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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節五

千栩琳第一次在湖邊感受到拂面吹來、夾雜著大量水汽和絲絲涼意的晚風。

這股風既不像清晨的微風那么和煦嫵媚,也不像正午驕陽下的暖風那么焦躁悶熱,而是像一柄鋒利的匕首在身上劃過,不知不覺地便把刺骨的寒意注入人的身體。

他不知道洛彌婭是怎么把他從水里拖上來的。但當他醒過來時,太陽已經消失在了地平線下,自己身上的濕衣服和自己佩戴的金飾已經被解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干燥溫暖的毯子,在自己脖子下還墊著臨時充當枕頭的箭袋;至于自己身上的這條毯子,他在洛彌婭的書房里見過,是洛彌婭每次沐浴完裹在身上的。這樣看來,洛彌婭還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往返了一趟神殿。

在他身旁不遠處是一團燃燒的篝火。在篝火旁,幾根樹枝上搭著他和洛彌婭的濕衣服。而在不遠處,洛彌婭蹲在篝火邊縮成一團,她身上除了腰間的裹裙外就是一條臨時披在身上的亞麻布袍子。在她面前,是一個用長木棍挑起、正架在篝火上燒的鐵壺。

看到千栩琳醒了,洛彌婭扭頭問到:

“祭司大人,感覺還好嗎?”

千栩琳此時的感覺確實不錯。他身上的毯子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身下還墊了兩層充當床墊的衣服。他縮在毯子里,在傍晚的天幕之下一種別樣的安全感從心中升起。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更擔心洛彌婭。

洛彌婭正在篝火前瀝干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她的嘴唇因低溫而顯得紫青,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想開口,但一開口就難以避開他心中對洛彌婭的愧疚。今天洛彌婭已經為了他付出了太多,這既讓千栩琳羞愧,更在他心底里涌起一股對洛彌婭的心疼。千栩琳思來想去,最終說服自己做了個艱難的決定:向洛彌婭道歉。

“唔,洛彌婭,”千栩琳猶豫著開口。“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很抱歉,對于我今天的行為。”

洛彌婭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充滿驚訝,但更多的是淡然。

“別這么說,祭司大人,讓你置身于那么危險的環境里是我的過失。”洛彌婭輕聲回答。

千栩琳長嘆一口氣。

“當時發生什么了?”

“當時……湖水以你為中心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那些湖水就像有生命一般隨著波浪從四面八方把你環繞并拖向湖的深處……我試圖靠近你,但那些強勁的水流讓我根本沒法踏出半步;等我終于可以邁開腿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洛彌婭說著這些驚心動魄的話時語氣里充滿了平靜。此時,因為洛彌婭的身體在不斷打著冷戰,她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看到全身打著冷戰的洛彌婭,千栩琳想掀開毯子讓洛彌婭也鉆進來,但他只往毯子里只瞅了一眼就本能地緊緊用毯子裹住自己——他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貼身裹裙。

“祭司大人,是我幫你換了衣服……”洛彌婭說著局促不安地看了看千栩琳。“我…我知道這有點過分,但我還是……我…我很抱歉……”

千栩琳面色尷尬地注視著面前的洛彌婭,他腦海里正浮現一幅異樣的畫面。

“別想那么多,洛彌婭。”千栩琳強迫自己忘掉這些小事。“你能把我從湖底拉上來已經很不錯了……你還趕回神殿拿了毯子和衣服?”

“是的,祭司大人,我…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蠢,但當時我實在想不到辦法把你帶回神殿,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來幫你保持體溫……”

“你花了多長時間跑了一個來回?”

“大概兩個小時吧,祭司大人,我沒太注意時間。”洛彌婭道。“幫你換完衣服后我花了點時間生火,然后在日落的時候……代替你進行了祭祀。”

洛彌婭小心翼翼地說出最后一句話后低下頭準備迎接千栩琳的責備。但千栩琳并沒有太多的不滿,相反的,千栩琳心里倒多少有些欣慰。

“祭司大人,還……還有一點,”見千栩琳沒說話,洛彌婭囁嚅道。“在我回到神殿的時候,神殿來了一名造訪者。”

千栩琳扭頭看向洛彌婭。

“造訪者?在這個時候?”

