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奭離開后，神龍示意寒川伸手，向她的手腕滴了一滴血，寒川心知不解，那滴血隨即化作一股熾熱的金流進入她體內，她頓覺五臟六腑如火燒一般灼熱。
神龍道：“此人與你感情深厚，保不準搬救兵回來，我在你體內種下了烈榮龍血，你若敢背叛我，私自逃離，這烈榮龍血會將你燒成灰燼，不過若是你終生對我忠心不二，等你死后我會替你取了這龍血。”
寒川咬牙道：“多謝大人成全。”
神龍笑道：“龍血的滋味不好受對嗎？”
寒川用顫抖的聲音回道：“仙家的神物凡人自然消受不起，可這神物再如何叫人痛苦難耐，終歸是大人的賞賜。”
神龍冷冷的道：“果真是個趨炎附勢的凡人，竟連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嗎，真是可憐。”
寒川低聲道：“大人超凡脫俗，應當不理解蕓蕓眾生的苦楚。”
“我為何要體驗凡人的愛恨情仇。”
寒川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過往，她蹙眉說道：“大人可曾嘗過被自己信任之人唾棄的滋味，所愛之人視你為敵，你卻終究無怨無悔，每當被人以言語凌辱，被人用刑具拷打，卻仍不放棄，仍要在暗處護著他們。”
她眼里含著淚，不甘屈服般挺直了身板，半晌才恢復平靜，緩緩說道：“那滋味，便如誅心，雖痛苦萬分，卻只能默默認了。”
神龍道：“既然痛苦，何不放棄？”
寒川搖頭不語，神龍道：“那便是你們自討苦吃。”
說完，手指觸到寒川的眉心，又一滴鮮紅欲滴的血緩緩融入了她的身體，這滴龍血顯然與烈榮龍血不同，寒川只覺腦中疼痛難忍，眼前的一切也成了火紅色，她渾身滾燙，額頭卻直冒冷汗。
“這滴血會叫你回味心痛如刀絞的感覺，也算是我賞你了，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敢生半分忤逆我的心思，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寒川早已意識渙散，哪還會聽見神龍的聲音，眼前的地面左右搖晃了幾下，她就暈倒了。
“真是無用，兩滴龍血就暈了，凡人真是弱小可憐。”
神龍將寒川拽起來，思量如何將她帶回去，他一手攬著寒川的腰，將她用手臂夾著，寒川腦袋耷拉著，額前貼著幾縷碎發。
神龍極不樂意的甩了甩另一只手，生怕自己被弄臟了。
他邁出一步，腳下頓時生出淺淺漣漪，他在半空行了幾步，面前憑空現出一扇門來。
他帶著寒川進入那扇門后，周圍又恢復平靜了。
再看那扇門，原來里面另有一片天地，漫天金光閃耀，祥云輕浮，四處宮殿巍峨，花草秀麗，儼然一處神仙洞府。
只是此地雖好，卻不見人影，滿眼的金碧輝煌也擋不住陰森的死寂。
神龍將寒川隨意扔進一處宮殿的浴池，自己卻到別處尋樂去了。
因為兩滴龍血的緣故，寒川流了不少鼻血，她昏迷時，那兩滴龍血在她全身游走了一遭，最終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她才醒了過來。
她剛睜開眼就被衣服上的血跡嚇了一跳，隨后莫名感到刺骨的冷，冷氣迎面撲來，侵入她的五臟六腑。
她狼狽的坐在浴池中，回過神才發覺寒氣就是從池水中冒出來的。
寒川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哆嗦著身子從水里爬出來，她的衣服濕透了，每走一步，身后必有水漬。
她雖知弄臟了地，卻無可奈何，畢竟她首先要換一身干衣服，然后去找神龍。
走出大殿，寒川不覺被眼前的日光吸引了，她活了十多年，從沒見過那么好的日光，寒川無法直視它，可她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溫暖。
