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月色被烏云遮蔽，天地間只剩下零星火把的微光。戚非非蹲伏在城墻外的荒草叢中，右手高舉，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身后十九名夜襲隊員立刻靜止不動，如同十九尊雕塑融入夜色。

“斥候。“戚非非低聲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兩名身著夜行衣的斥候從隊伍前端匍匐而來，動作輕盈如貓，連草葉都幾乎沒有晃動。

“隊長，城上巡邏比昨日更密集了。“一名斥候耳語道，“西北角每半刻鐘就有一隊經過，但兩次巡邏之間有短暫間隙。“

另一名斥候補充：“城墻中段有伏兵，我看到了至少五處反光——是兵器。“

戚非非瞇起眼睛。雖然司空千潯的針法神奇地治愈了她的傷勢，但此刻傷口深處仍隱隱作痛。她強忍不適，仔細消化斥候帶回的情報。

“果然有埋伏。“她輕聲道，“按第三預案執行。“

隊員們無聲地調整裝備。戚非非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鉤爪和繩索，又摸了摸綁在大腿上的短刀。這把刀是辰皎大人親自賜予的，刀身狹長，在月光下不反光，最適合夜間行動。

“記住，“戚非非最后一次叮囑，“攀爬時身體緊貼城墻，遇松動磚石立即換位。上城后按預定分組行動，保持絕對安靜。“

隊員們點頭示意。戚非非深吸一口氣，率先向城墻摸去。

夜襲隊排成單列，每人相隔三尺，前人行進時，后人嚴格踩著前人的腳印。他們穿過最后一片開闊地時，全部伏地而行，如同蛇類滑過草叢，連最敏銳的夜鳥都沒有被驚動。

城墻在黑暗中聳立，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戚非非舉起右手，隊伍再次停下。遠處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和低聲交談，火把的光亮在城墻上移動。

所有人屏息凝神，與黑暗融為一體。

火把的光亮漸漸遠去。戚非非等了十個心跳的時間，確認安全后，才向城墻拋出鉤爪。特制的爪鉤包裹著布條，落在城垛上時只發出輕微的“嗒“聲。

一拉，穩固。

戚非非開始攀爬，身體緊貼墻面，每一寸移動都精準控制，不發出絲毫聲響。繩索在他手中如同活物，隨著他的上升而無聲收緊。下方，隊員們依次拋出各自的鉤爪，十九道黑影開始沿著城墻向上移動。

攀至半腰，戚非非突然停下。他感覺到一塊磚石微微松動。沒有絲毫猶豫，他橫向移動三步，找到新的著力點繼續上行。

距離城垛還有一丈時，戚非非再次停下，向下方打了個手勢。兩名身手最敏捷的隊員加速攀爬，超過他先行探路。

兩名斥候如壁虎般悄無聲息地翻過城垛，伏在陰影中觀察。片刻后，一點微弱的綠光閃爍了三下——安全信號。

戚非非松了口氣，正準備繼續攀爬，突然眼角瞥見城墻中段一處陰影不自然地移動了一下。他渾身緊繃，立即做出“警戒“手勢。

太遲了。

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一名夜襲隊員的肩膀。那人悶哼一聲，險些松手墜落。

“伏兵！“戚非非低吼，同時拔出短刀。

城墻上的陰影突然“活“了過來，至少二十名守軍從各種匪夷所思的隱蔽處現身——磚石縫隙間、荒草叢中、城墻拐角處。他們如鬼魅般無聲逼近，手中兵器寒光閃閃。

“執行應急方案！“戚非非喝道，同時猛地向上攀爬。

城墻上頓時爆發一場無聲的生死搏殺。夜襲隊員們拔出短刀與匕首，與伏兵近身纏斗。金屬碰撞聲被刻意壓制，受傷者的痛呼被同伴迅速捂住。這是一場幽靈之間的戰爭，只有最敏銳的耳朵才能捕捉到那些細微的掙扎與喘息。

戚非非翻上城垛，迎面撞上一名伏兵。兩人同時出手，刀鋒在月光下劃出冷冽的弧線。戚非非的短刀精準地刺入對方咽喉，另一只手及時捂住那人的嘴，將慘叫扼殺在喉嚨里。

“清點人數！“他低聲命令，同時警惕地環顧四周。

夜襲隊員陸續翻上城墻。一番激戰后，他們損失了三人，另有五人負傷，但成功消滅了這段城墻上的所有伏兵。

“換裝。“戚非非下令。

隊員們迅速脫下夜行衣，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守軍制服——這是根據斥候連日觀察仿制的，足以以假亂真。面罩覆面，頭巾裹首，轉眼間，夜襲隊變成了江家的巡邏兵。

“按計劃分組行動。“戚非非檢查了一下偽裝，“記住，我們是第三巡邏隊，剛剛換崗。“

隊伍分成兩組。戚非非帶領十人負責潛入府邸擒獲家主；其余人負責制造混亂并守住撤退路線。

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在城墻上，遇到真正的巡邏隊時還點頭致意。沒人注意到這些“同袍“的消音鞋踏地無聲，也沒人發現他們腰間鼓鼓囊囊的暗器。

下城墻比預想的順利。城內的守軍明顯松懈許多，大部分士兵都在打盹或閑聊。戚非非帶隊穿過幾條小巷，很快來到江家府邸外圍。

府邸燈火通明，守衛森嚴。正門處站著八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另有數支巡邏隊在圍墻外來回走動。

“分散。“戚非非低聲道。

隊員們三三兩兩散開，各自尋找最佳滲透點。戚非非帶著兩名最得力的助手繞到府邸西側，那里有一棵老槐樹靠近圍墻。

槐樹上早已潛伏著提前混入城中的斥候。一條繩索無聲垂下。

“家主在書房，“斥候低聲道，“已經確認。“

戚非非點頭，順著繩索翻過圍墻。落地時他的傷口一陣刺痛，但他咬牙忍住。府邸內戒備明顯比外面松懈，偶爾走過的仆從都低著頭行色匆匆。

避開三波巡邏后，戚非非來到主樓附近。書房窗口亮著燈，一個戴著鬼面具的身影正在伏案工作。

“就是他。“戚非非握緊短刀，“按計劃行動。“

六名隊員悄無聲息地解決掉書房外的守衛。戚非非親自摸到窗前，確認目標仍在室內后，向隊友打了個手勢。

破門而入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鬼面人猛地抬頭，右手已經按在腰間佩劍上。但夜襲隊員的動作更快，四把強弩同時對準了他的要害。

“別動。“戚非非冷聲道，“除非你想變成刺猬。“

鬼面人的手停在半空，面具下的眼睛掃視著闖入者。令人驚訝的是，他沒有呼喊求救，只是緩緩站起身。

“辰皎派你們來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雌雄莫辨。

戚非非沒有回答，向隊員使了個眼色。兩名隊員立刻上前，一人繳了鬼面人的佩劍，另一人用繩索捆住他的雙手。

“塞住他的嘴。“戚非非命令道，“別讓他出聲。“

當隊員伸手去摘面具時，鬼面人突然掙扎起來。戚非非親自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面具邊緣，猛地一扯——

面具脫落的瞬間，戚非非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筱寧？“

燭光下，那張熟悉的容顏因憤怒而微微扭曲，但毫無疑問，這正是曾經的至交好友——江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