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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根筋

見袁紅繡在懷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來一張皺巴巴,字跡模糊的黃紙,陸儉眉毛都快擠在一塊兒。

“你別告訴我這就是那張貨單。”

看著這張皺巴巴的紙,陸儉猜想這是不是袁紅繡從茅坑里撿來的。

“就是這張。”

袁紅繡點頭。

陸儉一把抓過去,攤開一看.........

什么內容都沒有!

確切的說,內容是有的,但字跡太模糊,根本看不清了。

“怎么會這樣?”

陸儉問道。

“這........之前不是漲洪水么,它被我揣在身上在水里泡了一下.........就這樣了........”

袁紅繡愁眉苦臉的道。

“這到底是張什么貨單?”

朱沖覺得好奇,在旁問道。

“這是兩浙漕幫的出船貨單。”袁紅繡沒有隱瞞。

“兩浙漕幫是什么?”

陸儉沒聽過這名頭。

“這我知道,是一個漕運幫派,據說是咱們大宋最大的船幫。”

朱沖解釋道。

陸儉點了點頭。

“你偷什么東西不好,就偷這么張沒用的貨單?”

陸儉看著袁紅繡。

“什么沒用啊......這是證據!”袁紅繡反駁道。

“什么證據?”

“徐州官員貪污的證據!”

“什么!?”

聽到袁紅繡的話,陸儉吃了一驚,其他人也面露驚異。

“你怎么知道是徐州官員貪污的證據?”

陸儉挑起眉毛。

“你看這兒,有個名字。”

袁紅繡指著貨單下頭一個蓋著指印的地方,陸儉定睛看去,好像確實有個名字,但看不清。

“這........”

“這個人叫秦祿。”袁紅繡說道。

“怎么?他是徐州的官兒?”陸儉問。

“他不是官兒,但他哥哥是,秦裕,徐州錄事參軍事,從八品。”

袁紅繡道。

“那這也不能說人家貪污啊。”

朱沖在旁說道。

陸儉也是這么認為。

“我還沒說完呢,他運的這批貨物,價值一百萬貫。”

袁紅繡接著說道。

“什么!?一........一百萬貫?”

說這話的是許叔微,他臉上的表情極為驚駭,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眾人都看向他,沒說話。

許叔微看了看大家,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好像大了些,頓時諂諂一笑:

“不.......不好意思啊,你們接著說........”

陸儉回過頭來,心里也覺得很驚訝,一百萬貫不是個小數目,即便是富貴人家,都夠吃好幾輩子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叫秦祿的人,在兩浙漕幫托運了價值一百萬貫的貨物?”

陸儉道。

“是的。”袁紅繡點頭。

“那你從哪里看出來這是徐州官員貪污呢?萬一人家家里有這么多錢呢。”陸儉說道。

“不可能!”

袁紅繡當即否定了陸儉的話。

“這個秦祿我認識,家里雖然不算窮,但要說富,是絕沒有的,他家里不過只有二十畝田產,加上他哥哥的錢,十萬貫都拿不出來,更別說一百萬貫!”

袁紅繡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就因為覺得人家拿不出一百萬貫,就說人家哥哥貪污?”

陸儉面露驚訝。

“難道這還不夠么?”

袁紅繡也詫異的看著陸儉。

“而且我不是說他哥哥貪污,我是說徐州官員貪污,一百萬貫不是個小數目,錄事參軍只是個從八品的官兒,他怎么貪都不可能貪到這么多錢,肯定還有其它的徐州官員參與這事兒!”

袁紅繡說道。

“但你這是猜測啊,萬一不是呢?”

朱沖懷疑的說道。

“不,她說的話,可能有道理。”

聽了袁紅繡的話,陸儉沉吟半晌,忽然說道。

“你終于相信了?”

聽到陸儉這么說,袁紅繡面露驚喜。

“不相信也沒辦法,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貪污,但這里頭肯定有鬼,如果這只是張普通的貨單,他們犯不著把我和我娘抓到死牢里去。”

陸儉是從這里,察覺出來蹊蹺。

如果這批貨物沒問題的話,官府的人只需要正常抓捕他們審問貨單下落就行了,根本沒必要關入死牢,還派人動用私刑。

他們這么做,毫無疑問證明了這批貨見不得光,他們擔心貨單傳出去。

陸儉這么一說,朱沖也恍然大悟。

“對啊!”

“就是這樣!”袁紅繡表示很贊同。

看了袁紅繡一眼,陸儉雖然同意她的說法,但是...........

“就算人家真的貪污,又礙著你什么事兒了呢?你犯得著去把人家的貨單偷出來,你想干什么?”

