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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元史
  • 周良霄
  • 8字
  • 2020-03-26 17:15:55

第五章 元朝的建立

第一節 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的汗位爭奪及李璮叛亂的平定

一、與阿里不哥的汗位爭奪

蒙哥死后,西路蒙古軍全線后撤,從征諸王及漢人軍將的部隊各自散遣;蒙哥所屬主力則回到六盤山,與原留在這里看守輜重的渾都海會合,由他率領,駐守待命。阿速臺則星夜護送父親的靈柩北返斡耳朵,舉哀發喪。

這時,擔任漠北留守的蒙哥幼弟阿里不哥,開始正式以監國的身份,行使職權。按照蒙古慣例,他是將要召開的選舉新汗的忽里臺的當然召集人。他對謀取汗位懷有野心,并且取得蒙哥之子阿速臺以及諸大異密的支持。他一面發遣使者,召集諸王宗親勛貴前往和林,參加忽里臺;一面則遣心腹阿蘭答兒、脫里赤南來,從蒙古軍和乣(扎忽惕)軍中抽取侍衛軍。又令劉太平、霍魯懷行尚書省事于關中,進行軍事準備。

當忽必烈奉旨代替諸王塔察兒總率東路軍南侵、1259年八月中渡過淮河時,他已得到蒙哥死去的消息,但他仍然冒孤軍深入的危險,繼續向鄂州挺進。他的漢人謀士多次諫阻,然而他卻執意不從,直到屯兵鄂州城下。這時的形勢是:蒙哥的西路軍已瓦解,鄂州堅不可下,在兩淮和襄樊前線,宋駐有重兵。由宋荊湖宣撫策應大使賈似道督帥的援鄂大軍正四面云集:兩淮之兵盡集于白鷺洲,江西之兵集于隆興,嶺廣之兵集于長沙,閩越舟師亦溯江逼近。如果宋師乘機“遏截于江、黃津渡,邀遮于大城關口,塞漢東之石門,限郢、復之湖濼”,阻斷歸路,失去策應的忽必烈孤軍,便有欲歸難得的危險。形勢本已十分危急。十一月,留住在扎忽都(即乣地)的忽必烈的長妻察必又遣使者太丑臺、也苦前來報告,留守和林的幼弟阿里不哥圖謀占據大汗位,已遣使者朵兒只及阿蘭答兒來到漠南,征發蒙古和諸乣軍隊。這就使忽必烈后方失火,進退失據,幾同陷于絕境。問題的嚴重還不單止此。正如郝經所指出的:“塔察國王(即塔察兒)與李行省(領有山東的軍閥李璮,李全之子)肱髀相依,在于背脅;李璮娶塔察兒國王之妹為妻,見祝允明《前聞紀》。西域諸胡窺覘關隴,隔絕旭烈大王(即旭烈兀);病民諸奸(指北方的漢人世侯),各持兩端,觀望所立,莫不覬覦神器,染指垂涎。”《郝文忠公集》卷32《班師議》。在這種情況下,形勢已如壘卵,稍事遷延,便無所逃于覆亡。因此,郝經等力勸忽必烈立即輕騎北返,控制燕都,以穩定漠南局勢;然后遣軍迎蒙哥靈柩,收大汗寶璽,召集諸王會喪和林,以正大位。可巧這時,卑怯的賈似道卻懼怕與蒙古軍決戰,密遣使者宋京前來約和。提議雙方劃長江為界,南宋每年納給蒙古絹銀各二十萬匹兩。忽必烈立即接受這一條約,把軍隊交給霸都魯指揮,陸續撤過長江。他自己即在十一月初輕騎簡從,星夜兼馳,于二十日返抵燕京。

即位開平

奉阿里不哥之命正在燕京括集軍隊、準備西行的脫里赤,完全沒有估計到忽必烈的突然到來,措手不及。忽必烈便假傳蒙哥臨終之命,把簽發的軍隊遣散,并積極開展爭奪大汗位的軍事、政治準備工作。