這時她站在日光下，而不是見不得人的黑暗處，她才真正感到陽光的好。
四下無人，寒川心里沒有主意，索性就在日光下直直的站著。
她閑來無事時總愛胡思亂想，她不知道張奭有沒有將藥帶回去，也不知道寒姜如今是否還活著，她自知心急無用，便不去想寒姜。
她的腦海中閃過很多人，大帝姬寒柔福，陳國國主寒雪，玉影門英才張奭，難產而死的母親，以及她的青梅竹馬趙爻。
大帝姬寒柔福若知道她背離玉影門，離開了陳國，一定會派人千方百計將她的藏身之所找出來，再光明正大的殺了她。
寒川與柔福，這輩子大抵都會是敵人。
柔福討厭寒川，寒川也不喜歡柔福。柔福是主子，寒川是影子，十多年都是如此。
柔福自幼就是王室中拔尖的人，從小她就樣樣功課出色，為人聰明伶俐，相貌討喜，又知曉禮儀，通情達理，王公貴族都對她贊不絕口，寒雪也甚是疼愛這個嫡帝姬。
她長大后也不負眾望，不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是出落得傾國傾城，美艷不可方物，無論何時，她的舉手投足，她的一顰一笑，都會被人當作典范，她待人亦寬容，性子又和善，貴族子弟自然大多傾心于她。
以柔福的資質，就算嫁給天子，成了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王后也是情理之中，可天子早已立了王后，自然不再留心陳國的柔福。
柔福心氣高，天子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天子，反倒是看上了陳國一個身份平庸的男子，正是這個男子，叫寒川與柔福交了惡。
這人曾是柔福的丈夫，從前卻與寒川走得很近。
寒柔福并不喜歡趙爻，不過是因為無意間得知相貌不凡的趙爻心儀寒川，寒川亦對趙爻有意，才心生妒恨，偏要從中插一腳。
她哭哭啼啼在寒雪面前請旨，要他給自己和趙爻賜婚，寒雪當即就答應了。
趙爻的父親不過是個五品大的文官，國主賜婚，乃是三生有幸，自然欣喜不已，趙爻雖心中不滿，可終究無法為了寒川舍棄父母，遂領了旨，與柔福成了婚。
寒川果然為此大受打擊，柔福卻不依不饒，每每與趙爻見了寒川，總要當著他的面挖苦她一番。
寒川做了多年的劍客，心性堅定，自然不會沉不住氣，她心里不滿，卻很快就認清了現實，她心知與趙爻此生再無可能，從此再不提對趙爻的情誼。
直到趙爻忽然死亡，才叫寒川真正傷心了一次。
寒雪對外稱趙爻郁結成疾，趙爻之父趙撰亦曾附和寒雪，稱趙爻自幼體弱多病，本就活不長命，怎奈帝姬抬愛，趙爻整日惶恐不安，唯恐負了帝姬的心意，叫帝姬傷心落淚，可心中實在難以舍棄帝姬，左右為難，才會抑郁病終。
趙爻下葬之日，趙撰卻一頭撞死在自家祠堂門外的柱子上了。
寒川猜想此事定有內幕，暗中調查后才知曉，原來柔福得到趙爻后沒過多久便對他心生厭惡，不久柔福又看上了張國公的嫡子，奈何她已嫁，那張志蕘已娶，她便叫人殺了張志蕘的原配妻子，又叫人毒害了趙爻，而后深夜拜訪張志蕘，欲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張志蕘憤然將她趕了出去，柔福心高氣傲，從沒有受過這等屈辱，第二日，柔福便差人暗中殺了張志蕘，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最終卻以張國公的妥協不了了之。
柔福身邊有很多玉影門的人，她又深受國主疼愛，接連殺了三個人后，仍然每日裝著一副端莊嫻靜的模樣，做著眾人的典范。
寒川氣不過，欲找柔福討個說法，當時柔福仗著身邊高手重重，趾高氣昂的向寒川坦白，她甚至承認殺了趙爻不僅僅是因為張志蕘，而且是因為寒川。
她說：“你喜歡他，我偏不叫你得逞，他死了，你一定會傷心，我可喜歡看你掉眼淚的樣子呢，所以我叫人把他毒死了。”