“是的,他說他走了很久才找到這里……我沒來得及問他的來意,就…就讓他先進神殿了。”

“嘖,我這個樣子,只能等明天早上再回去見他了。”千栩琳道。“你沒給他安排住宿的地方嗎?”

“我……我沒顧上。”洛彌婭的聲音越來越小。

“行了,別說了,我已經休息好了,你到這毯子里來暖和一會。”千栩琳說著示意洛彌婭給他拿來衣服。“別想那些事了,這些事本應由我來解決的。今天真是有勞你了,洛彌婭。”

千栩琳在心里暗暗祈禱那位倒霉的造訪者不要怨恨自己。

穿上洛彌婭遞給他的干燥、柔軟的細亞麻布袍子后,千栩琳掀開毯子站了起來,發現洛彌婭已經貼心地為他準備了保暖的靴子。穿好衣服,千栩琳扶起在地上凍得全身僵硬的洛彌婭躺進殘留著他的體溫的毯子里,洛彌婭雖然有些抗拒但并沒有反抗;她躺下后不等千栩琳為他蓋好毯子便自己動手把毯子緊緊裹在身上,身體在毯子里縮成小小的一團。在保持這個動作好一陣后,稍稍緩過來的洛彌婭才在毯子里摘下手腳腕上的金鐲和身上佩戴的其它首飾放在身邊。

千栩琳試探著從毯子里抽出洛彌婭濕漉漉的頭發,用發帶扎緊。由于這是他第一次做這件事,他的手法難免有些笨拙,但在多次嘗試后總算把洛彌婭那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固定住了。做完這一切,他直了直酸痛的腰走到篝火旁,從火中挑出鐵壺。

滾燙的水順著嗓子流入身體,將一連串溫暖順著喉嚨往下傳播開。在喝了一點開水暖了暖身子后,千栩琳又倒出一些送到洛彌婭嘴邊。

洛彌婭臉上的表情又吃驚又困惑。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祭司大人,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嗯?”

“我是說,你平常…不會這么對我,但是從今天早上開始,你好像……變了。”

千栩琳皺起眉頭。

是啊,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細細想來,千栩琳也有點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為洛彌婭整理頭發,讓洛彌婭鉆進毯子,為她端水,這些舉動是自己刻意而為之嗎?顯然不是。然而,從今天早上開始——準確的說是從他做了那個夢之后,他內心中就有了一絲對洛彌婭的、時有時無的微妙情感;而就在湖底,就當他的意識與古老的記憶相連時,自己曾經侍奉的祭司——魯伊特的話似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什么東西,讓他麻木了數千年的心在此時竟有了一絲自然的搏動。就在剛剛,當他決定對洛彌婭道歉的時候,在他內心深處仿佛有一面無形的墻壁被打破了,這讓他頓有一種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暢快感。雖然自己眼前跳動的篝火、吹在身上刺骨的寒風和身后的湖面在天幕下都顯得如此不真實,而再會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他更覺得如同做夢一般;但當他的視線轉移到毯子里的洛彌婭身上、看著躍動的火光在她疲憊的臉上留下斑駁的陰影時,他卻從未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別問了,好好休息吧。”千栩琳道。“不吃晚飯堅持的住嗎?你今天可是走了不少路。”

“我在往返神殿的路上隨手摘了一點果子,但我忘了給你帶。我真是……”

“沒事,少一頓飯也沒什么。”眼看洛彌婭又要自責,千栩琳連忙安慰她道。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餓肚子的感覺畢竟還是不好受,但一想到自己既然已經在洛彌婭面前說了這話,也不好再表現出什么。“明天早上補上吧,你可得起早點提前準備早飯。”

洛彌婭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地,天邊的最后一抹余暉也消失了,黑暗籠罩了大地。千栩琳用余光瞅了一眼湖面:在漆黑的湖面上隱約可見天上星辰的倒影,月光被起伏的波濤攪得失去了原本的外形。此時的湖面雖然與他夢里的場景相比無比接近,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面前這個湖泊給自己呈現的是靜謐、平和而非夢境中的暗藏殺機。想到這里,千栩琳更加想知道在這個湖里到底埋藏了什么不知名的秘密、在數千年間又積累了多少生靈殘存的記憶,而他對那團把自己的意識向里逼迫的黑色漩渦更是感到不可思議。他逐漸從心底冒出一個想法:也許自己眼前的這個湖不僅僅是自然的一部分,更是某種連通過去與未來、神明與凡人、時間與空間的樞紐。

