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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幽谷盲女

空曠的山谷中,鳥鳴獸吼聲不絕如縷,空氣中氤氳著泥土的香氣,四周籠罩著層層薄霧,微弱的陽光穿過繁密的葉隙停在山間,深林里潛伏著不知名的野獸,草叢里不時飛起一群受驚的鳥兒,山泉里的魚兒們駕著水霧歡呼跳躍著,四周陰森的可怕。

靜止的山林里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動點,仔細看去,那個動點漸漸變大,原來是個白衣素衫的姑娘,她在河畔行走,婀娜的身影倒映在水面。

河里的魚兒們看到了她,紛紛游到水面,爭先恐后的跟著她。那姑娘似乎沒有察覺到河水里的動靜,她緩慢往前走,手中拐杖顫顫巍巍地摸索著前方的路。

前一夜下了一場大雨,這時山路泥濘,行路很是不便。

她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身形纖弱,清秀的面容因長年不見日光而透著沒有血色的蒼白。黛眉下柔軟的眼睫似輕盈的鵝毛般的雪,可惜眼睛毫無靈氣。

她是個盲人。

雖是個盲人,但她對身邊的環境輕車熟路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個盲人。

她身后跟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年輕男子,他雖穿著粗布衣裳,但面目俊俏,自有富貴之氣。他的背簍里是新采的草藥,晶瑩的露珠在其中隱隱發亮。

兩人一前一后,一路不語。

待回到草屋,男子把背簍里的草藥放在晾藥架上,走進屋里看到她怔怔地坐在席上,便遞給她一杯茶水,她喝完水,深呼了一口氣,仍然是一副失神的模樣。

他又替她拭去額頭上的薄汗,她身上的熱氣散了些,臉上的紅暈漸漸褪了,嘴唇卻紅潤了不少。

“我再替你把把脈。”她雙目無神,嘴角始終微微揚起。“你在這山谷里待了這么久,外面的人肯定很著急。”

“也許他們真的很著急。”畢竟只要他活著回去,他們就得死。

他垂著眼,耳邊響起了刀劍搏擊的刺耳的聲響。

懸崖峭壁上,成千上萬支箭正指向他們,滂沱大雨鋪天卷地而來,大有將萬物摧毀之勢,雨點似野獸般肆意進攻他們的身體,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照亮了他慘白的臉,他身上挨了好幾處刀傷,熱滾滾的鮮血混著冷冰冰的雨水,在黑暗中流淌。

“公子,對方人手多,如今寡不敵眾,我們該怎么辦?”

“護好盒子里的東西,如若我出事了,你要想辦法將它送出去。”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騰空而起,天空又是一陣雷鳴電閃,那人的身體被雨水包圍,隨后一道藍光一閃而過,朝他們移動的人便被那來勢洶洶的暗箭射穿了身體,紛紛掉下懸崖,他的身體也像石頭一般迅速向下倒去。

雷電閃過,照的他臉色慘白的可怕。

他的身體像失去庇護的殘敗的枯草,急速下墜,寒風擊打著他的每一寸皮膚,他艱難地睜開眼,身旁的草木鬼魅一般飛速向上奔去,他還在下落。

他又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那凜冽的寒風侵入他的身體,他不知道會不會就那樣死掉,但那時他是平靜的,絲毫沒有畏懼的。

等他睜開眼睛時看到一只纖細的手,手的主人正替他擦拭身體,他定了定神,狠狠的把那只手拽了過來,手的主人毫無防備的撲到他身上,生生壓得他胸前傷口疼痛難耐。

姑娘被嚇得不輕,卻沒有叫出聲來,她掙扎著要從他身上起來,他卻只是狠命的拽著她。

“你要是再不放手,你的傷口又該裂開了。”女子驚慌說道。

他聞聲放開她的手,警惕地盯著她,可那姑娘卻并不看他,她仍是一臉驚恐的揉著她的手腕。

她說:“你不要擔心,我既然救你回來,就不會傷害你,你要好好休息才行,不然你這一身傷可不知要養到何時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半晌才明白,原來她是個盲人。

