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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開始思考吧

很多人寧愿死也不愿思考,他們也確實這樣做了。

——伯特蘭·羅素

所有人都在思考。但這還不足以讓我們成為哲學家,不過也差不多了。

假如你在冥思苦想—我們為什么做好事?我們是否應該做好事、不做壞事?—那你就有點兒接近哲學家了。如果你想一窺世間萬物的真相—只有大腦才能產生思維嗎?世界是由上帝創造的嗎?—那么,你就是在探討哲學了。還有,如果你問一些諸如“這一切的意義是什么?”此類的問題—很好,這又是一個你成功進入哲學家境界的證據!

這本書對許多難題、悖論和困惑所進行的反思,都是在討論哲學。本書涉及的領域從倫理到上帝再到時空,從政治到意識再到邏輯,甚至包括情愛和小說。沒錯,一旦嘗試系統、清晰地思考問題是什么,我們假設了什么,以及這些假設指向何處,你就是在研究哲學。這里面的哲學,以萬花筒般色彩斑斕的風格呈現,從對話到獨白,從你熟悉的日常經驗到奇特的思想實驗,從與上帝的對談到螻蟻之間的爭論,從輕松的閑談到引發關注的嚴肅話題。我希望所有難題都能以最輕松的方式觸及你們的思維,幫你們厘清思路。這些文章我故意寫得比較短,就是為了引起你們更多的思考、更深入的發問和辯論。無論是跟自己、跟別人辯論,無論在工作、玩耍還是約會中,甚至在睡夢中,你們隨時都可以提問和辯論。

“哲學”一詞,源自希臘語中的“愛智慧”,是為了表述某些關于生命和宇宙(而非其他事物)的最宏大、深刻的東西。事實上,如今哲學家的所作所為,大大地背離了他們被賦予的智慧。如今的哲學家,往往是在教書,靠寫書和做研究維持生計,稍好一點兒的在指導經濟。過去的哲學家則截然不同:斯賓諾莎是個磨鏡片的匠人;萊布尼茨是個圖書館管理員;約翰·斯圖爾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也譯作密爾,19世紀英國哲學家和經濟學家。—編者注,下同起初是東印度公司的職員,還干過兼職記者,后來當上了議員。眼下有種觀點,認為哲學僅僅是一門技術—看看市面上的哲學書就知道了。技術確實很重要,但根本而言,我們不該誤以為哲學僅僅是技術專家和學者的活計。古往今來,一切偉大的哲學思想—從柏拉圖到大衛·休謨(David Hume)再到維特根斯坦—都是向所有人敞開的。我希望這本書能為你們傳達這一點。

萬物合謀

這些謎題、故事和對話,涵蓋了哲學思考的全部領域,從邏輯推理中的形式悖論到道德困境,所有內容都是按哲學話題歸類的。古希臘醫生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古希臘名醫,被西方人尊為“醫學之父”。有句名言:“萬物合謀。”(All things consire.)—所以,本書里的部分內容和難題偶爾會重復出現,但也是為解開不同謎題所運用的不同手段,例如:“自我的本質是什么”,“如何描述周圍的世界”。有些難題出現在別的章節,可能會更別致,例如“紐卡姆悖論”(見第66節),放在第五章“知識”里可能更適合,但把它和宗教哲學結合起來也挺有意思的。我傾向于將這些內容交叉、混合—讓讀者一躍來到更精彩的章節,而不是把問題挨個兒梳理。

只要把一群話癆組織起來,就有了哲學思考的材料。你們甚至不用具備數學思維、淵博的歷史知識,也不用做什么科學調查,一點點日常經驗就足夠了。因為哲學家很少直接參與具體實踐,也不必跋涉過泥濘的沼澤,或者揮汗如雨地挖掘。我們更愛的是扶手椅、筆和紙(還有鍵盤),甚至小酌一杯—兩杯也行。確實,哲學家會反思人們對于宇宙萬物的考察,無論這些反思關乎身體、精神抑或宗教,因為哲學思考本身就揭示了萬物的聯系。

矛盾有什么問題?

當面對悖論、難題和困惑時,我們往往是從一些顯然真實可靠的說法、觀念或原則入手的。這些東西可以被視為問題的前提。我們會做一些推理,期望得出合理的結論。當我們得出的結論明顯錯誤、令人難以接受,或在某種程度上不可取時,我們的困惑也就隨之而來了。一旦它們與我們最初的看法有了矛盾,那這個推理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者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又或者,矛盾是這個世界固有的特征?哲學家們試圖找出每一處錯誤,努力解釋困惑產生的機制,其目的就是要避免矛盾。

兩個彼此矛盾的觀點,不可能同時為真。比方說,你回家后發現你的另一半留了兩張便條,一張寫著“在家等我”,另一張寫著“別在家等我”。這時你該怎么辦?這兩個指令相互矛盾—你百思不得其解。你看到本書目錄前面那句自相矛盾的話了吧?因此,我們要回避矛盾,避免言語和措辭的對立。這種回避還適用于語言指令之外的地方。當你的朋友告訴你:“今天會下雨。”然后又說了一句:“今天不會下雨。”你這下可就糊涂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到底該怎么做,到底帶不帶傘呢?為了尋求合理的解釋,我們會開始為這種矛盾找借口,“這可能代表她的想法變了?也許她說的是別的地方下雨?”

