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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元史
  • 周良霄
  • 3413字
  • 2020-03-26 17:15:54

第三節 蒙古國時期草原社會的變化

經過從成吉思汗到蒙哥近半個世紀(1211—1259年)的對外征服和擴張,形成了一個亙古未有、橫跨歐亞兩洲的龐大汗國,有力地影響了整個人類歷史的進程,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蒙古草原的面貌。

首先是大量的財富,通過劫掠,流入了原來是十分貧瘠的蒙古草原。術外尼記載:成吉思汗以前,蒙古人“穿的是狗皮和鼠皮,吃的是這些動物的肉和其他死去的東西”。“他們當中大異密的標志是:他的馬鐙是鐵制的;從而人們可以想象他們的其他奢侈品是什么樣了。他們過著這種貧窮、困苦、不幸的日子,直到成吉思汗的大旗高舉,他們才從艱苦轉為富強,從地獄入天堂,從不毛的沙漠進入歡樂的宮殿,變長期的苦惱為恬靜的愉快。他們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彼等喜愛之山珍海味,彼等選擇之果品。’飲的是‘麝香所封之(醇酒)。’所以情況成了這種:眼前的世界正是蒙古人的樂園;因為,西方運來的貨物統統送交給他們,在遙遠的東方包扎起來的物品一律在他們家中拆卸;行囊和錢袋從他們的庫藏中裝得滿滿的。而且他們的日常服飾都鑲以寶石,刺以金鏤;在他們居住地的市場上,寶石和織品如此之賤,以致把它們送回原產地或產礦,它們反倒能以兩倍以上的價格出售,而攜帶織品到他們的居住地,則有似把香菜子送至起兒漫作禮物,或似把水運到甕蠻(Oman)作獻納。此外,他們人人都占有土地,處處都指派有耕夫;他們的糧食,同樣地,豐足富余,他們的飲料猶如烏滸水般奔流。”“蒙古人的境遇已從赤貧如洗變成豐衣足食。”“凡是(從前)購置不起一張棉絮床的人,今天可以一次跟他們做三、五萬金巴里失(balish)或銀巴里失的生意。”《世界征服者史》上冊,第23—24頁。術外尼的敘述盡管充滿夸張與阿諛的成分,但這時蒙古草原上財富的大量增加卻是無可懷疑的事實。這些財富當然主要集中在蒙古貴族手中。至于一般的蒙古人,對外的侵略戰爭使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徐霆記他在草地看到被征發往西域的蒙古軍,“亦多有十三四歲者。問之,則云:‘此皆韃人調往征回回國,三年在道,今之年十三四歲者,到彼則十七八歲,皆已勝兵’。”《黑韃事略》。足見在人力上消耗之沉重。不過,就物質生活而論,這些服兵役的一般蒙古人,較之往日多有改變,也是可以想見的。

另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事實是大批漢人、回回,乃至歐洲戰俘的遷入草原。我們已無法得到這些被俘遷往草地的人口的確切數字。但從某些零碎的記載,我們仍可以窺見其大概。史秉直降于蒙古軍,木華黎命他“管領降人家屬,屯霸州,秉直拊循有方,遠近聞而附者十余萬家。尋遷之漠北”《元史》卷147《史天倪傳》。。這一批俘戶北遷后便安置在土拉河一帶。在元人史籍中,記載蒙古軍將俘擄人口,動輒成千累萬的事例,不可枚舉。按照蒙古軍法,凡是軍前所擄者即被勒充驅奴。最初,這些俘獲來的驅奴是被驅往蒙古草原的。稍后,由于數量過多,超過了草地實際的容載能力,才開始把這些俘來的驅戶寄留內地。“時,諸王大臣及諸將校所得驅口,往往寄留諸郡,幾居天下之半。”《元文類》卷57宋子貞《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由此可知,由俘擄而勒充奴隸的人數確相當大,也足可以讓人測知,被遷至于草原的驅戶必不會是少數。在蒙古西征中將大量回回人戶俘擄東遷的記載,在剌失德丁書中也多次提到。如玉龍杰赤之陷,“他們(指蒙古軍)將居民一下子全部驅到野外,從他們中間將十萬名左右的工匠分出來,〔押〕送到東方去”《史集》第1卷第2分冊,第298頁。。窩闊臺屠哥疾寧,“將工匠、手藝人遣送到東方城市里,其余的人全都一下子被殺死了”《史集》第1卷第2分冊,第309頁。。按照蒙古習俗,“凡破城守有所得,則以分數均之,自上及下,雖多寡每留一分為成吉思汗皇帝獻,余物則敷表有差,宰相等在于朔漠不臨戎者,亦有其數焉”。《蒙韃備錄·軍政》。這些被俘東來的回回驅戶,必定也是在有勢力的蒙古人中按份額分配。其數目之大,是不難想象的。

