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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鏡子

  • 靈氣二元店
  • 刺洛洛
  • 3181字
  • 2020-03-13 23:22:48

李初湄一回出租房,便三下五除二脫得一絲不掛,急匆匆沖進衛生間。噴頭嘩啦啦淌水,感覺這一天的晦氣、怒氣、濁氣統統被沖進下水道去。

她像做數學考卷一樣檢查遍身體每個部位,如大掃除般擦到每個隱蔽角落,左右倒騰了半個多小時,洗澡間的熱氣差點沒把她蒸成個人肉包子。

她把自己洗得全身發熱,口干舌燥,更心煩的是還得吹頭發,偏偏她的發質又極為茂密——若非選角導演們大多喜歡長發飄飄型,她早就一刀剪了。

當她彎著腰讓頭發自然下垂時,晃眼瞧見那面銀框的鏡子。

“我怎么把它帶進來了。”本來在樓下就該扔進垃圾桶的。

她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這東西,從包包里扯出來就往垃圾桶里扔,然而手臂一出去便在空中停住了。

“誒……是干垃圾還是可回收來著?”

她拿不定主意,正琢磨著,目光從鏡面掠過,一掠之后又忍不住移回來,那一瞬間,她被鏡中的自己迷住了。

嫵媚極了,誘惑極了,二十年來,這張臉她天天看,雖自認頗具姿色,但從未這么迷人過,讓人的眼睛一剎那也不舍得移開。

“這是我嗎?”她簡直難以置信。

反復對比,眼睛、鼻子、嘴唇、臉頰、下巴,每一個部位似乎都是從前的模樣,然而,的的確確讓人“覺得”更美了。

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是自己精神恍惚的緣故。

又想到:“有些鏡子的確能把人照得好看些,就跟自帶PS差不多,實際上本人還是原來那丑樣。”于是她立馬跑到洗漱臺前,對著墻壁上鏡子照去,驚得下巴都掉了:那銀框面鏡不是PS功能,而是實實在在的讓她的容貌發生了驚人改變。

她重新拿回銀框面鏡,雙眼再沒離開過鏡面。境里的人,越看越魅力無窮,愈發令她難以自拔。

網友常說“被自己美到了”,便是如此。

目光凝視著鏡子,神思卻已然飄到明天的試鏡會場里: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國內知名的文藝片導演老跌要拍新片,決定選用新面孔。消息一出,導演助理的信箱都被塞滿了。

李初湄從朋友那邊打聽到,導演過了一遍所有資料、照片和視頻后,已經初步確定了三個候選對象,其中一個就是她。

然而另一個不好的消息,導演最中意的并不是她,而是一個叫惠兒的人。

正因為這個,白天走進二元店時,她心里很陰郁。

但她不信邪,堅信自己還有機會。

演員嘛,說到底還是靠臉吃飯。她看過那個惠兒的照片,“不過如此”。

現如今,陰差陽錯得到的鏡子,讓自己魅力無限,明天的試鏡,自己一出場,旁人自然黯然遜色,女一非她莫屬。

……

一番遐想連篇,她臉上浮出笑意,仿佛已然是萬眾矚目的全民女神。

她雙手握著鏡子不忍釋手,望著里面那對眸子,像兩顆寶石。

她眨了眨眼。

鏡中的眸子一動不動。

她尚未發覺,又自然地眨了下眼。

鏡中那張美麗的臉龐一動不動。

剎那,她渾身似雷擊般,臉色鐵青、無比驚恐。然而,鏡中的人卻對她露出優雅的笑容。

“你看鏡子的時候,它也在窺視你。”二元店老板的話像閃電般劈來。

“啪嚓!”

她手滑了,鏡子摔在地上,鏡面如蜘蛛網格般裂成一塊塊細小碎片。

與此同時,她的驚叫聲響徹屋子,高分貝險些將另一面鏡子震碎。

鏡面破碎一瞬間,她臉上的皮膚也裂成蜘蛛網狀的一塊塊碎片,紫色的線條從鼻尖向四周發散,好似剛提筆的娃娃在紙上畫的橫豎撇捺。

她幾乎瘋了,淚水漣漣淌得滿臉都是,順便填滿了一條條裂口。

僅剩的一點理智促使她拿出手機在某地圖軟件上搜索“牛勿二元店”,萬幸,上面有聯系電話。

電話鈴響起時,陸堯的心思正專注在貨架里一根楠木拐杖上。

“你給鏡子施了什么詛咒?我的臉毀了!”

陸堯有些錯愕,隔著電話線都能看見對方涕泗橫流、花容失色的樣子。

“什么魔鬼?這世間哪有魔鬼?是你自己心里藏著魔鬼吧?”他一本正經來個三連問,化被動為主動。

痛苦的李初湄沒有跟他講理,只哭泣著反復央求:“求求你啦!你快過來!救救我的臉吧!”