那時她氣急了，早忘了什么主子影子了，二話不說拿著謫仙劍動手，若非她身邊有幾個高手，柔福就死在她手里了。
柔福沒死成，她差點死了。
玉影門的影子一生不可違背王族，誰要敢對王族動手，就是必死無疑。
寒雪聽了事情的原委，怒不可遏，將寒川叫來，當著柔福等人的面狠狠抽了她一頓鞭子，她被打得遍體鱗傷，寒雪仍不停手，像是要將她打死一樣，還是寒姜及時趕來，擋在寒川面前，寒雪才停手。
寒姜將寒川帶走時，她死死攥著寒姜的衣襟，眼里布滿了血絲，臉上卻毫無血色，寒姜心疼的哭了，她卻死活不哭出聲。
當夜寒姜一直守著她，她對他說了很多話，言語中都是對那些人的不滿，她恨柔福，她恨那些帶給她痛苦的人，她尤其痛恨寒雪。
說到寒雪時，寒川終于哭了，她說：“他可是我的父王啊，我，我的命就那么低賤嗎？他為什么這么對我？”
寒姜說：“川兒，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找個沒人的地方，安穩過一輩子吧。”
寒川倔強的搖頭：“他們殺了人，就要付出代價，我沒有錯，憑什么要我讓步，憑什么壞事做盡的人能活的逍遙自在，他們要粉飾太平，我偏不讓！”
寒川從沉思中醒過來，想起那時沖動的自己，不禁自嘲道：“寒川啊，這就是懦弱的你啊，你殺不了他們的。”
但她不會因此就自暴自棄，她現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便是在自己面前也不會夸下海口，可她在死人面前發過誓，就一定要兌現承諾。
十年之內，她要殺了柔福，與寒雪和玉影門劃清界線。
她不知道今后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光景，她身為凡人，是注定要生生世世輪回的，不比那些神仙，能活個千千萬萬歲，講真的，寒川十分佩服他們，她時常想不通，他們怎么比王八還長壽？
神龍一直不回來，寒川就一直在殿外等著。
他回來時面色紅潤，手里提著一只酒壺，只是當他看到寒川極度邋遢的站在春華殿外時，差點沒摔了手里的酒。
他問道：“你都不知換身衣裳？知不知道你這件衣裳污了我的眼睛了。”
寒川如實回答：“大人，小人沒有其他衣裳換洗。”
神龍想了想，似乎真是這樣。他是個不知活了多久的神仙，要換洗衣裳只需施個法就行，經寒川提醒，他才想起寒川是個凡人。
神龍道：“此事是我疏忽了，不過我一時半會找不出衣裳給你，我自己的衣裳實在舍不得叫你穿，不如我施法直接給你換一身，改日我再找幾身衣裳給你。”
“多謝大人。”
寒川道了謝，神龍一揮手，原本的白衣換成了姜黃色襦裙，寒川吃驚道：“原來神仙都是這樣換衣服的？”
神龍的神色卻緊張起來，他紅著臉道：“本，本來要換成，白色的。”
寒川以為神龍因在外人面前失手而窘迫，忍俊不禁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想必神仙也有施錯法的時候，不過大人這法術真是厲害，叫人好生羨慕。”
神龍此時心跳加速，面紅耳赤，他懊悔不已，心想真不該替她換衣裳。
原來神仙施法換衣服時，凡人看不出過程，只看得到結果，可他們卻能看見。
在寒川看來，一身衣裳褪去，一身衣裳上身，就是眨眼功夫，可在神龍眼里并非如此，他給寒川換衣服的時間，其實就和往日里寒川自己換衣服的時間一樣，試想一個人從外到內脫得一絲不掛，然后從內到外穿戴整齊，無論如何是要將自己的身體看得清清楚楚的。
神龍從未與任何女子親昵，平時見到的凡間女子更是少的可憐，因此內心并不似其他男仙那般饑渴，沒想到突然看到了一個女子雪白奇妙的身體，自然會被嚇得六神無主。
他自覺丟臉，不該再繼續站在不知情的寒川面前，遂轉身疾步離開。
他走遠了，聲音才從遠處響來，他說：“你以后就住在春華殿，我不見你，你也不許擅自來找我，聽清楚了嗎？”
