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錦瑟知道白葭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之后,一直在幻想一幅畫面,那便是與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人坐在一間布置溫情的房間里面,聊天,擺談這些年來各自的生活,擺談他們找尋彼此的腳步。她想要聽一聽這些年父母對于自己的掛念,也將自己心底對于他們的期盼緩緩訴說。
餐桌上,云舒的母親不停地給云舒夾著菜肴,碗中已然磊起了一座小小的山峰狀。妹妹也沒有所謂的生氣與吃醋,反而夾起盤中的一大只雞腿放進云舒的碗中:“姐姐,這是我最喜歡吃的。但是以后只要你在,我都可以讓給你吃。”
云舒將頭深深地埋下,借口去了洗手間。
有人說過,一個家庭的緣分是有期限的,而一個人能陪你走多久也是有定數的。我們唯一能期望不變的是那份將大家積聚在一起的情感。
這個世間,沒有誰必須為了誰的幸福而永久的沉浸與犧牲。不管是戀人之間,還是父母子女之間。在某些特定的時間,我愿意放棄自己而守護你想要的那份溫暖。但也請你在我不愿再堅守的時刻給予我一份理解與支持。很多時候,分開并不意味著陌生,更談不上訣別。
云舒看著鏡中的自己,第一次察覺出了自己這些年對于母親的那份殘忍,察覺出了自己的任性,將母親置于與自己有關的寒冷地帶,用自己所散發出來的冰霜去一點點冰凍母親想要釋放給自己的關愛。
回想這些年,母親總是會定時給她打來電話,盡管一般都是她匆匆掛掉。可在她這般冷淡的態度之下,母親一直在隱忍堅持。只因,在她的心底,有一份對于女兒的愧疚。
父親的話語一直在她心底回旋。這些話語,讓她以為自己的介入會耽誤了他們各自如今的幸福。可是,她從來都忘記了要去認真地聆聽一下母親心底的聲音,只是自以為的將父親的狹隘灌注在了母親之身。這不能不說,是她失了作為子女對于母親應有的那份了解與孝道。
見云舒久久未出來,妹妹放下碗筷:“我去看看姐姐。”
妹妹走過去,推開洗手間的房門,云舒淚流滿面的囧樣就那么落進了妹妹的眼中。她踮起腳尖,伸手替她拭去淚水:“姐姐,你怎么跟媽媽一樣,總是喜歡一個人偷偷的哭?”
云舒蹲下身來,將妹妹抱緊自己的懷里:“對不起。”
這話,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對母親說,還是在對妹妹說。
八歲多的妹妹,學著大人的樣子,拍著云舒的肩膀:“姐姐,你知道嗎?媽媽的床頭柜有好多你的照片。你小時候的照片,你讀書時候的照片,你大學畢業的照片,你穿警服的照片。她總是趁我跟爸爸不在家,一個人拿著你的照片,在那里悄悄的哭。”
“媽媽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我最喜歡的就是姐姐穿警服的樣子。我還對我同學說,我有一位當刑警的姐姐,他們對我都可羨慕了。”
云舒的淚水打濕了妹妹的衣裳,可妹妹的話語還在繼續:“我喜歡聽媽媽講你的故事。雖然你不經常回來,可是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姐姐,是家中的一員。我爸爸嘴很笨,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但是我知道他也是喜歡你的。因為每次媽媽去T市看你,都是他忙東忙西的準備你愛吃的東西。總怕媽媽遺忘了什么。”
“有很多次,我都很想去媽媽一起去看你。可是爸爸不讓我去。他說,我們去了會惹姐姐不開心的。”妹妹放開云舒,雙手給她擦著淚水:“姐姐,我和爸爸以后能和媽媽一起去T市看你嗎?他們說T市有許多好玩的地方。”
云舒又一次將妹妹抱進懷里,不停地點頭。
妹妹的話語傳到餐廳,屋內的氣氛一下子陷入了一陣死一樣的寂靜。錦瑟不愿打擾他們一家人如此煽情的時刻,便找了一個理由自己離去了。
她走在小區里面,此時已經有許多吃過晚飯出來散步的人群。每一種聲音的響起,都是生活煙火的音符撥動。
錦瑟掏出手機,撥動了江尋的電話。
此時的江尋,還在公司加班,他從一堆設計稿中找出自己的手機,唇角勾笑的接通:“錦瑟。”
錦瑟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倦色,開口詢問:“還在加班嗎?”
“嗯。明日什么時候回來?”
“上午吧。”錦瑟看著從自己面前走過的一對散步的母女:“江尋,等你忙完這陣。我們去唐家拜訪教授與師母,也去看看唐瀟。”
“好。”
妹妹走回房內,拿出了一張干凈的毛巾,自己打濕水又擰干,給云舒擦著臉,還不忘笑她:“姐姐變成小花貓了。”
幾人聽著,都笑出了聲。
當兩人從洗手間出來,看見桌上沒有了錦瑟的身影。云舒啟口詢問,得知她出門去了,便未再多問。她自然知道錦瑟退場的原因,如此一想,自己用在錦瑟身上的了解,似乎比自己用在母親身上的還要多。在心底,不禁加深了對于母親的歉意。
這夜,錦瑟沒有回云舒母親家住,自己就在附近找了一間酒店。而云舒與母親被妹妹拉著,三人躺在一張床上,妹妹躺在兩人中間,一直握著兩人的手,在她們的生活故事之中沉沉睡去。
待妹妹熟睡之后,云舒與母親相望,同時開口:“云舒。”
“媽媽。”
而接下來的所有話語都融進了她們給予彼此的那份笑容之中,余生是親情的眷顧。
翌日,錦瑟為了讓云舒能與家人有多一點相聚的時刻,在酒店旁邊的小吃店用過早餐,又回酒店待到晌午才過去。
兩人拗不過小妹,又在家中用過午餐,才啟程朝著T是而去。
出發前,妹妹一直拉著云舒:“姐姐,你什么再回來?”
又或者是:“姐姐,我去T市,你會帶我去玩嗎?”
對于妹妹的央求,云舒笑著一一應允。
而從昨晚到午餐一直沉默不語的叔叔,將自己之前早已準備好的清云特產交到云舒的手中,話語樸實:“云舒,多回家看看。”
云舒笑中帶淚,道過謝后:“叔叔,我媽媽就拜托您照顧了。”
叔叔笑容憨厚:“你放心。在外照顧好自己,有任何困難記得給家里打電話。”
這不是多么感人肺腑的話語,卻是世間最溫情的那道光。后來,云舒才知道,母親當年與他結婚的唯一條件,便是要他將云舒當作自己的女兒那般疼愛。而這些年,他也在步步兌現自己的承諾。只是一直以來,這份承諾,是云舒在拒絕它的呈現。
車子緩緩向前,云舒從后視鏡中看著三雙戀戀不舍的目光,又一次落了淚。
錦瑟單手開車,伸手握住她的手,以一種無言的默契安慰著云舒的情感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