睜開雙眼,鍛煉思維,能言善辯

古羅馬哲學家塞涅卡(Seneca)曾解釋過我們每天經歷的事—那些最值得驚嘆和贊賞的事—是如何被我們忽略的。我們就像夢游癥患者,也許碰巧能找對路,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哲學幫我們睜開了雙眼。

哲學具備某些內在的價值,但同時也是一種鍛煉思維的方法能夠鍛煉我們對事物的看法。每當我們在尋找真理之路上小有所得,哲學還能帶給我們某種受人歡迎的自謙。此外,哲學還是一種與人分享、與人和諧相處的生活方式。古希臘的智者蘇格拉底通常被看作西方哲學的啟蒙者,他強調了對話的重要性,與他人討論“如何獲得更合理的薪資”“是否應該容忍冒犯言論”“我們有多么自由”之類的問題,確實有助于產生一種共同的人性、真實的理念,讓我們感受到“人人與共”,攜手努力探索宇宙和我們周圍世界的真相。這與“和衷共濟”這種“神棍式”的經濟口號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是近年來英國掌權者常說的一句話。

哲學難題依舊困擾著我們,這表明它們比那些可以用科學實驗、邏輯和數學推理來解決的難題高明多了。

我們先看看科學。1616年,一個叫約翰·布洛卡(John Bullokar)的人提出了一則命題:“地球在轉,而天空靜止。”今天,多數人都知道,地球除了自轉,還要繞著太陽公轉。天文學觀測為我們提供了證據。

再看直言邏輯。這里只涉及我們提到的三個人:奧斯伯只愛佩內洛普,但佩內洛普只愛昆汀。奧斯伯是一位哲學家,而昆汀不是哲學家。那么,是哲學家愛著非哲學家嗎?答案是“是”“否”還是“不知道”?聽我解釋,你們就會恍然大悟。

接著看概率。在蒙蒂·霍爾(Monty Hall)美國電視游戲節目Let's Make a Deal的主持人,著名的“三門悖論”(Monty Hall problem)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這是一個源自博弈論的數學游戲。的競猜節目里有三扇門:A、B和C,其中一扇門背后藏著誘人的獎品,比如說金條,另外兩扇門后面各有一只山羊。對于這個謎題,我們假設山羊既不合你意,你也不需要它,你只想要獎品。哪扇門背后藏了獎品是隨機的。現在請設想這個游戲:你選擇了一扇門,比如A。門后可能是山羊,也可能是金條。主持人(他知道每扇門后是什么)為你打開另一扇門的門縫,露出一只山羊。我們假設他打開了B,接著,他問你是否要改變主意,換一扇門。顯然,你不會選B(因為你已經瞥見了山羊),但你應該改選C嗎?改變主意是不是理性的選擇呢?你贏的概率會增加嗎?

羅素的玩笑與尼采的生命之重

與剛剛給出的難題相反,哲學難題無法通過科學論證或邏輯推理來有效解答,困惑依然縈繞著我們。接下來有兩個案例:第一個是關于邏輯悖論的。

在20世紀初最著名的哲學家里有兩位出身于劍橋大學—伯特蘭·羅素和G. E. 摩爾(G. E. Moore)20世紀英國哲學家,新實在論及分析哲學的創始人之一。。摩爾留給人的印象一般是誠實和正直,而羅素則圓滑世故、機敏過人,是許多人的理想情人,但是他有點兒愛惡作劇。有一天,羅素調皮地問摩爾:“你是否總是說真話?”摩爾保持著適度的謙虛答道:“不是。”此刻,摩爾這句話是真話還是謊話?

摩爾的回答是:“我并不總是在說真話。”讓我們假設摩爾確實很謙虛謹慎,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回答相當于在說:“我現在說的不是真的。”這句話著實令人困惑—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的,那么包括他的所有話在內,這句話終歸也是真的。然而,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這句話本身就不是真的。

這就是一則著名的悖論—說謊者悖論。它可以追溯到古代,我們會在第25節詳細討論它和其他相關的悖論。

上面那個故事說明哲學家對于日常事務通常具有著怎樣的看法,并且喜歡用何種機智、幽默和古怪的觀點來看待這些事務。事實上,維特根斯坦(后面還有更多關于他的故事)提出:真正偉大的哲學思想,完全可以用一串笑話寫成。笑話不僅會引發困惑,而且經過思索,也會給人以啟發。梅·韋斯特(Mae West)20世紀初美國著名女演員、歌手和劇作家,提倡性解放,最為人熟知的是她的語帶雙關。曾打趣說:“當我好時,我非常好;當我壞時,我就更好了。”這句話涉及嚴肅的道德問題和語言指示問題,但最初不免引發莫名的困惑和人們善意的笑聲。

