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帝笑了99次
- (英)彼得·凱弗(Peter Cave)
- 2410字
- 2020-05-13 17:25:57
7 女孩、籠子和猩猩
如果你愿意,請想象一種場景:一個四歲女孩被人關在籠子里。她被人抓住,大聲尖叫,她看到自己的父母被綁匪毆打。她來回地晃動欄桿,明顯露出恐懼和精神不穩定的跡象。我們不很清楚她在做什么,但她無疑在遭受身體上的疼痛。她的頭發被剃掉了一部分,裸露的頭皮上連著電線。盡管壞人也給她食物和水,但似乎往里面下了一些藥。
也許我讓你想象的是某個集中營里的場面;也許這樣對待女孩是為了向她父母逼供;也許我讓你想象的是一個被綁架的女孩;也許我在這兒提出了一個“想象有沒有道德程度”之類的問題?
都不對。在我看來,你想象的是一個兒童演員在扮演被關在籠子里的女孩,拍攝由國際動物保護組織制作的《我的朋友是猩猩》的公益短片。很多人如果看到這樣的片子,會把這些當作瘋狂的動物解放主義者的幻想。一些科學家,比如從事動物實驗的人,則會帶著強烈的情緒控訴,他們會說實驗中的動物被照顧得多么好,而且它們不會被野外的掠食者吃掉。許多人一想到把動物關在籠子里進行各種各樣的實驗,就感到震驚;還有些人認為,應該永遠禁止動物實驗;另一些人認為這些實驗雖然讓人不舒服,但也有助于開發藥物以造福全人類,甚至能造福動物界。
我們的難題不在于挑戰事實,而在于那些支持動物實驗的人的言行是否有整體性。假設那些人是對的,覺得開發安全藥物就必須對活體動物進行實驗。假設這種實驗確實無法避免痛苦,但跟最終的好處相比,動物的痛苦就沒那么重要了,因為將未經檢驗的藥物分發給成千上萬的病人,是極不負責任的。請注意,這通常是那些一考慮后果就會感到震驚的人的思路。
根據剛才給出的假設,我們的問題就來了。在進化的早期階段,人類的情感、智力意識和他們對世界的認知還不及某些動物,比如成年黑猩猩。有些人說,成年黑猩猩和四歲兒童有著同樣的心智和情感發展水平,這是那段短片明確強調的。然而,無論孩子年齡多大,無論和哪種動物相比,問題是—
為什么動物實驗在道德上被允許,對孩子做實驗就不行?
如果簡單回答“因為孩子是人,黑猩猩不是人”,這種言論就會被指責為“物種歧視”。他們僅僅是根據物種內部的成員關系來區分生物的。這就好比因為種族或性別的差異而歧視某些人類。這種歧視是不公平的,除非該物種的某些特征、種族或性別,足以證明它們就該被這樣區別對待。
我們為男性提供前列腺癌的篩查,而女性就不必,這不代表我們有性別歧視。很明顯,男女的生理差異決定了不同的醫療措施。可以說,當我們拒絕殺人卻無痛宰羊的時候,我們不是物種歧視者。(與殺人相比)在宰羊過程中,我們并不是在摧毀擁有未來、計劃、希望和意圖的人類。如果我們認為黑猩猩的痛苦不一定會減輕,以及如果我們知道人和黑猩猩大同小異,那么我們把痛苦施加給黑猩猩而非兒童時,我們就是物種歧視者。
對于這種推理的回應,要依靠揭示實驗動物和人之間在道德上的差異,或者證明物種歧視是合理的。這些回答又引出了我們自身的難題。
當然有差異—人類兒童比黑猩猩、猴子和很多其他動物有著更豐富的生命潛力,這毫無疑問。為什么潛力會如此重要呢?受精卵也有成為人的潛力,但我們不把它們當人來看待,所以,許多人覺得墮胎在道德上可以接受。我們也應該懷疑“潛力”是否真的能解釋人類這種看似物種歧視的態度,如果確實可以解釋,那么抱持這種態度的理由到底是否充分?畢竟,這個孩子可能帶有先天腦損傷,沒有任何發展的潛力。
我們假設:必須在使孩子和非人的動物擺脫暫時的痛苦之間做出選擇,而這些痛苦對兩者都不會造成長期的不良后果,那么大多數人會堅持說保護孩子是正確做法。然而,如果痛苦都是一樣的,那么我們還有什么正當理由去歧視動物呢?如果我們認為對兒童施加痛苦是徹底錯誤的,且與造福人類的結果毫不相干,那么,為何這種態度不能適用于動物呢?當杰里米·邊沁的功利主義關心人類整體的幸福時,他的道德疑問難道不應該是“人類會遭受痛苦嗎”?當然這個問題也很重要,但它僅僅是唯一的問題嗎?
讓我們進一步排除性別主義、種族主義和物種主義,還有一種可選的因素是“家庭主義”。家庭主義在道德上也有錯嗎?母親偏愛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多一些,這樣對嗎?那么“朋友主義”呢?對朋友的愛比對陌生人多,這在道德上有錯嗎?金發主義、美貌主義、音樂發燒主義、民族主義呢?這些古怪的名詞提醒我們:基于不同的人的感受,我們會有很多偏好,假如沒有這些偏好,我們可能就不再是人了。這些例子也提醒我們,如果想過上多姿多彩的生活,我們需要仔細評估這些偏好在什么時候合理,什么時候不合理。當然,一個女人在生活中對大胡子男人的偏好不該被社會譴責,但根據這種偏好判斷一些事情時,比如在法庭上做證時,就明顯應該拋棄它。
我們是物種主義者。矛盾的是,這恰好能證明我們不是物種主義者—作為物種主義者,我們看到孩子受苦比看到非人類的動物受苦感到更加難受,所以這本身從結果上就帶來了道德上的差異對待。這個結論還能站得住腳嗎?
*??? *??? *
一個四歲兒童、一頭黑猩猩或一只兔子,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可以有更多理由不對兒童、黑猩猩或兔子進行殘酷實驗—還不如用理性的成年人做實驗。如果實驗是為了造福人類,那么至少成年人能夠理解這個目標的價值。此外,對孩子做實驗,很可能會影響到他們以后的生活,或者導致他們夭折。這表明,也許我們的實驗對象應該從孩子轉向老年人。如果實驗確實有必要,會不會有一些人,比如將死的人,自愿為他人犧牲?至少他們的痛苦會減輕一些,因為他們知道這些犧牲都是有意義的。
既然我們反感以上這種建議(對于這個話題,考慮到我這把年紀,我宣布我真的有興趣被做實驗),也許我們應該停止對動物實驗的漠不關心。我們也應該堅決停止對其他傷害行為的熟視無睹,比如,許多生物由于各種可怕的農作方法而受到傷害。當然,這不應該使我們停止對千百萬人的苦痛、不幸和悲傷的關切。為了減少人類的痛苦和苦難,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既不能做完所有的“很多事”,也不能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