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禪位之事是孤竹國內(nèi)部之事,與我等無關(guān)。還請諸位放開一條路,放吾等回中原復(fù)命!”歷山派重華堂堂主娰伯徒見局面緊張,上前說道。
“斷然不可!就是這等不知哪里冒出的歷山派弟子,助鄭祖庭重上歷山的!會尊、太子,不可縱虎歸山!”人群中有一少年說道。
娰伯徒等人尋聲望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假扮令支國兵士的聶兕!聶兕既然稱“會尊”,那么子儀也一定在。姒伯徒經(jīng)過仔細辨認,果然發(fā)現(xiàn)子儀、康黑臀等一眾九州會眾也在答里呵身后!
“那就容我得罪了!”娰伯徒邊說邊抽出寶劍,刺向孤竹太子答里呵。答里呵趕緊后退,自有聶兕挺劍上前接住。兩人往來幾個回合,因大帳空間有限,雙方都施展不開。眾人見狀,紛紛后退,以便騰出地方。
娰伯徒趁眾人后退之際,向姬叔空使個眼色;姬叔空會意,攜住孤竹國君并墨穗往后急奔;姚季寇則在前揮劍砍開大帳。娰伯徒帶著眾弟子邊戰(zhàn)邊退,孤竹國兵士有念國君舊恩的,也有不愿意與國君刀劍相見的,并不賣力,胡亂抵擋一陣便放開了一條生路。
孤竹國君帶著一眾人往馬鞭山上跑去,山下的追兵也如潮水般涌來,更有弓矢不斷落在身旁,從者不斷有人中箭倒下。
墨穗本就有孕在身,不勝奔跑,急切地說道:“君父,不能再這樣跑下去了!馬鞭山有盡頭,而追兵無盡矣!須想個辦法,退兵才是上策。”
“事已至此,不要連累了諸公!寡人自當引頸受戮于答里呵這個逆子罷了!”孤竹國君覺得墨穗說的有理,然而有無可奈何,氣憤地說道。
“君父,萬萬不可!只要我們脫困,他日定有辦法再奪回君位!”墨穗一邊寬慰孤竹國君,一邊向眾人道,“諸位師兄,誰有辦法脫困,快快說來!”
娰伯徒等人聞言,皆低頭不語。只聽姚季寇說道:“倘在中國,我等熟悉地形,尚可與人周旋一番;今日在孤竹,人生地陌,一時并無良策。以我看,脫困之策還得出自孤竹國君或者墨姑娘,我等無策。”
墨穗覺得姚季寇說的特別有道理,然而這馬鞭山雖屬孤竹,墨穗?yún)s并不常來,因此更談不上熟悉,一時也沒有可以脫困的辦法。倒是孤竹國君,看到墨穗蹙眉,心中一陣慌亂,忽然又像想起來什么,旋即面色坦然起來,旋復(fù)凝重起來。
姚季寇注意到孤竹國君的變化,不好直接問詢,就遞了一個眼色給墨穗。墨穗看到君父似有脫困之策,又似有難言之隱,再看姚季寇遞過來的顏色,顧不得太多,直接問道:“君父可是有脫困之策,又不便說與眾人否?”
“確實如此!”孤竹國君看看眾人,又看了看墨穗,神色凝重地說。
“君父,生死存亡之際,先按下不便之事,先行脫困,可否?”墨穗道。
“好吧!都跟寡人來!”孤竹國君聽了墨穗的話,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帶著眾人往山下走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疑惑:這怎么還往回走?非得與追兵撞個滿懷不可!疑惑歸疑惑,眾人別無他法,還是跟著孤竹國君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不到百步,已經(jīng)看到了追兵,而且漫山遍野都是。孤竹國君似乎毫無怯意,淡定地說道:“有勞諸位,在正前方擊退叛軍百步,并據(jù)守一刻鐘,寡人自當解困!”