她摸索著坐到床邊,伸手欲解他的衣帶,他抬手拒絕。

她微笑道:“怎么?你現在倒懂得避嫌了?你生病不醒的那些時日都是我在照顧你……”

他驚慌道:“我那些天昏迷不醒,記不得這些事情,你把帕子放著,我自己來。”

她放下帕子,微笑道:“你不要太在意,在醫者眼里傷者只有病況輕重之分,況且我眼睛看不見。”

他皺著眉頭,眼神躲閃,臉頰卻紅了。

她轉身將藥端來,仍然微笑道:“你要自己喝嗎?”

他羞惱的接過藥碗,道:“我自己來就是了。”

她倒毫不生氣,靜靜地坐在床邊,等他喝藥。

“敢問此處是什么地方?”

“你要是問我,便問錯了人,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她的眉眼里滿是笑意,“不過你放心,我在這里待了很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活人,我姑姑說過,這里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救命之恩,來日必定重謝。”

“倒也不必,我救你實屬意外,再說我在這里閑得慌,你病著的日子里陪我說說話,就當為我解悶吧。”

他看了看窗外,又將目光轉到她身上,她穿著一身青衫,梳著簡單的發髻,一雙眼睛雖好看,卻沒有一絲靈氣。

“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點吃的東西,你剛醒來,需要調養身體。”

正出神時,盲女道:“你怎么了?”

他回應道:“想起了很多令人頭疼的事情。”

“既然叫你頭疼,就不要再想了。”

“晚晚,你會和我出幽谷的,對嗎?”

“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會保護你,叫外面那些妖魔鬼怪無法傷你一分一毫。”

“那時我定會尋遍天下名醫治好你的眼睛。”

“好,一言為定,不過到時候要是治不好了,你可要為我尋個安身之處,好叫我度此余生。”

盲女雖這樣說,心中卻道:我自己就是醫者,怎么會不知道我的狀況呢,我這輩子恐怕是無法看清你的臉了。

她又伸手觸摸那人的臉,笑道:“我想要用心記住你的模樣。”

“現在記住了嗎?”

“應該還沒有,不過我知道你長得很俊俏。”

那人淺笑道:“晚晚,和你在這幽谷里的日子,是我從未有過的快樂。”

“我又何嘗不是呢?姑姑說這里很美,可我看不見,我從小就待在這里,也不知外面是怎樣的天地,要不是你不厭其煩地向我講述外面的風土人情,我都不知外界竟會有西北大漠、江南煙雨,不過,你們人族真的有你所說的那般可怕貪婪嗎?我姑姑倒是從未同我講過這些。”

“外面的人大都笑里藏刀,他們的陰謀詭計比江河中的水滴還多。”

“那你呢?你也會有陰謀詭計嗎?”

“晚晚,我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我知道。”

“改日你帶我見一見你姑姑吧,我來幽谷這么久,從未拜訪過她,她畢竟是你我的長輩。”

“我姑姑云游四海,行蹤不定,就是我想見,也輕易見不到她老人家,要是姑姑哪天得了空,想起我來,或許才來看我一回。”

“姑姑真是個隨性的人。”

“姑姑可是御靈族德高望重的老人,待你見了她就知道了。”

“那他們后來怎么樣了?”寒川問。

神龍說道:“后來盲女的姑姑知曉盲女欲與那公子遠走高飛一事,一時怒不可遏,騰云駕霧去到幽谷,要殺了那個年輕人。”

那人被御靈大長老打傷,晚晚聲淚俱下,哀求大長老網開一面。

“姑姑,求您別殺他,您今日殺了他,叫我日后怎么活?您平日教導我,不能意氣用事,不能草菅人命,這些話您全然忘了嗎?”