寒川心中不解，她難道不是被他帶來做奴才的嗎？他將她安頓的這么好，真不是將她當座上賓？
寒川問道：“大人不是要我報恩嗎？我不跟著您，怎么報恩？”
“閉嘴，要你聽話你就聽話，有事的時候我會叫你，不許忤逆我。”
神龍話音剛落，寒川猛然感到全身各處都開始疼痛起來，她心想，定是那烈榮龍血起效了。這神仙果然斤斤計較。
寒川當晚在春華殿歇下，第二日東方剛顯出點魚肚白，她就被餓醒了。
“想來神仙是不需每日都吃飯的，可我這肉體凡胎，若兩日不吃飯怕就要出事了，可是這里似乎沒有吃的，我又不能出去找，難道要忍著嗎？”
寒川在屋外的池水中洗漱完了，忽見一旁的大缸中有幾只游魚，寒川心想，若是能抓來烤了吃了就好了。
雖有這想法，卻沒這膽量。
寒川靠近水缸，欲伸手逗那幾只游魚玩耍，誰知剛伸手，一只酒爵憑空出現，出其不意，速度之快，驚得寒川急忙撤手。
耳畔響起神龍的聲音：“我的魚你都想吃？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寒川喘了口氣，道：“大人，我并不敢將它們烤了，我只是看它們渾身金燦燦的煞是好看，想靠近些看個仔細罷了，不過我的確很餓，或許再餓一天就真成了餓死鬼了。”
“你想吃東西嗎？”
“想。”
“我這里沒有。”
寒川頓時泄了氣。
神龍道：“不過我可以施法弄一些來。”
寒川又立馬振奮起來。
“你進屋去，案桌上有些清粥淡菜，吃完了就來靜室找我，還有，吃完這頓，你就自己想法子，后山倒是有些瓜果蔬菜，你每日摘些來，可以充饑。”
“多謝大人。”
寒川進屋去，果然看到桌上的飯食，她餓的久了，反倒是沒有了胃口，一碗清粥下肚，便已飽了。
她剛欲起身收拾了碗筷好去靜室找神龍，不料神龍又如鬼魅般說道：“你怎么吃這么少？”
寒川被神龍嚇得渾身一激靈，又重新跌到席子上，她環視四周，并不見神龍的身影。
她支支吾吾道：“大人，您，您在監視我嗎？”
“我為何要監視你？這園子是我的，園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盡在我的眼底，我不過偶然看到你罷了。”
寒川干笑了幾聲，心想這神仙真是恐怖。
神龍聽到她的心聲，不滿的嘀咕道：“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原來那日神龍送了寒川一滴烈榮龍血后，本欲送她一滴解毒的血，沒想到念錯了訣，施錯了法，送了她一滴知心血。
當時神龍并不知曉，直到這幾日每日都聽見寒川的心里話，才意識到送錯了血，神龍本欲將知心血從寒川體內拿出，再給她一滴寒辱龍血，又想起她是個凡人，若是屢次受龍血滋養，怕是會丟了小命。
神龍不舍得讓撿來的寶物送命，因此作罷。
多年來神龍一直被身世所困，他對世人了如指掌，卻唯獨不清楚自己該何去何從，他原以為世間只有他一人如此，直到前不久初次遇到寒川，他透過她的眼睛，看到的唯有白茫茫一片。
他和寒川交了兩次手，都沒看到她的前世和來生，這令他甚是吃驚，因此他猜想寒川定是不凡之人，留著她對自己有些用處，或許她能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退一萬步講，即便她做不到，可她天生神力，留她在身邊總是有用的，所以他將寒川帶來了洞府。
再說寒川一處處找去，經過多座宮闕樓臺，終于找到了靜室。這屋子與園中其他金光閃閃的宮殿不同，倒讓人眼前一亮。
神龍正在閱覽《北央地理志》，見寒川在外等候，便放下卷軸，正了衣衫，叫她進來。
寒川行了禮，神龍說道：“你叫寒川？”
“是。”
“名字雖好，卻更適合男子。”
寒川道：“不知我以后該如何稱呼大人？”