他想再次讓自己的意識與身邊的自然相連,但他心里又不由得涌現出一陣后怕。他及時制止了這種危險的想法:如果此時再出什么意外,恐怕洛彌婭也沒法救他了。

天色已暗,是時候找個地方睡覺了。

“洛彌婭,不介意我和你擠在一條毯子里睡覺吧?”千栩琳心里一個突然冒出的念頭被他無意地說出。

縮在毯子下的洛彌婭毫不思索地開口道:“祭司大人,每天晚上你都和我在一張床上共枕同眠,我又何必介意和你共同蓋一條毯子呢?”

千栩琳微微一笑——洛彌婭總是可以給出他想要的答案。他解下袍子在洛彌婭身邊鋪開,把本來只能容一人躺下的地方擴寬了一些,隨后他脫下靴子,緊貼著洛彌婭身邊躺了下來。

洛彌婭光潔的后背碰觸到千栩琳的皮膚時她本能地彈開了——他們從未如此緊密的接觸過,頭一次湖邊擠進一條毯子讓千栩琳和洛彌婭都有些不適應。在反復調整了好幾次姿勢后他們最終達成了默契:千栩琳和洛彌婭背靠背,相互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篝火的溫暖陷入了無夢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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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起來了,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已經是早上了。”

“你要錯過早上的晨禮和祭祀了,祭司大人!”

洛彌婭連著在千栩琳耳邊喊了三聲,才把他從熟睡中喚醒。

千栩琳習慣性地翻了個身,敏感的皮膚卻觸碰到了冰涼潮濕的礫石。他睜開眼,定了定神,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是在湖邊和洛彌婭擠了一宿。

千栩琳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了溫暖的被窩。架在篝火邊的祭司服已經晾干了,他在洛彌婭的幫助下穿戴好衣服、在身上佩戴好冰冷的金飾,隨手沾了些水壺里的水在臉上抹了兩把便替代了早上日常的更衣和洗漱。

洛彌婭已經在礫石灘上清理出一塊平整的地面充當臨時的祭壇。由于用來捆扎頭發的咒符千栩琳并沒有隨身攜帶,只得暫且用洛彌婭的一條金色發帶代替。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祭壇以外的地方進行祭祀,而這樣做也是一種可以被容忍的做法:祭祀需要的更多是祭祀者的虔誠,除此之外的形式都可以忽略;而對千栩琳和洛彌婭而言,保持內心的虔誠——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晨禮和祭祀很快完成。在千栩琳背誦完祈禱文后,他從昨天下午一直餓到今天早上的肚子再也堅持不住了。所幸洛彌婭認真踐行了她的承諾:她已經在千栩琳起床之前就為他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飯——一條烤魚。雖然這條魚不足以完全填飽千栩琳的肚子,但已經足夠支撐他返回神殿了。吃完飯后他們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篝火,將木柴熄滅丟進湖里,隨后卷起毯子、挎上水壺,在洛彌婭的帶領下正式結束了這場艱難的跋涉,踏上了返回神殿的旅程。

返回神殿的速度比千栩琳預想得快。洛彌婭輕車熟路地帶他穿越了森林,他們一路上幾乎沒做停留就一口氣翻越了兩座山頭,在中午之前就看到了神殿高聳的尖頂。看到神殿令千栩琳心里踏實了不少,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當他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神殿底部的庭院時,他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這時千栩琳猛然想起昨天洛彌婭跟他提到的那位造訪者。

“洛彌婭,你昨天說的那個造訪者,他在哪呢?”千栩琳急忙問到。

洛彌婭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她急忙走進神殿四下環顧了一圈,最終在神殿大廳的臺階上找到了一團臟兮兮的黑色物體。