大長老正欲出招,晚晚護著那人,正氣凜然道:“御靈族長老在幽谷大開殺戒,即便天庭不管此事,族長和眾位長老也會出面將您絞殺,您為了一個凡人,真的要以身犯險?”

大長老心知晚晚已入魔障,沉思良久,無奈嘆息道:“這個年輕人的命暫且留著,晚晚,姑姑答允你,不要他的命了,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跟這個人離開幽谷,你若不同意,我們就不必再費口舌了。”

“姑姑,我只想陪在他身邊,我不明白,為什么族人都可以游歷六界,偏偏我只能在這死寂的幽谷中度過一生,我只是遇見了一個喜歡的人,我為何不能和他一起離開這里?”、

大長老厲聲斥責她道:“孽畜,我養你這么大,你不報答養育之恩,卻想方設法忤逆我,你今日若執意和他離開,我便是犯了戒,再不顧及你我姑侄之情,也絕不讓他活著離開!”

晚晚掩面痛哭,那人強撐著身體道:“姑姑,我和晚晚知錯了,我本就是外來者,傷既好了便該離開了,是我心生貪婪,妄想與晚晚共度此生,我這就離開,今后再不踏進幽谷半步,萬望恕罪。”

大長老冷笑道:“你聽見了吧,這個人想扔下你逃跑呢,你真心實意待他,他卻唯利是圖,貪生怕死,這樣的人配不上你。”

晚晚甚是失落,卻倔強的回答:“即便他是個小人,我也認定了。”

那人端正身體,說到:“姑姑此話便是誤解我了,姑姑撫養晚晚長大,養育之恩大于天,我絕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陷晚晚于不仁不義之地,我的確想要她和我一起離開,可晚晚要是為此失去了您,那我情愿她在您的庇護下一生安穩。”

晚晚聞言,喜不自勝,大長老又羞又惱,半晌才說道:“年輕人,跟我過來,我有話要說。”

晚晚擔心大長老趁機痛下殺手,大長老卻道:“晚晚你在此處待著,我不會殺他。”

晚晚便在原地靜靜等候他們。

那人尾隨大長老入了竹林,大長老方才說道:“晚晚自幼沒了爹娘,是我將她從襁褓嬰兒養到如今的模樣,她就是我的心頭肉,你帶她走,我不會同意。”

“姑姑,您說的話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我將她囚在幽谷,更是為了保護她,你可知她為何天生眼盲?她可是我御靈族百年一見的新生御靈,身份何等特殊,何等尊貴,新生御靈生來具有強悍無比的力量,誰都說不準她日后究竟會成正道還是邪道,幸而她生來就帶有封印,你還不知道吧,她的盲眼就是那天賜的封印,她若一生平安無事也就罷了,若是叫她去了外界,受了有心人的蠱惑,誤入邪道,那時該怎么辦?我知道你雖身為凡人,但見多識廣,該明白其中的利害的。世人傳言魔君早已身形俱毀,可這些年我無意間發現,她的魂魄是活的,若是借了我晚晚的身體復活,到時候可就禍事了。更何況天帝當年親自在幽谷出口設了陰火劫,那陰火極邪,晚晚要是硬闖,出去了倒好說,出不去,可就死在那陰火劫中了,晚晚不是凡人,她是新生御靈,百年一見的新生御靈,若習了正道,前途不可限量,我怎能叫你們傷害她。”

那人大驚失色,額間直冒冷汗,恍然大悟道:“多虧姑姑及時阻止,否則我便要害死她了。”

“你去與她道別,我送你離開,日后切勿在外人面前提及我姑侄二人,否則我定不輕饒你。”

那人丟了魂一般落魄,出了林子,看到神色緊張的晚晚,不覺心痛難耐,晚晚聽到他的腳步聲,才放下心來。

那人道:“晚晚,恐怕我暫時帶不走你了,不過你別擔心,終有一日我會回來接你,你等等我好嗎?”