“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安置我，你如何稱呼我，我沒有名字，從來都沒有。”
神龍看出寒川的疑惑，解釋道：“或許曾經有過吧，但我不記得了，我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家在何處，姓甚名誰，我只記得我在這里住了很久，仿佛我從開始就該待在這里。”
寒川點頭，隨后說道：“人活一世，也許姓甚名誰并不重要，大人一直一個人在這里生活，想必早適應了無邊無際的寂靜，小人斗膽，敢問大人為何將小人帶到這里來？小人雖非君子，卻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大人既救了王兄的性命，小人就一定會報答大人恩情，您是無所不能的神仙，要我做事，也不必非要帶我來您的府邸，擾您的清靜。”
“你的腦子倒是時刻清醒的很，這滿園春光都打動不了你，不錯，帶你來自然有我的意圖，不妨告訴你，我有探視六界生靈前世來生的能力，可你我見了兩次面，我卻始終看不清你的前世和來生，我很好奇，所以將你帶來了。”
“大人不虧是神仙，竟然有這樣的能力。”寒川發自內心的贊嘆了一聲，又好奇道：“大人既知曉別人的前世，為何會記不得自己的前世？”
“你真是越發大膽了，不過你所好奇的事情也正是我想不通的事，你問我，自然得不到答案。你剛才說我是個無所不能的神仙，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在你們人的眼里，我的確無所不能，可在其他天神面前，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神仙罷了。”
“那大人避世多年，從不覺得孤寂難耐嗎？”
“就好比你習慣了多年做劍客的生活，我也習慣了多年孤寂的生活。”
神龍頓了頓，忽然淺笑道：“寒川，你殺過人嗎？”
寒川反應遲鈍，微微一怔，才神色黯然道：“殺過。”
“誰？”
“我母親。”
“為何？”
“我為了活下來，讓我母親殞命了。”
寒川不由得笑了笑，掩蓋了眼里的眼淚，她說道：“我母親生我時難產而亡，不該死的人死了，該死的人卻活下來了，不過話說回來，大人殺過人嗎？”
“我從不殺人。”
“那就是會救人了。”
“我亦從不救人，我從不做逆天改命之事。”
“大人法力無邊，救人不過小事一樁。”
“我為何要救人？”
“大人既然是法力無邊的天神，便該保護那些比您弱小的人，這也是您的責任。”
“那你救過人嗎？”
“我救過人，也殺過人，我是說，我拿劍殺過人。”
“救的人是好是壞？”
“我不知道，但我有能力救他們，因此不計后果。”
“你殺的人是好是壞？”
“我不知道，有人容不下他們，一心要他們死，所以派我出手，也許有人覺得他們都罪不容誅，有人覺得他們是世上的好人。”
“可曾懺悔過？后悔過？”
“這都是命，我的命如此，他們的命亦是如此。”
“我不信命。”
“大人是天神，自然不信命。”
“我越發覺得將你帶來是我多年來所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寒川，你是個有趣的劍客。”
“或許日后不會了，如今您是我的主人，我便不再是陳國的劍客了，所以若是日后陳國來找我的麻煩，還請大人幫幫我。”
“你倒是機靈。”
“大人說過，我們人族都是趨炎附勢之徒。”
“這就是你活著的原因？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你也是陳國的帝姬吧？身份尊貴，卻做了低賤的影子，永遠只能活在沒有光的地方，難道心中不會怨恨？”
“會怨恨，但若是為了王兄，再低賤也無妨。”
“你的王兄？公子姜是不錯，可一味的隱忍和善，終究不得善終。”
寒川聞言，心窩一緊，神色驚懼。
