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年關將近，寨子里又日漸紅火起來，大家都忙著去鎮上采買年貨。

往年汪謙根本不甚在意年節，親人只有父親，加之兩個大男人又都不在意，便都是同大家一起過了。在除夕夜里飲酒談天，打牌逗趣，雖不至于落寞，倒也年復一年漸漸習慣了。

今年不同，家里是有了新媳婦的，又是第一個新年，自然要熱鬧隆重。

汪謙準備去鎮上買點臘肉，多買幾條魚，再買點做菜的食材和調料，今年的年夜飯，汪謙打算給周絮好好露一手。

山雞、野兔什么的早就打好收拾齊整了。那還是秋天幾個人一起去山上打獵的戰利品。因為一時吃不完，便有的曬干，有的腌制，保存到了冬天，再吃的時候肉已十分入味。

周絮定是沒有吃過這寨子里的特色菜，今年一定可以讓她大飽口福。

這天，汪謙早早起床，準備年前再去一次鎮上，把最后的材料補齊，便可以安心準備過年了。

剛到鎮上，恰巧遇上一隊新婚人馬，迎親的隊伍前頭看不到末尾，蜿蜒在整條街上。汪謙心想，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娶親，竟如此奢華。

因為迎親的隊伍本就人多，加之臨近年關，集市更加熱鬧非凡，熙熙攘攘，摩肩擦踵。這場景周絮見了定會皺眉，不愿出來擠的。汪謙光想著就能知道周絮看到這景象的樣子。

汪謙本不是八卦之人，聽著街頭巷尾人們的議論，這才知道，原來是縣老爺娶親了。

縣老爺？莫不是之前打周絮主意的那個？

“你說他都那么大年紀了，這姨太太還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呢。”

“你知道什么啊，大戶人家都這樣，這叫身份，你不懂。”

“聽說這都是第十六個，你說這小十六能新鮮多久？”

“哎，不好說，多則一年半載，少則十天半月。不過看這次這架勢，該是能長久些。”

“哎，快別說了，當心讓人聽見，這小命還得留著過年呢。”

耳邊的議論聲斷斷續續，汪謙無心再聽。

在人群里擁擠著好不容易買完了年貨，眼見日頭偏西，怕周絮一個人在家等的急了，汪謙不過多停留，急忙雇車回家去。

如果不是當初大當家的營救，周絮或許也會坐在這樣的轎子里，被抬進縣老爺的府里。這許多事，或是命中注定，或是神佛保佑，真真是出人意料的。

回到家里，汪謙把采購回來的年貨一件一件的拿給周絮看。這是做菜的，這個是做燈籠的，這個是春聯，這個是窗花……擺了一大桌子。最后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包裹。

“猜猜這是什么？”

周絮搖了搖頭，“不知道。”

汪謙打開包裹，將一套繡工精致的鵝絨罩衫搭配藏青藍交襟連衣裙展開在周絮眼前。

周絮被驚到了，自從進了這寨子以后，周絮對很多事情都斷了念想，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衣裙簪發。可是汪謙總是能帶回來驚喜。

他像是總能發現自己心頭的小秘密，發現自己的情之所鐘。

“喜歡嗎？”

“嗯，喜歡，謝謝你。”周絮盯著衣服，眼睛都看直了，眼睛里流露出來全是歡喜。

“我曾以為，這樣的衣服，我以后再也不會穿的到了，這樣精致。”

“穿上試試吧，要是不合身，去改還來得及。”

“好。”周絮抱起衣服朝著臥房走去。

汪謙托了鎮上的朋友在錦繡坊特意定制的，用了月余才將整件衣服繡制剪裁完畢，這才趕在年前做好。

周絮換好衣服出來，站定在汪謙面前。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汪謙在看到這件衣服的布料材質和繡樣時，就覺得如果周絮穿上這件衣服，定是十分漂亮，果不其然。

周絮特別喜歡，心里不由得溫暖起來。

眼看著大年就要到了，周絮和汪謙也逐漸忙碌了起來，清理院子，打掃房屋，劈柴擔水，還把家里能洗涮的物件都徹底的清理了一遍。

收拾完了自己的小家，兩人便一起到岳父家里看看有沒有幫忙的，兩人吃了早飯早早就動身了。莊稼人做事都是急性子，趕早不趕晚。

進了門，發現賈季六也在這里。還擼著袖子忙的滿頭大汗。

周絮看到他覺得十分訝異，“季六兄弟過來啦。”然后轉頭對吉祥說，“客人來家里，怎么能讓人家干活呢。”

“嫂子，不是不是，我不是客人，啊，不是，我不是來幫忙的。”賈季六胡亂的解釋了一通，周絮也沒聽明白怎么回事。

“哎，這么說吧，嫂子，是吉祥姑娘讓我過來幫忙的。”

周絮瞪著吉祥，“你喊我回來就好了，這點事情不用麻煩的。”

“我怎么好打擾你和女婿啊，正好他在家里也沒有什么事情做，我就隨便一問，沒想到他有時間，那不就正好過來幫個忙嘛。”

“好了，都別愣著了，抓緊干活吧，再嘮下去，天都要黑了。”汪謙看出了里面的門道，便催促著大家趕緊動手。

汪謙和賈季六兩個男人在外面擔了好幾桶水，都倒在了前幾天汪謙送來的一口大缸里，這是汪謙特意為二老準備的，兩人年紀大了，天天去打水過于不便，有了大缸就可以存下幾天的水，可以省不少力。

周絮和吉祥一起，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擦了個遍，把那些穿過的衣裳和被子都洗完曬上，一邊互相聊著村子里的八卦，加上吉祥時不時調侃下周絮和汪謙的婚后生活，時間過得飛快。

“孩子們，忙完了就來吃飯吧。”陸氏看著院子里幾個年輕人，一邊感嘆著年輕真好，一邊欣慰著。這樣的景象自己這輩子也從未奢望過。以前見過了太多大戶人家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這樣和諧平靜的日子顯得尤為可貴。

今天的晚餐是周家這么多日子以來，最為豐盛的一頓，餐桌上吉祥和賈季六笑笑鬧鬧，周絮也掩著嘴偷笑，看到周絮開心汪謙更是歡喜。二老也已經許久沒有熱鬧過，一直說讓他們沒事多回來家里吃飯。

直到聽到父親的這句話，像是突然觸動了周絮的神經。是啊，自己已經嫁人了，自己的家是和汪謙在一起的，再也不是和父母在一起的。這一刻，周絮覺得，能在寨子里嫁給汪謙未嘗不好，起碼還可以常常與父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