晚晚何等聰明,聽他的語氣便已猜到他離開了幽谷,就再不會回來,卻強忍悲痛,笑道:“好,我等你,要是我等不到你,我就去北央國找你,那時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大長老送走那人,晚晚流下了兩行血淚,她卻渾然不知,她只覺心口堵塞,疼痛難忍,痛感牽著全身,她一動心口就如針扎了一般。

晚晚明知那人不會再回來,卻仍妄想見到他。

大長老為防她擅自逃離,在幽谷處又設了一道結界,并不時來幽谷看望她,她幾次來時,晚晚都在山間采藥,與往日并無不同,大長老才放下心來。

晚晚畢竟是新生御靈,自幼雖學仙術正道,骨子里卻有股反叛之氣,大長老放松警惕后,晚晚便趁機在她毫無察覺之時,毀了第一道結界。

她偏要硬闖陰火劫,怎料那陰火真邪氣,晚晚使出渾身解數,被陰火燒的五臟六腑俱傷,可那陰火就是氣勢不減。

晚晚似魔怔了一般,拼命往外闖,她的攻擊力很強,陰火卻以更強的力道將她打得重傷吐血。

她一個不諳世事的御靈,骨子里卻倔強出奇,她雖察覺渾身血流不止,心中卻有著從未有過的渴望,她一定要離開幽谷,去北央國找他,他們說好了,她要保護他,叫外面那些吃人的妖魔無法傷他一分一毫。

“盲女最終闖出陰火劫了嗎?”寒川道。

“她怎么可能闖的出去?她死了,死在陰火劫下了。”

“真是個傻瓜,明知做不到,偏要去送死。”

“你懂什么?盲女與那公子的情誼豈是你一個劍客會懂的?話說回來,當時你為了你的心上人,不也去找那柔福拼命嗎?這么快就忘了?真是當局者迷,你說那人傻,卻忘了你也是個傻瓜。”

寒川細想了想,果真如此,她說旁人為情所困,甘愿去送死,她自己何嘗不是呢。

“大人為何要講這個故事?”

“這都是旁人的過去,我無意間想起,便講給你聽了。”

“故事并不完美。”

“盲女的生活是殘缺的。”

“她很少有常人的快樂。”

“你不也是嗎?”

“我和她不一樣,她的快樂只在一個人身上,我的快樂在很多人身上。”

“我也曾窺探過別人的快樂,可我從來沒有自己的快樂。”

“大人超凡脫俗,實在不必有凡人的喜怒哀樂。”

“你又在奉承我了。”

寒川不語,將眼垂的更低了。神龍見她這副模樣,說道:“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說了這么久,我口干舌燥,難受的很。”

寒川遂端來茶水,神龍喝下后,繼續說道:“那盲女的故事還沒完呢,我今日懶得講了,改日再講給你聽吧。”

寒川應答道:“是。”

神龍問道:“你可覺得我有些聒噪?”

寒川搖頭,如實說道:“從不曾。”

神龍示意她接著說,寒川道:“請恕小人多言,小人初見大人時只覺得您超然物外,不被凡塵所擾,您可逆天改命,可看清世人,卻無法看清自己,您既是局外人,又是盤中棋,或許冥冥之中,這都是注定的,您說您不信命,似您這樣灑脫的神仙恐怕世間難得,因為無人做您的知己,所以您一直很孤寂。”

“我從不孤單。”

“大人所言非所想吧。”

神龍被說中了心思,一時顏面無光,羞赧不已,道:“寒川,日后不可如此率直。”

寒川方知失了分寸,連忙道歉道:“小人失禮了,望大人恕罪。”

“你到底是個劍客,腦子笨些也在情理之中。”

“是。”

她答的真心實意,神龍無言相對,只得無奈道:“這些日子你專心練習御劍術,練好了,說不準去北央前還能見寒姜一面,練的不好了,你自己看著辦。”

寒川偷瞄了神龍一樣,心中十分竊喜,又想起她多年御劍不成,不免有些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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