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燭火搖曳。
卿卿坐在主座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眼睛半閉半睜，仿佛在假寐。帳內靜得可怕，只有那“嗒、嗒“的敲擊聲回蕩著，如同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帳簾被掀開，戚非非押著江筱寧走了進來。江筱寧雙手被縛，卻依然挺直腰背，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當她看到座上的卿卿時，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統帥。“戚非非行禮，“江筱寧帶到。“
卿卿緩緩睜開眼。那雙眼睛已經許久沒有變回湛藍色了，此刻在燭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銀灰色。她打量著江筱寧，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好久不見，碧霄。“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帳內。戚非非猛地轉頭看向江筱寧，其他將領也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皇城三大侍衛之一的碧霄？“司空千潯失聲道，“這怎么可能？“
江筱寧的身體微微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來。她苦笑一聲：“這身份早晚會被人拆穿，只是沒想到會是你。“她直視卿卿，“什么時候知道的？“
卿卿的手指停止了敲擊：“劉云軒送你回江家時，我就知道了。“
江筱寧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歸于平靜：“原來那么早...看來我演得還不夠好。“
戚非非不可置信地看著昔日好友：“筱寧，你...你真的是皇城侍衛？那我們在醉生夢死的那段日子...“
“都是任務。“江筱寧打斷他，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奉命接近你們，監視段凌風在意的人。“
戚非非如遭雷擊，踉蹌后退一步，仿佛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卿卿卻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軍帳中顯得格外刺耳：“現在你已戰敗，作為俘虜，還有什么想說的？“
江筱寧深吸一口氣，突然雙膝跪地：“我只有一個請求——看在昔日情面上，放過江家滿門。我江筱寧甘愿赴死。“
“辰皎！“戚非非忍不住上前一步，“筱寧雖為敵方，但...“
卿卿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始終鎖定在江筱寧身上：“昔日情面？“她嗤笑一聲，“你是指你給我下毒的情面，還是你向雷明揚告密導致我被囚禁的情面？“
江筱寧臉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卿卿站起身，緩步走下主座，“比如...江景鳶的下落。“
聽到這個名字，江筱寧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她急切地抬頭：“我可以告訴你江景鳶的下落！只要你放過江家...“
卿卿突然俯身，幾乎貼著江筱寧的耳朵輕聲道：“可惜，你根本不知道江景鳶在哪。“她直起身，眼中殺意驟現，“而且，就算沒有江景鳶，江家也將不會存在。“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刺入江筱寧心臟。她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恐：“不！求你！只要放過我的族人，我現在就可以去死！立刻！“
卿卿歪著頭看她，仿佛在欣賞她的絕望。突然，她伸手從身旁侍衛腰間拔出長劍，“錚“的一聲橫在江筱寧面前。
“那就證明給我看。“卿卿的聲音輕柔得可怕，“敢不敢死？“
帳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卿卿和江筱寧之間來回移動。江筱寧盯著眼前寒光閃閃的劍鋒，身體卻一動不動。
“看，你不會死，也不愿死。“卿卿收回長劍，冷笑道，“因為你心心念念的都只為做段氏皇妃。“
江筱寧如遭雷擊，整個人癱軟在地。
“不是的...我...“她的辯解蒼白無力。
戚非非再也忍不住：“筱寧，這是真的嗎？你接近我們，只是為了...段凌風？“
江筱寧的眼淚終于決堤。她崩潰地大喊：“是！我本來就是段氏皇妃的人選！成為碧霄也是奉了段凌風的命令！我以為這樣就能嫁給他！“她抽泣著，“出現在醉生夢死，與你們姐妹相處...只是想看看段凌風在意的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著幾分真實的哀傷：“但那時...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日子。我不是侍衛，不是家主...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戚非非眼中閃過痛色，下意識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卿卿冷眼旁觀這一切，突然開口：“多么感人的懺悔。可惜，這不過是你慣用的騙人把戲。“她逼近江筱寧，“不然，我為何會中毒？那時你就已經起了殺心！“
戚非非的手徹底僵住了，緩緩收回。其他將領也露出震驚之色。
江筱寧被揭穿后，臉上的脆弱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憤怒：“憑什么！“她嘶吼著，“你一個階下囚、一個妾室能得段凌風的青睞，而我...他連個眼神都不肯給我！“
卿卿兩指輕撫劍身，語氣平靜得可怕：“這根本不是戕害我的理由。“
帳內氣氛降至冰點。江筱寧突然再次跪倒，額頭抵地：“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你看在...看在...“她哽咽了一下，“放過江家族人，我甘愿赴死...“
卿卿舉起長劍，劍尖對準江筱寧的胸口：“我成全你。“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長劍已經刺穿了江筱寧的胸膛。鮮血噴涌而出，濺在卿卿的衣袍上，如同綻放的彼岸花。
“筱寧！“戚非非驚呼，卻為時已晚。
江筱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胸前的劍刃。她顫抖著抬頭，嘴角溢出鮮血：“你...答應...我的...“
卿卿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放心，你的族人我會一個不留地送他們上路。“
江筱寧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想要說話，卻只能吐出更多的鮮血。她的手無力地抓住卿卿的衣袖，眼中滿是哀求與絕望。
卿卿殘忍地轉動劍柄，然后猛地拔出。江筱寧的身體像破布娃娃一樣倒下，鮮血很快在她身下匯成一灘。
“辰皎！“戚非非雙拳緊握，眼中滿是憤怒與不可置信，“您答應過她！“
卿卿甩掉劍上的血珠，面無表情：“我答應她什么了？“
戚非非如鯁在喉。確實，卿卿從未明確承諾過什么。他后退幾步，眼中滿是失望：“我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您...“
說完，他轉身沖出軍帳，無法再多待一刻。
帳內一片死寂。司空千潯看了看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卿卿，小心翼翼地問道：“辰皎...帳外的江家族人...如何處置？“
卿卿輕輕擦拭著染血的長劍，頭也不抬地吐出一個字：
“滅。“
這個字輕如鴻毛，卻重若千鈞。在場所有將領都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空千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全部...？“
卿卿終于抬起頭，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冰冷得不似人類：“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江家滿門，一個不留。“
她將長劍扔回給侍衛，轉身走向主座，染血的衣袍在身后劃出一道刺目的軌跡。
“執行命令。“
當卿卿的身影消失在帳內屏風后，眾人才如夢初醒。司空千潯看了看地上江筱寧尚有余溫的尸體，又看了看帳外隱約傳來的哭喊聲，深深嘆了口氣。
“傳令下去...“他的聲音干澀得可怕，“按城主說的做。“
夜色如墨，景德城外火光沖天。哭喊聲、求饒聲、刀劍入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譜寫成一首血腥的夜曲。
而在主帳內，卿卿獨自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與辰皎一模一樣的臉。她伸手撫摸鏡面，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辰皎，別怪我狠心...“她輕聲自語，“這條路...必須用鮮血鋪就...“
鏡中，她的眼睛閃過一絲湛藍，又迅速被銀灰吞噬。
帳外，屠殺仍在繼續。而遠方的天際，第一縷曙光正試圖穿透黑暗，卻不知能否洗凈這片土地上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