陸儉問道。

袁紅繡一愣。

“怎.........怎么不礙著我的事兒啊........這些當官兒的貪污的錢,那不是出自我們老百姓身上么?我偷了貨單,當然是要去告他們!”

袁紅繡神色不忿的說道。

陸儉聽了這話,差點沒笑掉大牙,他還沒看出來袁紅繡這么有正義感。

“你連貪污的是誰你都不知道,你去告誰?在哪兒告?”

陸儉問道。

“哪里不知道了?這上面不是有名字么,雖然只有一個名字,但順藤摸瓜總能摸出來,我上京去告御狀!”

袁紅繡義正詞嚴的說道。

聽到這話,陸儉頓時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

“你沒毛病吧?”

他把手上的貨單攤開。

“就這張破紙,上面字都看不清楚,順藤摸瓜,你摸誰去?你倒是知道這上面寫的什么,但別人知道么?你說出去別人會聽么?還上京告御狀,做夢呢你!”

陸儉對袁紅繡一陣嘲諷。

聽了這些話,袁紅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那.......那你說怎么辦?”

雖然對陸儉很不服氣,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些話有道理,貨單上的字跡模糊,基本就沒用了,不由無奈的問道。

“怎么辦?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你這張破紙扔掉,別管了。

好在官府確實有人貪污,他們做賊心虛,就算派人通緝我們,也不可能大張旗鼓,更不敢放到明面上來。

咱們只需要悄悄的逃到別的地方去,讓他們找不到咱們,這件事兒就算了結了,他們也不可能一輩子找咱們。”

陸儉說道。

“這不行!”

聽了陸儉的話,袁紅繡當即搖頭。

陸儉頓時面露詫異,在他看來,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我不可能放任這件事兒不管的,貪污的事兒,我一定要上報朝廷。”

袁紅繡說得斬釘截鐵,陸儉眉頭大皺,擔憂的看著她。

“娘,您快摸摸她的頭,看看是不是病了。”

陸儉現在嚴重懷疑袁紅繡腦子有問題。

“都到這地步了你都還看不清自己的處境?”

陸儉心情有些激動。

“不管什么處境,反正這事兒,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袁紅繡說道。

陸儉當然不知道,袁紅繡之所以不撒手,是因為這批貨現在還在她們家的運船上。

她父親知道這件事兒,她也知道這件事兒,但父親不同意將此事上報朝廷,在袁紅繡看來,如果貪污的事情被查出來,兩浙漕幫知情不報必會遭受牽連。

因為有這個擔憂,所以她背著父親偷了貨單逃出來,希望通過自己之手把貨單交給朝廷,這樣兩浙漕幫就不算知情不報,她父親也不會受牽連。

換句話說,這件事關系著她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她當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見袁紅繡態度堅決,陸儉只感覺氣得心臟疼。

“行行行........你要管,我也不攔你,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吧,但是!”

陸儉加大了音量。

“我求您千萬別再扯上我們母子了,我被打成這樣,我覺得已經夠了,可不想再被人給弄死。

你剛才入獄救我,我很感激,你害我入獄的事兒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從今天起,咱們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這樣,娘,咱們走吧。”

陸儉說著,拉起陸淑婉便走。

“喂.........”

聽了陸儉的話,袁紅繡蹙眉叫了一聲,可見陸儉頭也不回之后,她頓時冷哼一聲:

“走就走,誰還攔著你了!”

“袁姑娘,這事兒我覺得陸兄弟說得有道理,你一個女流之輩,何必插手這些事情呢?”

見陸儉含怒離開,朱沖在一旁勸說道。

“我就要管!我樂意!”

袁紅繡心情不好,沖朱沖喊道。

朱沖聳了聳肩,表情有些無奈,搖頭嘆息一聲,急忙去追陸儉。

“儉兒.......袁姑娘也是好心.......咱們要是放任不管,我擔心她獨自一人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被兒子拉著,陸淑婉卻不太情愿就此離去。

“娘,不是不管,是咱們管不起!一百萬貫不是小數目,誰知道這里頭牽扯了多少官員,咱們只是平頭百姓,斗不過人家的。”

陸儉解釋道。

“至于危險...........”

他看了袁紅繡一眼。

“她既然決定這么做,那就該做好這種準備!”

“陸兄弟,咱們真就.......真就不管她了?”

追上陸儉的腳步,朱沖問道。

“怎么管?你沒看她一根筋么?”陸儉說道。

“可是.......咱們畢竟同過患難,要是不管.......會不會有些不仁義?”朱沖道。

陸儉聞言皺了皺眉,瞥眼看到袁紅繡遠遠在后頭跟著,他倒是沒說什么決絕的話,只是嘆了口氣:

“先出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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