯獨朝楚凱哥看了一眼。

因為沒有平靜怒氣而顫抖的手，就這樣輕輕放開了楚凱哥，父親獨自傷心走回了房中。

恐怕在場之中，只有父親明白。

有些路，一旦踏出，便再沒有辦法回頭。

呯！

沉重的關門聲，可見父親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憤怒與悲傷。

任憑每個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心頭肉，忽然變成了冰冷的機械金屬，誰又會忍心。

其實父親最心疼的事，莫過于大兒子楚之約的做法，其做事肆意妄為，從不顧及任何顧忌與后果。

有些后果，根本無人能夠承受。

對于兩個兒子，既是失望，又是心痛。

楚凱哥，嫂嫂連同母親，三人站在門口看著一旁失魂落魄的楚之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

“為什么，為什么又是我的錯，我哪里又錯了？。”

看著傷心欲絕的楚之約，這叫一個為人母親如何忍心。

短暫收拾心情后的母親，揚起了慈祥暖心的微笑，趕緊握上楚之約的手，嘴上安慰說道。

“哎呀，沒事的沒事的，你爸呀，他就這樣的臭脾氣。等過了今晚，保準沒事了，來來來！我們一起進去，媽媽今晚給你們做好吃的，走走走！”

抓著楚凱哥與楚之約，母親想協同兩人一起進去。

誰知道楚之約卻是重重一甩，直接掙脫甩開了母親溫暖的手。

看著眼前關上的無情一扇門，楚之約眼中只有越來越重的恨意，最后轉身丟下恨恨的一句話。

“我沒錯！”

說完這句話的楚之約，頭也不回，不愿再留在這個傷心地。

這個樣子的楚之約，嫂嫂哪里放心。她一邊喊著哥哥的名字，一邊追了上去。

本來好好的回家重逢，結果發生這樣不愉快的事情，連楚凱哥都沒法預料到，更何況是滿心期待的哥哥。

看著楚之約離開的方向，楚凱哥的心里面，久久不能平靜。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

怒氣沖沖的楚之約，用力一甩車門，油門重重一踩。

駕駛小車的楚之約，徑直離開了小區。

那后面跟來的嫂嫂，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熟悉的小轎車，像上次那般駛離小區。

楞楞站在原地，目光看著大門的方向，嫂嫂看了好久好久都沒有舍得挪開眼睛。

這么多年過去了，好不容易匆匆見上一面，他還是那樣怒氣沖沖走了。

一時想不開的嫂嫂，嗚的一聲，整個人蹲在地上，忍不住傷心哭泣起來。

“嗚嗚嗚！”

距離不遠的的咖啡廳里，一名打著西裝領帶的人，他正悠然自得喝著咖啡。

他的眼神余光，一直有意無意停留在楚之約離開的方向。

那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鎮定自若地匯報所看到的消息。

“教授…”

“是的，楚之約離開了。”

“沒錯，是一個人。”

“機器人？沒有看見……”

“好……我會盯住那個機器人……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對著耳機簡單匯報了幾句后，西裝領帶的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又點了一杯咖啡。

……

很快到了傍晚。

母親一人在廚房里，開心地忙里忙外，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

而父親呢，他把自己鎖在書房里整整一個下午，沒有任何動靜。

楚凱哥站在大廳里，懵懵懂懂不知道干些什么才好。

他的腳邊，毅然多了兩張木椅碎片。

以楚凱哥今時今日的重量，木椅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大廳里的楚凱哥正發呆著，大腦還在熟悉房間里的擺設，畢竟自己以后就要住在這里了。

適時，耳邊忽然傳來咯吱聲。

一下午都沒有反應的書房門，終于緩緩打開。

柔弱的燈光，照映著父親那張憔悴疲憊的臉，楚凱哥還能隱約看到絲絲淚痕。

打開門那一刻，父子兩人都在互相看著對方。

父親的嘴角，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容。

只是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又悄然退去。

笑容凝固的父親，轉身漠然就走進洗手間關上門。

笑容雖然凝固，但是楚凱哥卻細致捕捉到那短暫的父愛，雖然只有快速的一瞬。

本來還有一絲不安的楚凱哥，心里也隨之安靜了下來，就像走進了溫馨的港灣，如此寧靜。

“開飯了！開飯了！小凱快過來！”

就在楚凱哥微微分神時，飯桌旁響起了母親溫暖的呼喚。

從廚房里走出的母親，手里正端著一盤盤美味的佳肴，臉上掛著盈盈笑意，將菜品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看著忙里忙外的母親，楚凱哥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哪怕母親并不能看到。

楚凱哥根本聞不到菜香，他只能看著飯菜，約摸想起以前的味道，但也只能想起大概。

淡淡的傷感，無言于心。

餐桌上的母親，一直不斷給楚凱哥夾菜，番茄炒雞蛋只夾雞蛋不夾番茄，回鍋肉里只夾肉，白切雞只挑瘦的夾。

滿滿當當一大碗，全是楚凱哥愛吃的菜。

在母親期盼的目光中，楚凱哥只是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放在嘴邊，就沒有了然后。

“小凱，怎么了？是媽媽做的不好吃嗎？”

母親看著楚凱哥不愿吃，心里咯噔一下，不免有著些許的失落。

“哼！”

未等楚凱哥出聲，倒是一旁剛坐下的父親善解人意，開口氣憤說道。

“吃吃吃，他拿什么吃？他是機器人，他有嘴嗎？吃完了怎么消化？東西塞進肚子里后，去找醫院，還是找楚之約？”

提起楚之約，父親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只見手中筷子往桌面重重一拍的父親，恨恨說了一句。

“不吃了！”

就這樣，飯菜都沒吃一口的父親，轉而又怒氣沖沖折返身后的書房中。

母親夾著菜的右手，因為父親的一句話，從而僵在半空，她看著眼前連坐都不敢坐的楚凱哥，眼眶又濕潤了。

“媽，我沒事，我看你們吃也一樣的，呵呵！”

楚凱哥笑著安慰著母親，就像小時候母親安慰自己一樣。

可是楚凱哥面無表情的一句呵呵，更是惹得母親掩著嘴巴，一路跌跌撞撞，哭哭啼啼跑進了房間。

唉！

大廳中，唯獨剩下站著的楚凱哥，眼神看著桌面冒著熱氣的飯菜，心中盡是失落。

而耳邊，甚至能隱約聽到母親在房間里痛哭的聲音。

或許……

自己活著，真的是一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