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完到了臨淄,拜見小白。
小白很是欣慰,陳完素有賢名,他能來齊國,說明齊國對天下君子有吸引力。小白當即表示要封陳完為大夫。
陳完連忙拒絕,說道:“陳完是寄居在外之臣,蒙齊侯之恩而不至于流浪街頭,又怎么敢擔任大夫之職!”
小白知道,陳完是擔心封了大夫會有損他的賢名,于是給了一個工正的官職。
陳完欣然受封。
墨穗聽說齊東回來了,趕緊來噓寒問暖。
齊東只說一切挺好,不愿意提及太多的事情。齊東本是打算出去闖闖的,沒想到沒幾天就回來了。他琢磨著:回來也好,正好可以多備一點盤纏,再然后尋一個去處。然而去哪好呢?九州會是回不去了,天子不待見他;那就去晉國吧,跟狐偃多學點功夫,日后也能用的到。
齊東跟墨穗說了自己想去晉國的想法,墨穗聽了,放心不下,說要跟他一起去。
齊東驀地站了起來,一臉的不愿意。
墨穗見狀,明白了:兒子的叛逆期到來了,不能強迫他,得讓他獨自出去闖闖。
只是,墨穗提了個要求,那就是齊東走之前跟小白道個別。
齊東見墨穗沒攔著自己,只是要求去跟小白道別,也就答應了。畢竟齊東在陳國時立志要做個賢者,做賢者就得知禮明理:無論小白承不承認自己與他的父子關系,住在人家里,哪怕是陌生人家里,臨走也是要道別的。
小白見齊東又要出門,也不驚訝,只是淡淡地問道:“這次去晉國有何打算?又是以什么名義去呢?”
齊東說道:“就是去看看重耳,跟狐偃學學功夫。至于以什么名義去,我沒想過。以前都是以九州會的名義去,現在不是九州會的人了,也就不能再用九州會這個名義了。”
小白想了想,說道:“你既然是去學功夫的,那就是要做俠客;這次去了晉國,下次還不知道去哪里,就是游來游去,索性叫游俠吧。你是離開齊國,去他國做游俠;我也歡迎天下游俠來齊國,來歷山,來齊宮看看。”
齊東覺得“游俠”二字特別好,特別貼合自己的狀態。這也是自從知道小白是自己父親后,齊東第一次對小白有了好感。
小白令人給齊東準備了盤纏、路上的用度,又準備了馬車和仆人,一如多年前自己逃難那樣。齊東收下了盤纏和其他物品,婉拒了馬車和仆人,因為他要做游俠,要靠自己的雙腳游覽天下。
此時的晉國,還是一個小國,北有戎狄,內有大小宗之爭。晉侯詭諸繼位時,沒有了內亂,他便開始向外擴張地盤。齊東到達翼城的時候,晉侯詭諸正打完驪戎凱旋歸來。
齊東頓時來了好奇心,站在路邊欣賞晉國軍容。
晉侯詭諸騎著高頭大馬,身著戎裝,腰佩寶劍,意氣風發,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緊跟著的是儀仗隊伍,成四列縱隊,每個縱隊十人,個個身穿顏色鮮艷的衣服,手持長戟,長戟之上系著彩旗。再接著是手持長矛的兵士,兩列縱隊在外,里面的兩列縱隊是被俘的驪戎人,每個俘虜的雙手都被繩子栓住,像串螞蚱似的串成了一個整體。再往后,就是成隊的兵士,有步兵,有車兵,也有少部分騎兵。隊伍的最后,是一輛馬車,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一陣風吹過,拂動了馬車的簾子,齊東看到了兩個女子端坐在車內。看樣子,她們年齡都不大,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姐姐出落的水靈,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一雙眼睛讓人看著就心生憐惜;妹妹還沒有長開,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剛哭過。
齊東自恃見過很多佳人,包括母親墨穗,也許正是這個緣故,能入齊東眼里的女人不多。桃花夫人容貌已經絕色,在齊東眼里也就還算可以。當然,也許當時的齊東年齡還小,對美貌沒有太多的概念。然而,馬車中的女子卻觸動了齊東的感覺,他一瞬間覺得如此美艷的女子就應該是自己的女人,也只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己,而那馬車就是送親的婚車……
馬蹄揚起的塵土趁機迷離進了齊東的眼睛,他慌忙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幾滴淚水隨著齊東揉眼的動作,粘連在他的手背上。待齊東清理了揚塵,那載著驪戎女子的馬車已然走遠。
齊東心中又懊悔起來:不該!不該!居然為了看女人都忘了眨眼睛!可恥可恥!這明明就是驪戎送給晉侯的女人,自己怎么動了賊心!還要做賢人,美色這一關就很難過!