墨穗和娰伯徒聽完,相互看了看,什么也沒說,帶著眾人與叛軍短兵相接起來。
孤竹國君不慌不忙,來到剛擊退叛軍的地方,在一塊石頭前跪拜了起來。
要說單打獨斗,娰伯徒等人完全可以挑戰(zhàn)任何一個士兵,但是士兵們一擁而上,那就雙拳難敵四手了。要是聶兕等人再趕到,那情況就更加不妙了。
孤竹國君叩拜完畢,起身在跪拜的地方一頓操作,具體操作了什么,怎么操作的,沒人知道,也沒人有時間知道:叛軍忙著捉拿人,娰伯徒著急退兵,墨穗與追兵周旋,其余弟子各顯神通,都在抵抗之余瞅著這邊的動靜,可都沒有瞅明白,現(xiàn)在他們也沒有心思瞅明白,只盼望著趕緊脫身。
隨著一聲不大不小的石門轉(zhuǎn)動之聲,一個山洞竟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孤竹國君并不回首,輕輕地說了一聲:“隨我來”,說話的樣子像是怕打擾了誰一樣。
別看眾人與叛軍打斗,兵器碰撞之聲不絕于耳,身形移動忽東忽西,對這發(fā)自脫困的聲音卻是異常敏感。即使聲音不大,眾人依然都聽得真真切切。大家有次序地退出戰(zhàn)斗,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石門之內(nèi)。待到最后一個人進去之后,孤竹國君關(guān)了石門。
叛軍們眼見眾人進了石門,追到眼前,就是找不到剛才的石門。
兵士們趕緊報給答里呵,答里呵命人在此深挖下去。結(jié)果連著挖了三天,依然是沒有找到石門。答里呵讓人停了下來,又說挖洞的士兵挖錯了地方,冒犯了孤竹先祖的安息,全部處死了挖山的兵士。就這樣,追查墨穗等人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卻說孤竹國君帶大家來的地方是馬鞭山陵寢的密道,這個密道只有國君一人知道。只有當老國君去世前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下一任國君,因此,哪怕是墨穗、答里呵也不知道這個密道的存在。現(xiàn)在,孤竹國君卻帶著十多個人進了祖先的陵寢,而且大多數(shù)還是中原人,難免有些不安和糾結(jié)。然而在生死存亡面前,也只能如此了。
墨穗進了陵寢,當即明白了君父的顧慮,她在內(nèi)心中也對自己說道:“以前自己和小白無意中知道了歷山派的秘密,現(xiàn)在歷山派也無意中知道了孤竹國的秘密,算是兩不相欠吧。”
眾人在陵寢中避過了追兵,便想往里面的地宮走去。墨穗制止了眾人:“陵寢向來不進生人,就算是修建陵寢的工匠,在地宮修建完成后也會被就地活埋。現(xiàn)在是迫不得已才讓大家進來,這種情況更要尊重先人定下的規(guī)矩。”
歷山派是名門正派,即使對陵寢有著強大的好奇心,歷山派弟子也會壓制住它,而不逾越了規(guī)矩。不能進陵寢,大家轉(zhuǎn)而尋找出口。找了半柱香的工夫,發(fā)現(xiàn)除了地宮的進口,只有一條通道一直向外延伸,至于延伸到何處,一時還不知道。
孤竹國君認為,既然是先人挖掘的通道,出口也一定在孤竹境內(nèi);無論到了孤竹哪個地方,他和墨穗都是熟悉的,到那時便可擇機而出。
于是,眾人沿著通道一直往前走,越走越窄,時不時還會看到一兩具白骨。約摸著走了一個時辰,終于在前方可以看到一個出口。早有弟子前方探路回來,一邊拓寬出口,一邊說道:“師兄,外面是一片沙漠,除了沙子什么都沒有!”
“出去看看再說!”娰伯徒說道,眾人依次從通道里出來:果然如那弟子所言,除了沙子,什么都沒有,連一只鳥獸都難以見得到蹤影。
“這……這難道是無棣城北邊的旱海?”孤竹國君環(huán)顧四周后,說道。
“君父,確實是旱海!看這漫漫沙漠,既無走獸,也無飛鳥,能找到的就是累累白骨。這樣的地方,在我孤竹國,也只有旱海一處了。”墨穗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涼,說道。
“方遇兵甲之禍,又遇到這沒人可以走出的旱海,豈非天要亡寡人乎?”孤竹國君望著旱海,悵然若失,頹然坐于地下道。
“孤竹國君、墨姑娘,莫要悲傷!區(qū)區(qū)沙漠,我等走出即是,何以如此悲觀!”娰伯徒見孤竹國君和墨穗皆有畏懼之色,說道。
“娰師兄,非我父女悲觀,確是旱海環(huán)境惡劣,自古能從旱海中走出的沒有幾個人。旱海是我孤竹放逐罪人之地,白骨常見,而活人難覓!”墨穗說道。
此時,一陣陰風吹來,即使是盛夏之時,眾人依然凍得打了一個寒顫。
“大家快回去,這旱海的夜晚,冷似雪窟;這旱海的白天,驕陽炙人。”墨穗看著天色將晚,趕緊提醒眾人道。眾人聞言,紛紛躲了回去。
“墨姑娘,這旱海可有穿越的成功之法?”姚季寇問道。