神龍見狀，淺笑道：“我算是又幫了你王兄一次，你下輩子也做我的奴才吧，算是再報一次恩。”
“能得大人青睞，小人三生有幸，小人斗膽，敢問大人，公子姜現在如何了？”
“病好了，氣壞了不少人呢，陳國真是個是非之地，不過他雖然暫時無礙，但日后的劫難是不可避免的，對了，若不是我施以援手，公子姜早該死了，所以下次你見到他，定要在他面前提及我，叫他知曉我救了他的性命，好叫他有些自知之明。”
“是。”
神龍無奈道：“這萬年的孤獨啊，叫我虛度了多少光陰，也不知何時我才能像個正常人，我這副模樣活像被抽了三魂七魄。”
“大人隨時都可為自己找些樂趣。”
“你說的對，我最近看上了一個寶物，正準備去將它搶過來。”
“什么？”寒川驚訝道：“大人是神仙，要個寶物而已，不至于去搶吧。”
她心想：真看不出來，這個儀表堂堂的神仙其實有個當土匪的心。
神龍若有所思地盯住寒川，唬的她一陣心驚肉跳。
為表明忠心，寒川急忙說道：“大人，其實小人可以替您去搶的，何必勞煩您親自走一遭呢。”
“我并不質疑你對我的忠心，我質疑的是你的能力，你只會用劍，沒了劍你就什么都不是了，畢竟你只是個人類，她卻是個半神半鬼的東西，你不是那人的對手。”
“大人教訓的是，我一定勤奮練習劍術，不給您添堵。”
“練劍是要看天賦的，你看你連御劍術都不會，我就不強求你了。”
寒川雖備受打擊，心中卻想，這神龍其實不難相處，他的性子不如他的眼神那樣冷，甚至還有些幽默。不過他挖苦人的功夫，真是無人可敵，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他說的都是實話，因此寒川絕不會反駁。
“你自己想辦法吧，無論如何你拿的是謫仙劍，你的實力配不上謫仙劍的威力，就是暴殄天物了，我這兒倒是有個好去處，只是不知你敢不敢去。”
“小人愿聞其詳。”
“登上后山，就是萬丈深淵，你站在崖頭，就只管閉著眼睛往下跳。”
寒川不由得發怵，神龍說道：“別害怕，摔不死你的，我在半空設了結界，叫你跳崖不是叫你去自盡，危急關頭謫仙劍若感應到你的處境，自然會想方設法救你，不過能不能將謫仙劍召喚出來，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忘了告訴你，你這謫仙劍在我這里是發不出威力的，它的力量完全被我壓制了，到時候你召不出謫仙劍，摔到我的結界上，雖不至于粉身碎骨，卻也會摔得鼻青臉腫。”
“多謝大人，小人記下了。”
“量力而行，做不到就緩幾日，可不允許你不嘗試就放棄，到時候拖了我后腿，有你好果子吃。”
“是，敢問大人要找的寶物在何處？”
“北央國。”
“北央國地杰人靈，人才輩出，傳聞北央圣主顧蘇南辰尤其出色。”
“不過和我一樣，活的不明不白罷了，有什么好說的。”
“大人認識他？”
“見過面而已，談不上認識，顧蘇南辰不足為懼，倒是那個顧蘇北辰有些棘手，不過沒關系，等你劍術成熟，我們就去北央，到時候你只管一劍斬了他就行。”
“小人孤陋寡聞，從未聽聞北央有顧蘇北辰這樣的人物。”
“世人和你一樣，孤陋寡聞的并不只有你一個。那人不過是顧蘇南辰的心魔罷了，他們兩個早都該死了，這回我前去北央，另一件事就是要他們的命。”
神龍輕描淡寫說出要殺人的話，在寒川聽來卻不簡單，她想，那顧蘇北辰該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叫一個神仙下殺手，想必那顧蘇南辰和顧蘇北辰都不是好對付的。
神龍道：“左右今日無聊，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坐下。”
寒川就地坐下，道：“大人竟還會講故事。”
“就講一個幽谷盲女和一個王室公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