1260年初,雙方命使往返。阿里不哥以留守監國的身份,要求忽必烈親赴和林,為蒙哥會喪;同時,參加忽里臺,選舉新大汗。實際上是要讓忽必烈脫離其在漠南的根據地,以便于控制。忽必烈拒絕前往,暗中卻派遣心腹、畏吾兒人廉希憲前往運動塔察兒國王,說服他率先出面,推戴忽必烈為大汗。塔察兒在左手諸王中,實力最強盛,因此他的向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他倡導下,左手諸王也先哥(合撒兒子)、忽剌忽兒(哈赤溫孫)、爪都(別里古臺孫)以及屬于右手諸王的合丹(窩闊臺子)、阿只吉(察合臺孫)等諸王四十余人及勛貴霸都魯、兀良哈臺等都參加到擁忽必烈的隊伍里來。三月一日,他們齊集開平,舉行忽里臺,經過例行的儀式,便在二十四日搶先奉忽必烈即大汗位。

在由亡金名士王鶚起草的即位詔書里,忽必烈就蒙古國建立近五十年來的政治路線進行了檢討,說:“朕惟祖宗肇造區宇,奄有四方,武功迭興,文治多缺,五十余年于此矣!蓋時有先后,事有緩急,天下大業,非一圣一朝所能兼備也。”從1206年成吉思汗建國開始,蒙古統治者東征西伐,其武功確是前無古人的。然正如耶律楚材所說的,“天下雖得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這個道理,只是在遷延近五十年之后,才在以忽必烈為代表的少部分蒙古貴族開明分子中真正有所認識,并有條件開始付諸實行。忽必烈宣布:“爰當臨御之始,宜新弘遠之規。祖述變通,正在今日。”他依仿中原王朝的慣例,正式建元“中統”,意為中朝正統,即以承繼中原王朝的正統自命。從這個時候開始,蒙古國的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新王朝首先任命牙老瓦赤(《元史》作祃祃)、趙璧、董文柄為燕京路宣慰使,以鞏固后防基地。隨即以王文統、張文謙建立中書省;八春、廉希憲、商挺為陜西、四川等路宣撫使,趙良弼參議司事;粘合南合、張易為西京等處宣撫使,爭取對沿北邊一線要害地的控制。五月,進一步在華北諸地分置十路宣撫司:以賽典赤、李德輝為燕京路宣撫使,徐世隆副之;宋子貞為益都、濟南等路宣撫使,王磐副之;史天澤為河南宣撫使;楊果為北京等路宣撫使,趙炳副之;張德輝為平陽、太原路宣撫使,謝瑄副之;孛魯海牙、劉肅并為真定路宣撫使;姚樞為東平路宣撫使,張肅副之;張文謙為大名、彰德等路宣撫使,游顯副之;粘合南合為西京等路宣撫使,崔巨濟副之;廉希憲為京兆等路宣撫使。七月,又將燕京宣慰司升置燕京行中書省,任牙老瓦赤、王文統、趙璧、張易主之。1261年五月,對中書省和燕京行中書省進行了大改組,以不花、史天澤為中書右丞相,忽魯不花、耶律鑄(耶律楚材子)為左丞相,廉希憲、塔察兒(與諸王塔察兒為另一人)為平章政事,張文謙為左丞,張易為右丞,楊果、商挺為參知政事。而以史天澤、王文統、廉希憲、張易行省事于燕京。從這一批新朝行政要員的名單里,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忽必烈在政治上依靠的是一群漢人(或漢化的契丹人、女真人)儒士。

從軍事上來看:構成忽必烈軍事力量的支柱大致可分兩類。其一是包括左手諸王和弘吉剌、亦乞列思、忙兀、兀魯兀、扎剌亦兒五部等原組成蒙哥南征時的東路軍的蒙古軍。另一類則由史天澤、張柔、邸浹、王文干、解成、張榮實、嚴忠嗣、張宏等所率之漢軍萬戶。漢軍所占的重要性大大增加。忽必烈還征調諸道兵六千五百人赴京城宿衛;又抽調原隨史天澤出征的忙古?、嚴忠濟、張宏、脫赤剌、乣查剌、馬總管等部隊至京充擔城防軍,用這些部隊組成直屬的宿衛軍(后名為武衛親軍),任董文柄、李伯祐(史天澤姻親)為都指揮使。這支侍衛軍的主要成分便是漢人。

上述材料表明:在忽必烈所組成的新政權機構中,其官員、兵員的民族成分,與前此蒙古國時期比較,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忽必烈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依靠漢人力量來組織政府、爭奪汗位的。