也許是兩人弄出的聲響把那團黑色物體吵醒了,他緩緩蠕動著,千栩琳這才看出來那是一個像蝙蝠一樣用斗篷裹著自己睡覺的人。而就在眼前這只“蝙蝠”把頭從他的“翅膀”下探出來時,千栩琳看到了一張瘦削、蒼白而疲憊的臉。他的雙眼陷在深坑一樣的眼眶里,高高的顴骨把向內凹陷的腮幫像山丘一樣撐起來,單薄的嘴唇慘白無色,唯獨高聳的鼻梁撐起了他臉上的等高線,也讓他更像一只飽經風霜的蝙蝠。

雖然造訪者的面孔并不討人喜歡,但看到睡在臺階上的造訪者還是讓千栩琳有點難為情——身為神殿的主人,沒有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得到很好的招待,從禮節上來講就是一件很失身份的事情。千栩琳打算走過去把他扶起來,但造訪者卻已經慢慢悠悠地用枯槁的胳膊撐著自己坐起來了。

看到洛彌婭和站在他面前的千栩琳,造訪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鞠了個躬。

“早上好,祭司大人。”他聲音沙啞地說,隨后又向洛彌婭行禮:“早上好,助祭閣下。”

千栩琳和洛彌婭連忙回禮。

“昨天晚上我有事不在神殿里,沒有很好的招待你,真是失禮。”千栩琳道。“如果你不介意,一起來吃早飯吧,我也是剛剛才回來。”

造訪者笑了笑,他臉上的皮膚擠在一起浮現出可怕的皺紋。“祭司大人,不必客氣,我一路走來,已經不在乎這點禮節了。”

說罷,千栩琳帶著造訪者轉身上樓,前往二樓的餐廳。餐廳很大,但由于一直都只有千栩琳和洛彌婭兩個人在這里用餐,這間寬敞的房間顯得有點冷清。千栩琳按照禮節坐在長條形桌子的一頭,造訪者則在他右手邊緊挨著他的位置坐下,洛彌婭的位置在千栩琳左手邊,但此時她正忙著準備早餐而沒有就坐。

“閣下,怎么稱呼?”在整理好餐具后千栩琳開口問到。

“哦,我叫道奇,道奇?塔蘭托,冬日帝國禁衛軍上尉。您叫我道奇就行。”

冬日帝國?千栩琳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帶有很強的侵略性,但千栩琳并不想驗證自己的想法。

“好吧,道奇,很榮幸能接待你。”

道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笑容比之前稍緩和了些,但仍然顯得怪異。“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昨天很晚的時候我才找到這里,本來想著您可能已經休息了就打算等到今天早上再來找您,但您的助祭很熱情地把我請進了您的神殿。”

“唉,別提了,昨天晚上我實在脫不開身。”千栩琳尷尬地笑了笑,心里卻暗暗為眼前這位造訪者的善解人意而高興。“先吃早飯吧,吃完飯再說這些事。”

洛彌婭已經做好了早飯,她將一盤切好的面包和水果送到桌前,在千栩琳身邊坐下。由于面包的制作相比其他食物來說要復雜很多,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千栩琳和洛彌婭并不經常把面包當成主食,只有在接待造訪者時才會拿出這寶貴的食物。

道奇動作嫻熟地用湯勺將盤子里的水果碾碎,涂抹在面包上。這個動作千栩琳在很多造訪者身上都看到過——有這個習慣的人往往都是身份尊崇的貴族或議員,而道奇在進食時使用餐巾的習慣則更讓千栩琳認定他是一名受過良好教育的軍官。在道奇狼吞虎咽地吞下整盤面包后,他才恢復了一點氣色,這讓他蒼白的臉上紅潤了些許。道奇滿意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十指相扣放在桌上,開口說到:

“天吶,祭司大人,在這幾天的長途跋涉中我真是快餓瘋了……我在進入森林的一周內就吃完了隨身攜帶的干糧,靠吃野果、喝溪水才勉強走到這里。所幸這片森林里野果豐富,我才有機會活著見到您……”

“你是從山的另一邊翻越過來的嗎?”千栩琳問到。

“哦,是的。”吃飽了飯的道奇恢復了說話的力氣,他的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沙啞。“在冬日帝國里一直流傳著您的傳聞,人們都說在連綿的梵爾洛奇亞山脈后面有一座神殿,里面居住著一位上古時代的祭司…對嗎?”