陸堯本是個憐香惜玉的種,他開始心疼起來:“好吧好吧,你先別哭了,凡是都有解決的辦法嘛……這樣,你立馬打個車到我這里來,我給你泡壺茶,咱們坐下來從長計議,紅茶還是綠茶……哦,行,不廢話不廢話……不行,不行,我去不了,你讓我這個身殘志不堅的人大半夜怎么去找你?出租車司機見著我就跑啊,說起來真是世風日下……對啊,記得把鏡子帶來,碎片也別忘了。好好,就是白天你來的店,臨雨巷17號,對對,好的,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他重新拿起那根頗有年代感的楠木拐杖,上下端詳,連連點頭表示滿意。

“既然店里的物件具有靈力,能幫人實現愿望,我為什么不把這拐杖賣給我自己呢?說不定它能幫我重新站起來。”

在二元店購買靈器的條件只有兩個:

第一,必須在靈境有靈氣儲存——也即,靈境有亡靈收到他的思念和記憶,并為他種植果樹。比如李初湄,她就有2600點靈氣儲存(不知道算高還是低),買走的那面蘊藏著1500點靈氣的鏡子。

第二,買主當時的精神狀態跟所買的靈器靈氣類型相同。比如李初湄白天在店里,滿心都是美貌與成功,那面鏡子的靈氣類型正好也是這個,她便順利買走了鏡子。

陸堯思來想去,自己認識的人里,去世的也只有陸舜一人了。陸舜去世后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靈氣儲存值一定很高。

他打開左手手掌,放開那片藏在肉里的葉子,開口問道:

“我要買下這根拐杖,該怎么操作?”

那片靈葉像掃描儀般亮起紅點,左右來回走,最后停在正中間。

“抱歉!為你種植靈氣果子的亡靈已經逃出靈境,你的靈氣值已被暫時禁錮。”

“操!”

陸堯憤憤然將拐杖插回去。“別逼我殺個人送進靈境替我種果樹。”他不禁冒出這種危險念頭。

這時靈葉又說話了:“作為店長,你有權選用任意一件靈器作為你的貼身武器。”

“你他娘的不早說!”

“是否正式選用九杖為貼身武器?”靈葉問,聲音只出現在陸堯的腦海里。

“這東西叫9杖?”一向作風保守的陸堯有點不淡定了。

“對!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叫它陰陽杖。”

“不用不用,9杖挺好的。”陸堯忙道:“不過我還以為是有9式杖法呢,失望!”

履行完程序后,他將拐杖握在右手,用力撐地,同時左手頂著輪椅扶手,嘗試站起來。

雙手這么一撐,效果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他本以為要很費勁才能勉強站立,沒想到,身體非但不沉重,反倒輕飄飄的有失重之感。更因為用力過猛,把他彈得離地足足有半米高。

“9杖果然不錯!”他欣喜若狂,抬腿連跳了兩下。

這時,大門嘎吱一聲,李初湄出現在門口。

她詫異地看著這個男人握著拐杖手舞足蹈。

陸堯尷尬地咧嘴笑起來:“我下肢的確癱了,站起來是為了偽裝。”

李初湄并未跟他糾纏這個問題。她頭上包裹了兩重圍巾,獨獨露出兩只眼睛,一副如臨瘟疫的架勢。

“鏡子帶來了嗎?”

“嗯。”

李初湄小心翼翼從皮包里拿出鏡子主體,又摸出一個小塑料袋,里面裝著碎落的玻璃屑。

“有心了。”陸堯點頭表示佩服。

“方便讓我看看臉嗎?”

“一定要看嗎?”初湄搖搖頭。

“我不看怎么給你治好呢?”

初湄沒法,深埋著頭解下圍巾,露出臉龐那一刻,她努力避開陸堯目光不讓他看見正臉。

陸堯很禮貌地瞟了一眼,輕描淡寫來一句:“雖然皮膚受損,但輪廓依舊很美。”

李初湄眉目一怔。

仿佛一股溫泉流入她那凝霜待化的心田。

陸堯將柜臺清理干凈,把鏡面鋪開,一絲不茍地把破裂的玻璃一塊塊拼接還原,連那些指甲尖大小的碎屑也放回該放的位置。

不到一刻鐘,他就轉過身來,把鏡子舉起來:“你再照一照。”

李初湄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陸堯把鏡子舉了很久,她才怯怯抬起頭,乍一看,那鏡子竟然完好如初,鏡面里自己的臉也白白凈凈。

“破鏡真能重圓?”她簡直不敢相信,現出如花的笑靨,好似重獲新生。

“這鏡子是不祥之物,我收回了。”陸堯說著就把鏡子拿回柜臺底下。

李初湄迅速撲上來奪:“我已經買下了!你不能收回去!”

“哦?”陸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對方會巴不得把鏡子還他。“你確定要拿回去?”

“確定。”李初湄篤定地點頭。

“好吧,你是‘上帝’嘛。”陸堯道:“不過,我得順便提醒你兩句,一,這鏡子再過十天就‘生銹’了,到時候就算不收回你也用不了。二呢,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這家店,否則,后果自負。”

“好。”

李初湄志得意滿地走出二元店,那股罕至的驕傲終于重現于她的臉龐。

明天就是決定命運的電影試鏡,她已經想好怎么讓這面鏡子發揮應有的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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