齊東還在自責之時,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大叫:“豎子詭諸,還我晉侯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從齊東身邊一閃而過。
齊東順著聲音和身影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玄色衣裳的人,仗劍而去。又見玄衣人縱身一躍,上得馬車車頂,然后再一個縱身,便輕踩兵士長矛槍頭而過,再在驪戎人的頭頂飄過,直沖詭諸后心刺來。
儀仗兵反應夠快,紛紛支起長戟,兩兩交叉,形成一個巨大的長戟陣,企圖擋住刺客。
那玄衣刺客也是面無懼色,一劍甩過,幾只長戟便斷了開來!再一招“氣御乾坤”,強大的劍氣便向儀仗兵襲來。儀仗兵的長戟又長又重,在狹小的空間施展不開,劍氣又從下而來,儀仗兵為了避開劍氣,只得讓開路來。
玄衣刺客也不糾纏,順著開辟的道路,來到詭諸身后。
齊東雖然跟歷山派交集不多,但歷山派的這招“氣御乾坤”還是認識的。他有些不解,歷山派的人怎么公然行刺起晉侯來了?
一陣兵器相接的聲音又把齊東從不解中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詭諸久經沙場,自然是做好了戰斗的準備,方才又有儀仗兵阻擋了一陣,詭諸有充足的時間調轉馬頭。刺客一劍襲來,詭諸用佩劍抵擋了一下,“乒”的一聲,從聲音判斷,這是好劍!
從武功招式和劍的質量來看,詭諸判斷出了兩點:一是玄衣刺客與歷山派有關;二是玄衣刺客絕非普通人,乃是諸侯公室甚至是王室的人。
詭諸躍下馬來,展開架勢,準備繼續與玄衣刺客過過招。護衛迅速從四周圍了上來,要一擁而上拿下玄衣刺客,見詭諸擺擺手,護衛明白詭諸是要親自會會刺客,不用幫忙,便立在原地,靜待變化。
玄衣刺客見自己已經被護衛包圍,退無可退,便繼續施展“荷姑掩面”等歷山派招式進攻。詭諸不慌不忙,來一招接一招,他就是要看看玄衣刺客功夫到底如何。
玄衣刺客不斷進攻,詭諸不斷接招。詭諸應付起來輕松自如,玄衣刺客倒是越來越力不從心起來。
詭諸抿嘴一笑,心里道:“歷山派劍法名聞天下,即使自己再久經沙場,也不至于應付起來如此輕松。眼前這個玄衣刺客是個新手,剛學歷山劍法沒多久。
一炷香的工夫,刺客已經使完了所有的招式,自己也累得汗流浹背。詭諸這邊還是輕輕松松,沒怎么出手。
眼見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詭諸哈哈一笑,說道:“沒招了吧!該我出手了!”說罷,詭諸一招“聲震長空”,手中的寶劍猶如活了一般,纏住玄衣刺客的劍。詭諸奮力一抖,刺客的劍應聲落地!
詭諸順勢將寶劍拋向空中,騰出雙手,左手反過玄衣刺客右手,右手按住玄衣刺客脖頸,又抬起右腳踢了一下他的雙腿膝蓋后面。玄衣刺客“啊”了一下跪在在地上,臉面朝下,吃了一口土。
護衛見狀,紛紛跑過來綁了刺客。
“詭諸,你不得好……”玄衣刺客話未說完,就被護衛堵住了嘴。
詭諸倒是不介意,示意讓刺客繼續說。
護衛只得松開了玄衣刺客的嘴巴,玄衣刺客見護衛不再阻攔,便道:“詭諸,你這個亂臣賊子,竟然弒殺晉侯,小宗取代大宗,實在是有違周禮,為天下諸侯所不齒!”
詭諸重復著刺客的話:“弒殺晉侯……有違周禮……天下諸侯所不齒!這么說,你是晉侯的人了?叫什么名字?”
玄衣刺客本來就沒打算隱藏自己,忿忿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侯子黔是也!乃是晉侯子孫!”
“侯子黔!你不應該叫晉子黔或者姬子黔嗎?怎么改成侯氏了?”詭諸來了興趣,問道。
侯子黔呵呵一笑,道:“晉侯已薨,我們以爵位為氏,有何不妥!”
詭諸道:“原來如此!折騰了半天,你也累了,我也乏了。來啊,先押回去!”
望著詭諸離去的身影和侯子黔被押送上車,齊東心想:“這個侯子黔刺殺詭諸,用的是歷山劍法。是歷山派有意為之還是別人故意在晉國和歷山派之間結梁子?作為游俠,我得查清楚,也算是送給義兄的見面禮吧。”
想到這,齊東悄悄隱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