“其實也不算上古時代,只不過……七千年而已。”

道奇吃驚地揚起眉毛。“那這么說是真的了?冬日帝國建立才六百年,我聽別人給我說起建立帝國之初的事都感覺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千栩琳忍不住笑了。“當然,對凡人來說,七千年已經足夠長了。”

道奇帶著驚愕地表情點了點頭。

“呃,隨后,我花了三個月從冬日帝國首都走到梵爾洛奇亞山脈,又花了一個月翻越了梵爾洛奇亞山脈,花了兩個星期走出了那片該死的森林找到了這里。天吶,祭司大人,我真不敢相信那些傳言是真的,能見到您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別激動,道奇先生。”千栩琳笑著說——道奇的表現差不多是每一位造訪者都會表現出的。“我想我現在可以咨詢一下:您來這里有什么事呢?”

道奇愣了幾秒,隨即他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他在身上翻了半天,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他從椅子上站起,嚴肅認真地將手上的羊皮紙整理平整,雙手遞給千栩琳。

“祭司大人,這是一份請柬。”

千栩琳沒有打開手里的請柬,只是把那張羊皮紙疊起來放在桌角。

“請柬?請我嗎?”

道奇的身體微微前傾、頷首鞠躬。“是的,祭司大人,這是冬日帝國皇帝讓我帶給您的。”

千栩琳搖了搖頭。

他對介入國家的政務不感興趣。因為他知道:再繁榮強大的國家,只要帶有侵略意識就不可能經受住時間的考驗。而那些曾經風光無限的政客、議員或將軍終將在時間的長河中化為塵埃。

但出于禮貌,他還是打算順著道奇的話說:

“如果我接受了,會怎么樣?”

“我會帶您前往冬日帝國的首都,覲見皇帝陛下。”

“為什么找我?”千栩琳追問。

道奇一時語塞。

“我……我不清楚,祭司大人。這只是皇帝陛下托我給您傳遞的消息,別的我不知道,也沒有權力知道。”道奇猶豫著說。

千栩琳心里差不多已經拿定了主意。

“好吧,暫且不說為什么找我。我想知道,冬日帝國的首都離這里有多遠,值得讓你千里迢迢地趕過來?”

“離梵爾洛奇亞山脈很遠,祭司大人。而且與梵爾洛奇亞山脈之間隔著游牧民族的領土。但如果我們找到全帝國最好的馬然后快馬加鞭地穿越那片平原,用不了幾個星期就可以進入帝國邊境。”

千栩琳點了點頭。他試探著問:

“如果我拒絕呢?”

“如果您拒絕,皇帝陛下將尊重您的選擇。”道奇說到。但看到千栩琳臉上懷疑的神情他又連忙補充:

“請不要懷疑帝國的承諾,目前帝國正忙著和北海共和國的艦隊交戰,無暇抽出精力來處理戰爭之外的事。”道奇畢恭畢敬地說。“還有,皇帝陛下說,您不會拒絕的。”

“哦?為什么?”

“皇帝陛下說,如果您拒絕,那就讓我給您看他的信物——在這里,祭司大人:”

說著,道奇從斗篷里掏出一個用地圖包裹的徽章。千栩琳的目光隨意地在上面一掃,視線突然被上面的標記牢牢吸引了:

徽章上的紋路是一只金色的四翼鳥,在四翼鳥的背后是一個發著萬道金光的太陽——這與千栩琳手鐲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他震驚地扭頭看向道奇,道奇臉上則是一幅“我早就猜到會這樣”的表情。

“請看看地圖吧,祭司大人。”

千栩琳不由地站起來,內心砰砰跳著翻開包裹徽章的地圖。那是一份冬日帝國的地圖,在地圖旁邊是一片還沒有經過測繪的空白,一條紅線在上面畫出了道奇的旅途軌跡。以這條紅線為中心,在周圍還用炭筆潦草地標注了一些平原和山脈,顯然是道奇一路走來的測繪成果。但吸引千栩琳目光的不是那條跨越了半個地圖的紅線,而是那條紅線起點的地名:

那是冬日帝國的首都——希澤圣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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