還有一種截然不同的困惑,是由通常屬于“存在主義者”的19世紀末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提出的。尼采假設,生命中有一種永恒輪回—“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并由此提出一個問題:我們能否把一生安排妥當,讓我們能接受永遠重復的生命,即每次人生都完全相同。當然,如果所有重復完全相同,整個宇宙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在重復,那么我們會無法意識到這種重復。我們甚至會懷疑這種完全一樣的東西在不斷重復的感覺—這是一個形而上學的悖論。永恒輪回—這是最可怕的、令人痛苦的想法,會使我們主動去思考應該如何生活,追求何種生活,還有我們的生命可以承受什么—這些都是偶爾會困擾人類的思考。

“他什么都教不了我”

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堪稱20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他初次去劍橋報到時,就去問羅素對他的看法(就是前面那個羅素),后者評價他說:你是個天才,但是有點兒磨人、古怪和自負。羅素送他去頗有建樹的老邏輯學家約翰遜那兒學邏輯。他只學了一個學期就結束了。后來,維特根斯坦跟羅素報告:“他什么都教不了我。”約翰遜也對自己的朋友們說:“我什么都教不了他。”

在某種意義上說,約翰遜和維特根斯坦談論的都是約翰遜上課的事,但意思卻截然相反。約翰遜認為年輕的維特根斯坦自負、聽課不專心。維特根斯坦覺得約翰遜是老古板、過時了。但后來兩人成了好朋友,維特根斯坦對約翰遜的鋼琴演奏很欣賞—遠遠超過了對他邏輯學方面的欣賞。

這個故事提醒我們,要特別注意話語中的表達和意圖,必須注意語境、動機和前提。假設我說:“首席大法官今天在辯護律師總結陳詞時保持了清醒。”這句話在邏輯上并不表示“他通常都會打瞌睡”;但在特定的語境和前提下,這句話將會表達“他通常在法庭上都是昏昏欲睡的”這種意思。這就是所謂的“會話含義”。

聽過摩爾和維特根斯坦講座的哲學家卡西穆勒·路易,曾被問到對一位同事出版的新書的看法。“紙張印刷精良。”他操著波蘭口音重復道。他這么說,其實也就夠了。

雖然多數哲學家強烈反對把哲學悖論歸結于語言學問題,但人們普遍認為,如果我們要對世界產生正確的認識,就必須使用謹慎明確的語言。請注意,語言明確這一要求,對某些“后現代主義”哲學家而言可能是一種挑戰,他們似乎更喜歡模棱兩可的表達。我忽然想起了德里達、伊麗加萊(Irigaray)法國當代女性哲學家,在哲學、心理學和語言學上分獲三個博士學位,還是杰出的作家、詩人。和克里斯蒂娃(Kristeva)法國當代女性哲學家,也是文學批評家、精神分析學家、女權主義者。的某些言論。但也許問題出在我身上,是我沒理解他們。

洗衣、進化論和上帝

19世紀的丹麥哲學家索倫·克爾愷郭爾(現在被歸為宗教存在主義者)看到一家店里掛著“把衣服放在這兒洗”的標牌。他立刻趕回家,打包了所有臟衣服,并帶到這家店里—卻發現這兒并不是洗衣店,而是賣商店標識的店。這個故事提醒我們,在判斷如何解釋言辭和行為時,我們需要考慮怎樣寫標識才能做到準確、沒有歧義。“我的行為被誤解了”這句話可能是真理,也可能是狡辯。

當我們思考如何行事的問題時,“如何解釋我們做的事”這一問題尤為突出。放著某人不管讓他去死,等于直接殺死這個人嗎?畢竟結果都一樣。人類是進化而來的生物,還是按照“神的形象”被塑造出來的?答案如果是前者,那么道德有什么價值?答案如果是后者,我們身上又具有哪些神性?

我們再回到維特根斯坦。他對某些神秘的原理、驚人的思想和深刻的形而上學焦慮有著獨到的直覺。他寫過一句很出名也頗有爭議的話:

哲學是針對借助我們的語言來蠱惑我們的智性所做的斗爭。

我們不該將他簡單定義為“一個語言哲學家”。他在理解我們“能做什么”和“不能說什么”的時候,看到了更深一層的問題。他對此感到痛苦,找不到一種簡單、快速解決問題的辦法、方案和訣竅。

維特根斯坦寫道:當兩位哲學家見面時,他們彼此之間的問候應該是“慢慢來”。心中的困惑,最好能與別人一起細細探討,交流各自的想法,要沉浸其中,再跳脫出來,然后在浴缸里或火車上,甚至半夢半醒時再次回顧。然而,我自始至終都鼓勵大家不要太著急得出答案。我希望大家“慢慢來”。

所以,無論小鳥、蜜蜂或受過訓練的跳蚤能不能做到“慢慢來”(好像不能吧),哲學推導都是源于對智慧的熱愛,誕生于奇跡和好奇心。這就開始吧,現在,我們一起來聊聊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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