在這一大群被俘遷入蒙古草原的各族驅奴中,個別人可能因其特殊的技能和機遇而擺脫其奴隸地位,成為蒙古統治者所需要、甚至是頗倚重的通譯、醫生、特殊工藝師乃至軍將、官員等,但大多數人則是等同于錢物的奴隸。太宗(窩闊臺)十二年(1240年),曾明令“籍諸王大臣所俘男女為民”。在當時條件下,很難認為這個法令能產生多少積極的效果。當時奴隸被廣泛地使用在包括手工業、軍事,乃至牧業等生產部門。彭大雅記:“牧者謂之兀剌赤,回回居其三,漢人居其七。”《黑韃事略》。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條件都是十分悲慘的。他們“被作為奴隸來對待,并且像其他俘虜一樣,被派從事各種各樣危險的事情。在作戰時,他們走在最前面;如果必須渡過沼澤或危險的河流,他們必須首先去試探通路。他們也被強迫去做一切必須做的工作。如果他們在任何事情上觸犯了主人,或不服從一道命令,他們就像驢一樣地被鞭打”。“總之,他們吃得很少,喝得很少,穿得很壞,除非他們能掙得一些東西,像金匠和其他熟練工匠那樣。有些人的主人非常之壞,什么也不給他們,而且,由于必須為他們的主人做大量的工作,因此他們沒有時間料理自己的事情,除非從他們應該休息或睡眠的時間里擠出一點時間來——如果他們有妻子和自己的帳幕,他們就能這樣做。但是住在他們主人家里當奴隸的其他的人,就處于最悲慘的境地。我常常看到他們,夏天在極為炎熱的陽光之下,穿著皮褲,身體的其余部分裸露著;在冬天,他們忍受著嚴寒。我看到他們中的一些人,由于極度的寒冷而凍掉了腳趾和手指。我也聽說,有些人凍死了,或者他們所有的肢體都凍得殘廢了。”《出使蒙古記》,第41—42頁。1217年冬,成吉思汗出獵土拉河上,匠官史大使等懇請于侍從的德興、燕京、太原人匠達魯花赤王德真說:“吾儕小人,以絕食而殍者已十七八,存者亦將垂死,微公其誰救之?公即言于上,凡所獲獵獸,盡以給餓者,繼賜以牛羊。又弛塔拉布哈松實之禁,得采食。用是困者起,瘠者肥,免于溝壑者不知其幾。”《紫山大全集》卷16《德興燕京太原人匠達嚕噶齊王公神道碑》。從這些記載里,我們對草原的奴隸狀況,可以窺見一斑。

上述事實無可辯駁地表明,在蒙古國時期,草原上的奴隸制度一度曾有過相當程度的發展,以致我們有理由把這個新興的汗國看成為蒙古奴隸主貴族的政權,盡管它維持的時間不太久,很快就被忽必烈所建立的封建地主階級專制的元王朝所代替。承認蒙古國時期奴隸制一度發達這一事實是很重要的,否則,我們就無法就元朝時期驅奴制度的盛行,及其對社會經濟所造成的巨大消極影響作出正確的說明。

在財富掠奪與對奴隸的殘酷榨取基礎上,這一時期,蒙古草原上出現了超乎正常發展之外的繁榮。原來種類單調、工藝粗糙的手工業,在滅金之后,“百工之事,于是大備”。一批手工業、農業定居點和宮殿城市開始出現。魚兒濼(今達里泊)有公主離宮,其外垣方廣兩里許,“中建寢殿,夾以二室,背以龜軒,旁列兩廡,前峙眺樓”。宮之東“有民匠雜居,稍成聚落”。土拉河旁之畢里紇都“乃弓匠積養之地”。塔米爾河旁有忽蘭赤斤,“乃奉部曲民匠種藝之所”《張德輝行紀》(《玉堂佳話》)。。鎮海城“有漢民工匠”《長春真人西游記》。。謙州“有工匠數局,蓋國初所徙漢人也”。《元史》卷63《地理志六·西北地附錄》。上述這些小聚落的附近,以及克魯倫河與和林川等地,都有少量的農業。城市中最令人注目的是和林,它既是蒙古國的都城,又是草原最大的手工業和商業中心。“城里有兩個地區:一個是薩拉森人(Saracens,意指伊斯蘭教徒)區,市場就在這個區里。許多商人聚集在這里,這是由于宮廷總是在它附近,也是由于從各地來的使者很多。另一個是契丹人區,這些契丹人都是工匠。除這些地區外,還有宮廷書記們的若干座巨大宮殿,十二座屬于各種不同民族的異教徒的廟宇,兩座伊斯蘭教寺院(在寺院里公布著摩訶末的教規),一座基督教徒的教堂(坐落在城市的最末端)。城的周圍環繞著土墻,并有四個城門。東門出售小米和其他谷物,不過那里難得有這些谷物出售;西門出售綿羊和山羊;南門出售牛和車輛;北門出售馬匹。”《出使蒙古記》,第203頁。和林的宮殿名萬安宮。魯不魯乞對它的陳設布置也作了很詳盡的描述。這里所說的異教徒廟宇,便是佛教的興國寺、大寺以及全真教的真常觀等。此外,窩闊臺還在去和林北七十余里處筑掃鄰城迦堅茶寒殿;去和林三十余里處筑圖蘇城迎駕殿。諸王在他們的封地也各有興造。“斡赤斤那顏以好興建〔宮院〕著名,他到處興建宮殿、城郊宮院和花園。”《史集》第1卷第2分冊,第71—72頁。在合撒兒的封地內,發現有一個城市和一座宮殿的遺址《古代蒙古城市》(吉謝列夫編),第325—369頁。,在斡亦剌部封地還保存有1257年所立的漢、蒙文《釋迦院碑》。商業的發達程度是空前的。窩闊臺以奢豪慷慨著名,“所以各國商人都爭相來到他的宮廷。合罕吩咐收下他們的〔全部〕貨物,不管好壞,全部如數付酬。多數情況是未看〔貨物〕就給了〔報酬〕,而且他們〔商人們〕定出了重利十倍的高價,因而獲利甚巨”《史集》第2卷,第94頁。。當然,所有這些畸形的繁榮都是建立在掠奪戰爭的基礎上的。廣大亞歐被征服地區的各族人民,包括征服者蒙古民族在內,為此都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這是不應該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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