“并無成功之法可以傳授。早年曾有一個人穿越旱海成功,身上穿著厚衣物,頭上包扎著布條,出旱海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口里直說‘喝水’。有人把水壺給他,他‘咕咚咕咚’喝個精光;接著又說‘餓’,又有人給他吃的,他狼吞虎咽般吃東西。等我們趕過來要問他怎么穿越旱海時,他卻撐死了。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穿越的旱海,不得而知。”
“哈哈,居然給撐死了!奇聞哉!”姜仲馬忍不住笑出聲來,眾人也是一陣哄笑,可這笑聲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眼前的困境并沒有解決。
“我們找輕功好的姬師兄在前面開路,沿途留下記號,不就可以出去了嗎?”姚季寇問道。
“師弟,這是沙漠,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倘若找對了方向,自然可以出去;倘若迷失了方向,出也出不去,回也回不來,白天太陽烤,晚上天寒地凍,奈何武功再高,也堅持不了多久的。”娰伯徒道,眾人聽完,一陣沉默。
“師兄,我想到一個方法,既然走出旱海需要確定方向,那我們找一個物什來指引方向,沿著指引的方向走,就可以穿越旱海了。”姬叔空說道。
“姬師兄,你可有什么物什來指引方向?”墨穗搶先發(fā)問。
“這倒還沒想好。”姬叔空尷尬地笑了笑。
“這旱海的夜晚果真是冷!”墨穗邊說著邊不停地打顫,“君父,穗兒感到好冷,好餓……”孤竹國君趕緊摟過墨穗,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涼,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嚇了一大跳。
“穗兒,你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身體這么冷?!是不是生病了!”孤竹國君一陣慌張道。
“國君不必太過擔心,墨姑娘應(yīng)該是身孕所致渾身乏力,又遇冷,且一直未進食,多加衣物、吃過食物就會好一些!”娰伯徒安慰道。
“身孕?穗兒,你有身孕了?是誰的?是這些個中國人的還是我們孤竹人的?”孤竹國君立時有了威嚴,眼睛好似一把尖刀,掃過現(xiàn)場的每一個人。歷山派幾師兄雖然也稱得上高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分明沒了底氣,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不敢直視孤竹國君的眼睛。
“君父,都不是!穗兒的郎君是大國的公子,君父毋憂!當前,我們要想辦法怎么走出旱海,保住性命再言其他。這里沒有衣物,也沒有食物,再耽擱下去,誰的身體也抗不住的,君父!”墨穗說道。
孤竹國君望著痛苦的女兒,再看看外面的茫茫沙漠,內(nèi)心非常復(fù)雜。片刻后,他低下頭,嘆了口氣,復(fù)抬起手臂指了指陵寢的方向。
姬叔空見狀,吩咐兩名弟子道:“快,去地宮找?guī)准囊挛铮瑝蛭覀冇眉纯桑渌锲凡坏脕y碰,速去速回!”兩名弟子應(yīng)諾而去。
“我想到了!”就在這時,姬叔空興奮地說道。
眾人一驚,紛紛側(cè)目等他繼續(xù)說。
“我方才在想陵寢的人,薨逝后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活著的人。說起星星,我想起來泰山學藝時,有一部書中曾說天上有星七顆,常一起出現(xiàn),隨著春夏秋冬季節(jié)的變化而變化位置。這七個星的位置是固定的,可以給我們指方向。現(xiàn)在是夏季,玉衡星、開陽星、瑤光星所組成的斗柄指方向就是南方,我們往南走就可以到達無棣城北!”姬叔空說到這里,聲音都有些顫抖。
孤竹國君聞言,贊道:“天無絕人之路!祖宗保佑!中國人智慧確實不一般!寡人日后必定尊中華文化!”說話間,衣物已經(jīng)拿來。
娰伯徒使個眼色,兩名弟子會意,雙手捧起衣物恭恭敬敬地遞給孤竹國君。孤竹國君亦雙手接過衣物,放在地上,伏地而拜,口中念著聽不懂的祝詞。祝罷,捧起衣物遞給娰伯徒讓其分與眾人。
準備妥當,眾人靠著瑤光星的指引和孤竹先君們的“饋贈”向南出發(fā)。路上時不時會刮起陣陣陰風,眾人用多余的衣物編成一條長繩,系在腰間,防止走散。期間,墨穗幾度體力不支,幸得眾師兄攙扶,才堅持了下來。及至天明,眾人也就到了旱海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