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那之后再沒有和克里斯探討過失憶的問題，或許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很沉默的人的原因。于是一路上只聽得見女孩子咋咋呼呼的喊聲和另外一道總是對一切都充滿驚奇的驚嘆聲。

偶爾年輕人會提醒他們不要跑得太遠，否則會遇到危險。

那些隱藏在廢墟下時不時會冒出來攻擊人類的廢棄智能還有一些別的奇奇怪怪的生物，都是這個世界對于人類的惡意——因為這些東西從來只攻擊人類，而對別的存在視若無睹。

再次驚險避開外出捕獵的生物，年輕人身上已經添了不少新的傷。尖利的指甲撕破他的手臂使得他整個人無法再拿起光劍，于是三個人只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們最后找到一個看起來有點像是避難所，門口東西都擺得很整齊的地方。這里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曾有人生活的痕跡，不過那些人已經離開很久了，以至于他們留下的東西上都已經積了很厚的一層灰。

年輕人用腳先掃開地上的障礙和灰塵，看到了留在門口的字。

“我們永遠歌頌他們的恩德。”

“救世主已經拋棄我們。”

“所有人都將淪為野獸。”

前言不搭后語的三句話用各種不同的文字刻在破裂的地板上。因為被風霜侵蝕已經看不出原貌，但猜測應該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段里寫下的話。

克里斯也看見了。“野獸”這兩個字讓他很突兀地想起來一句話。

“遠離人群索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

“我既做不成神靈，當個野獸也是好的。”有人說。

但克里斯著實記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于是按著額角試圖緩和突如其來的頭痛。

年輕人已經又搬回他移開的東西，壓著字跡以防有人誤毀。

克里斯突然意識到他們到這個地方來并不是偶然。換個說法說，興許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是這里。

這里離他沉睡的地方實在說不上順路也離得很遠，除非另外的路上有著極大的危險否則應該沒有哪個傻子會繞那么大一圈去撿一個廢物老人。

他們是來找東西的。也來找他。

可能原先也有人來過——原先一定有人來過，但是都沒有找到他。于是他們在來到這里之后留下字以表明遠方的情況——興許是戰況？以此來警惕后來者以方便他們做出應對的決策。

那么，在極其遠的地方一定發生了一場巨大的災難，這場災難以相當迅猛的姿態摧毀了整個人類社會的文明，迫使他們只能退居一隅以換得短暫的喘息。

他是這場災難的終結者，否則沒必要一次又一次地讓人回到這里來帶走他。

也肯定是創造者。

只有創造者才能終結，因為一切都自他而起。

那段遺失的記憶里說不定就是這場災難的起因，所以那個年輕人——年輕人似乎是叫未來？如果他沒有記錯——果然要多動腦子是有道理的。

克里斯并不認為他真失去了所有記憶。正像他原本解釋的那樣，這樣既定性的失憶實在是太難以實現。他并不認為自己，或者是說這個時代有人能夠做到這件事情。

當然如果非要解釋他的那些陌生可以換一個說法——他就像一臺關閉很久的機器，在關機前為了避免某種東西——可能是某種數據的丟失或者泄露故意給這些東西加了鎖。

他的確一無所知，卻又無所不知。

他所知道的一切會隨著他所經歷的一切逐漸解封——這或許是一個密碼，這個密碼由某些特地的經歷，事件，人物或者場景什么的組成——包括那個稱“既做不成神靈，當個野獸也是好的”那個人的事情，等他找回所有記憶必定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

克里斯有種預感，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與這個人有關——因為關于這位老兄的記憶真是太少太少了。但克里斯又莫名肯定，就算真不記得一切，再見到這個人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和他成為朋友。

何況以前。

之所以記得這么破碎果然還是因為沉睡得太久大腦死機卡頓了吧。

他輕輕捶著腿：“可真是為難我這個老人家。”

拯救世界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是交給年輕人去做嗎？他只是一個既做不成神靈也當不了野獸的一個又弱又廢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