與阿里不哥的汗位爭奪戰

阿里不哥在得悉忽必烈擅即汗位后,也匆匆糾合了一批附己的宗親勛貴,其中包括察合臺兀魯思的統治者合剌旭烈兀的寡妻兀魯忽乃,蒙哥子阿速臺、玉龍答失,察合臺孫阿魯忽,塔察兒子乃蠻臺,合丹之子睹爾赤,大將阿蘭答兒,重臣不魯花等,在五月舉行忽里臺于和林西按坦河,即位為大汗。隨即分遣東西兩路軍、逾漠而南。東路由玉木忽兒(旭烈兀子)、合剌察兒(術赤孫、斡魯朵子)率領,圖犯開平、燕京。西路軍由阿蘭答兒率領,下河西走廊,以便與駐扎在六盤山的蒙古軍隊相會合,且與早已派遣來關中行尚書省事的劉太平、霍魯懷配合,控制關中;并進一步與在四川的紐璘大軍取得聯系,爭取他們站到反忽必烈的一邊。當時紐璘所部與六盤山軍關系密切,其副將乞臺不花,傾心附北。阿里不哥又分遣心腹,易置將帥,分賜金帛于將吏,進行拉攏。因此,搶先控制川陜地區,掌握這里的軍隊,幾乎成為這場戰爭勝敗的關鍵。忽必烈任干練的政治家廉希憲、商挺出其不意地在五月初進據京兆,掩其不備,令劉黑馬等捕斬劉太平、霍魯懷;遣使誅乞臺不花于東川,明里火者于西川。又權宜令汪惟良征集秦隴、平涼等處諸軍,八春招募陜右新軍,初步掌握了川陜局勢。這時,原屯駐在六盤山的蒙古軍久役思歸,竟匆匆沿河西走廊北撤。關中的形勢遂得緩和。

與此同時,忽必烈親率左手諸王迎敵阿里不哥的東路軍于麻思契之地,三戰皆捷。參考拙著《忽必烈》(吉林教育出版社出版),第52頁。下文的某些敘述,也是就該書簡縮而成,其有關出處與考證,請就該書參考。九月,進駐轉都兒哥,以阿里不哥違命擅立詔天下。阿里不哥敗走乞兒吉思。

沿河西走廊西撤的渾都海軍行至甘州,正與阿蘭答兒所率西路軍相遇。大將哈剌不花因與阿蘭答兒意見不一,徑自率軍北歸。渾都海則與阿蘭答兒折回,東窺關中,并遣使約結紐璘等川陜軍將,傳阿里不哥詔令。關中的形勢又趨緊張,忽必烈遣諸王合丹、哈必赤、阿曷馬等進駐。九月,諸王合丹及八春、汪良臣等大敗阿蘭答兒軍于刪單(今甘肅山丹縣),斬阿蘭答兒及渾都海,并乘勝進控畏吾兒等地。

1261年九月,經過休整的阿里不哥復舉兵突襲駐守漠北的也先哥,乘勝逾漠而南。忽必烈再一次舉兵親討,在大漠南緣的昔木土腦兒(腦兒意為湖)大戰,雙方勝負相當,各自撤軍。

阿里不哥的敗降

當1260年冬阿里不哥敗退乞兒吉思時,忽必烈封鎖了從漢地北運的物資。“哈剌和林城的飲食,通常是用大車從漢地運來的。忽必烈合罕封鎖了運輸,那里便開始了大饑荒,物價騰漲。阿里不哥陷入了絕境。”《史集》第2卷,第296頁。他于是派遣察合臺后王阿魯忽前往主持察合臺兀魯思事,征集兵械糧餉,以充接濟;同時,命他防守西邊的阿母河,以阻止旭烈兀東援忽必烈。并把中途捕獲的、由忽必烈派往察合臺兀魯思的阿必失哈(不里子)處死。阿魯忽去后,“像離弦的箭般地飛走了,他著手安排自己的事。當他到達可失合耳邊境時,他〔已〕聚集了大約十五萬騎勇士。他開始作亂,進行對抗”《史集》第2卷,第297頁。。他扣留了阿里不哥所征集的財物,殺掉了取運財物的使者,轉而通款于忽必烈。

