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黑了，賈季六提著一大塊肉踉踉蹌蹌的走在路上，自己這個腦袋啊，什么時候能管點用。

孫家嫂子因為家里剛殺了豬，還有許多事情沒收拾完，便交待了賈季六幫忙送些肉給周儉正夫婦，本是想喊著一起吃的，但是二人推說年紀大了，怕是過來了一起吃，這些年輕人不自在，所以就不耽誤年輕人們喝酒了。

本來剛吃完的時候就應該去送的，結果賈季六喝了點酒迷迷糊糊的把這茬兒給忘了，要不然也不能趁著現在這個點兒黑燈瞎火的出門。

要是明天再送，被那孫家嫂子知道了，肯定又要罵自己一頓，賈季六這才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又去飯堂取了肉。

“周叔，周叔~，周叔~~”一聲比一聲高，賈季六在門口扯著嗓子喊，寨子里的狗都被他驚醒了好幾只，老遠叫著。

不一會兒，吉祥披著衣服出來了，一看是賈季六，“大晚上的你干嘛呀，周叔已經歇下了，有事明天說吧。”

吉祥已經睡了，生生被吵醒，所以語氣不善。

“今天你們沒去飯堂吃肉，這是孫家嫂子特意囑咐要給周叔周嬸送來的，我怎么敢耽擱？”賈季六解釋著。

“愛，謝了。”吉祥拎著肉就往回走。

賈季六還愣在門口，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反應有些遲緩。

“你還站那兒干嘛呢？回吧，這大晚上的也就不留你進屋喝茶了。”

“啊，是，是，這就走了。”賈季六撓了撓頭，掉轉身子回家。這酒啊還是不能多喝，不能多喝呀。

周絮不知睡了多久，迷蒙的睜眼，屋內黑漆漆一片，汪謙還沒有回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他白天也喝了不少酒，一想到這里，急忙披了衣服去書房查看。

汪謙果然還在書房里，只是已經枕著胳膊趴在書房里睡著了，臉上紅暈飄散，應是酒氣，加之睡得不舒坦。

“在這里睡要著涼的，回房睡吧。”周絮輕輕推了推汪謙的胳膊。

“啊，哦，好。”汪謙抬頭看見來人是周絮，也清醒了不少，“本想看看書的，竟睡著了。”

“明日再用功吧，喝了酒該好好休息，我扶你回房吧。”周絮扶著汪謙胳膊，一步步走的緩慢。

這還是除了成親那天，兩人最親密的接觸。周絮覺得，自己在照顧丈夫上應該下些功夫，所以也就自然起來。汪謙很享受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自己老了，走不動了，周絮還能攙扶著自己散步一樣。

進了臥房，周絮先是把汪謙扶到床上，然后緊接著倒了杯茶給他，“喝了再睡吧，喝了酒夜里容易口渴。”

此時的汪謙其實清醒的很，但是看到周絮這樣賣力的照顧自己，突然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所以也沒有解釋，這點酒根本算不得什么。

經過了一番折騰，兩人都沒有了睡意。

“你睡了嗎？”周絮輕輕問著。

“還沒，怎么，睡不著嗎”

“有一點，我們，聊聊天？”

“你想聊什么？”

“今天聽嫂子門說了不少寨子里的事，原來大家都曾那么艱難度日呢。”

“是啊，這寨子里的，都曾經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那你呢？”

“……我，”汪謙停頓了一下，轉過頭面對著周絮，緩緩開口，“我也是啊。以前家里也算是吃穿不愁，后來，發生了一些事，全家十幾口人，如今只剩下我和爹了。”

“不過現在好了，以后有你了，對嗎？”汪謙看著周絮。

“我可以抱抱你嗎？”

周絮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咯。”汪謙伸過胳膊，將周絮攬在懷里，一陣女子清香充盈滿懷。

“不要想了，都過去了，以后慢慢說給你聽。”汪謙的手輕輕的落在周絮的背上，一下接著一下，像哄小孩一樣拍她入睡。

過了一會兒，“你會喂豬嗎？我們明年要不要也養一頭，這樣我就可以經常給你燉排骨了。”

“不會。可是養吧，我應該可以的。”

汪謙看著周絮從懷里探出的頭，輕撫了她的頭發，“好，那就養一頭。睡吧”

周絮這一夜絕對是這輩子睡覺最老實的一次，每次當她想動一下的時候，要么會碰到汪謙，要么汪謙頁跟著動，結果早上頂著個黑眼圈早早醒來了。

難得，今天周絮竟比汪謙醒的早。周絮雖醒來了，卻也不著急起床，只是枕著胳膊看著還在睡夢里汪謙。

面頰剛毅，棱角分明，爽朗清舉。其實仔細想想，汪謙這樣的人也是自己從前欣賞的人，謙恭懂禮，客氣周到。只是如今，當真嫁了這樣的人，自己卻總有顧慮。周絮盯著看了許久，也想了許多。

汪謙這夜睡得格外的好，精神飽滿，一點不像昨日喝了大酒的樣子。

醒來時看到周絮早已醒了，便佯裝用力的捏了下她的臉，“在想什么呢？”

經過昨夜，兩人之間仿佛親密了不少，起碼不再像以前陌生人似的客氣和疏離，周絮最近的“謝謝”說的也少了，雖然還是不怎么稱呼自己的名字，不過也算是有進展。

冬日里實在是沒什么活計可做，大家每天湊在一起打打牌，喝喝酒，盡情享受著冬天的安逸。

這日吃過早飯，周絮去書房取了琴，汪謙送的這把琴自己屬實喜歡，在這百無聊賴的冬日里，圍著爐火，能有琴音為伴，實在快活。

一曲終了，汪謙聽得意猶未盡。

“絮兒彈的真好，婉轉動人，余音回蕩，妙啊。”

“我見書房也有一架古琴，謙哥也喜器樂嗎？”上次周絮在書房看書的時候，發現在書房里側放著。

“談不上喜愛，只是略懂一點，閑著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罷了。不過許久未彈了，平日里事情多，顧不得。”

“那今日小女不知可有幸聽謙哥彈奏一曲啊。”周絮發現汪謙實在是個人才，自己不了解他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好，既然絮兒開口了，那我便露怯了。”

一曲《高山流水》奏罷，周絮還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你還真是多才。”周絮由衷的稱贊。

“哈哈，絮兒過獎了，略懂皮毛而已，絮兒若有興致，我們合奏一曲如何？”

“自然是好。”

在這寨子里，大都數人連聽琴都聽不懂，懶得聽，誰又會在意會不會彈呢。可是，周絮在意。

恰好，她在意的，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