阿里不哥得到阿魯忽背叛的消息,大怒,發兵親征。忽必烈軍乘虛進據和林。1262年秋,阿里不哥的前鋒哈剌不花與阿魯忽大戰于不剌城附近。阿魯忽大勝,殺哈剌不花。他沉醉于勝利,返回伊犁河上的斡耳朵時便遣散軍隊,不復設備。阿里不哥之后軍阿速臺突然逼近阿力麻里,阿魯忽倉促領右軍退走和闐及可失哈耳,而至撒麻耳干。阿里不哥進駐阿力麻里后,濫殺蒙古軍將,肆行劫掠。玉木忽兒借口治病,與他分離。諸異密也因他“如此殘酷地糟踏成吉思汗征集起來的蒙古軍隊,我們怎能不感到憤怒而離開他呢?就在這個冬天,〔他們〕大部分走掉了”《史集》第2卷,第304頁。。玉龍答失亦遣使向阿里不哥索取蒙哥的玉璽,伙同阿里不哥的千夫長往投忽必烈。阿魯忽得到阿里不哥眾叛親離的情報,率兵來攻。阿里不哥自知不敵,便送還扣押的兀魯忽那妃子及麻速忽別,以求和解。最后,阿里不哥無以自存,便在1264年七月歸降于忽必烈。八月,忽必烈改中統五年為至元元年(1264)。

阿里不哥降附后,按照蒙古風俗,在罪人的肩上披上大帳的門簾,入見忽必烈,被命站立在必阇赤的位置。忽必烈責問他:“我親愛的兄弟,在這場紛爭中誰對了呢?是我們還是你們呢?”阿里不哥回答道:“當時是我們,現在是你們。”《史集》第2卷,第306頁。根據蒙古國的制度來說,忽必烈在開平即汗位是不符合札撒的。因此,忽必烈匆匆審理了從亂諸異密,將不魯花、忽察、禿滿、阿里察、脫火思等十人以“構亂我家”的罪名處死;對阿里不哥及諸王阿速臺、玉龍答失、昔里吉等,以其“皆太祖之裔,并釋不問”。于是,分別遣使通告別兒哥、旭烈兀及阿魯忽諸宗王,征求對處置阿里不哥的意見,并決定按傳統的慣例,在斡難—怯綠漣之域召開宗親勛貴參加的忽里臺,選舉大汗。他們一致同意在1265年從各自的兀魯思首途東來,1267年舉行忽里臺。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西方諸兀魯思的情況正相繼發生重大的變化,終于使預定的選汗大會再無法按照祖例召開。

二、諸汗國的分立

旭烈兀在1260年初夏得到蒙哥的死訊后,立即返回波斯。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爭位的消息使他內心很不安,因而決定不再返還蒙古本土,以觀望局勢的變化。在這場汗位爭奪戰中,旭烈兀是忽必烈的支持者,他屢次遣使對阿里不哥進行指責,并幾度遣軍進逼支持阿里不哥的窩闊臺后王海都,以為聲援。忽必烈曾遣使于旭烈兀,諭以“從質渾河(阿母河)岸到密昔兒的大門,蒙古軍隊和大食人地區,應由你,旭烈兀掌管,你要好好防守,以博取我們祖先的美名。”《史集》第2卷,第299頁。根據這一詔令,旭烈兀在波斯建立起了伊利(Ili)汗國。“伊利”一詞,意即大汗的屬民。

術赤兀魯思的統治者拔都在1252年死去后,蒙哥召其子撒里答至蒙古,授予欽察汗位。撒里答在歸程中死去。“蒙哥合罕派了急使去勸說他的妻子、兒子和兄弟們歸心〔于自己〕,將父親〔拔都〕的汗位賜予了〔拔都的兒子〕兀剌黑赤。”《史集》第2卷,第145頁。兀剌黑赤旋亦死去。1254年,拔都之弟別兒哥繼立為欽察汗。別兒哥在1250年以擁立蒙哥有大功,被封于谷兒只之地,扼守著西亞通向欽察草原的陸上商道。他是成吉思汗黃金氏族中第一個改奉伊斯蘭教的君主。在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汗位爭奪上,他采調和態度。他恃仗擁立蒙哥的殊勛和兄長的地位,“不斷向旭烈兀汗處派遣急使,顯示自己的權力”。在旭烈兀西征中,曾派有術赤后王從征,在軍中死去,別兒哥懷疑是由于旭烈兀毒害所致。他還對旭烈兀在征服西亞中殘破伊斯蘭城市、殺戮穆斯林、滅亡報達哈里發的行為十分不滿,說:“他毀滅了木速蠻(伊斯蘭教徒)的所有城市,打倒了所有木速蠻君王家族,不分敵友,未經親族商議就消滅了哈里發。如果永恒的上帝佑助我,我要向他追償無罪者的血。”《史集》第3卷,第91頁。對他們領地接壤的阿哲兒拜占、阿蘭二地,雙方各懷野心,勢在必爭。1262年,別兒哥命大將那海率軍越打兒班(Darband),進至設里汪(Shīrvān)。旭烈兀盡集伊朗所有各地區的軍隊迎敵,打敗了那海軍,越過帖列克(Terek)河,盡擄別兒哥帳幕、牲畜。別兒哥復整軍而至,旭烈兀子阿八哈敗退。自此,欽察與伊利兩個汗國連年爭戰不休。別兒哥并且引埃及的馬木魯克算端為助,圖對伊利汗國進行南北夾擊。因此,他們雙方都實已無意來參加由忽必烈所召集的宗親選汗大會。1265年,旭烈兀病死,子阿八哈嗣位為伊利汗。接著,別兒哥也死去,其弟忙哥帖木兒嗣位為欽察汗。雙方仇恨已深,形同敵國。同時期,這兩個汗國在各自的地方化道路上分向發展,文化上的差異也越來越大了。

察合臺兀魯思的統治者阿魯忽原是由阿里不哥派遣而“開始作了享有全權的君主”的。哈剌旭烈兀的寡妻兀魯忽乃妃子因此前往阿里不哥處進行控告。《史集》第3卷,第178頁。后來,她與麻速忽別同被付還阿魯忽。阿魯忽納兀魯忽乃為妻;任麻速忽別為計相,并派他去治理撒麻耳干與不花剌。阿魯忽歸順忽必烈后,忽必烈詔令“從阿勒臺的彼方直到質渾河,可讓阿魯忽防守,并掌管兀魯思和各部落”《史集》第3卷,第299頁。。為了爭奪河中地區,他與別兒哥的軍隊進行大戰,擊潰了他們,洗劫了訛答剌。1264年,阿魯忽也病死。兀魯忽乃便立了自己與哈剌旭烈兀所生的兒子木八剌沙為統治者。至于窩闊臺的后王海都(窩闊臺孫,合失子),在蒙哥即位后,謫封于海押立。“最初,海都的軍隊和臣民不多,因為當窩闊臺合罕家族的成員陰謀反叛蒙哥合罕時,他們的軍隊都被奪走,除闊端諸子的〔軍隊〕以外,全都被分配掉。〔但海都〕是一個很聰明、能干而又狡猾的人,他對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奸詐而又狡猾。他設法從各處征集了二三千軍隊,并且由于忽必烈合罕為了征服蠻秦,留在漢地,距離他很遠,海都便實行抗命。”《史集》第2卷,第13頁。他曾支持阿里不哥,反對忽必烈。阿里不哥敗降后,忽必烈累次征他入覲,他都以馬瘦為辭。為了防止海都勢力的擴大,忽必烈派遣了長期供職在他身邊的察合臺后王八剌(察合臺曾孫、也孫都哇子)返還察合臺兀魯思,“〔合罕〕降旨:讓木八剌沙和他〔一同〕掌管該兀魯思”《史集》第2卷,第179頁。。八剌既歸之后,潛結部眾,一舉廢黜了木八剌沙,使自己成為兀魯思的專制統治者。他按照忽必烈的詔旨,進討海都。由于合丹之子欽察斡兀勒的居間調停,他轉而與海都結為安答(義兄弟)、訂立了盟約。察合臺汗國最終發展成為獨立的汗國。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原定在1267年(至元四年)舉行的選汗大會已不可能召開。欽察、伊利、察合臺三大汗國已經走向了獨立化的道路;另一個對忽必烈汗位充滿敵意的窩闊臺后王海都的勢力正在急劇膨脹。他便是后來一度強大的窩闊臺汗國的建立者。統一的大蒙古國最終分裂。在名義上擁有大汗位的元朝皇帝忽必烈,其實際控制地區只限于北半部中國、蒙古草原以及今新疆的東部與南部地區。元朝皇帝雖長期被諸汗國奉為成吉思汗大汗位的正統,它被認為是“一切蒙古君主之主君”。諸汗國“君主中,如一人國有大事,若攻討敵人或斷處一大臣死罪之類,雖無須請命于大汗,然必以其事入告”。“大汗不斷以詔令諭其他三蒙古君主保守和平。詔令之式,大汗之名列前。至諸王上書,則以已名列于大汗名后。此三君主皆服從大汗命而奉之為主。”《馬可波羅行紀》中冊,第288頁。實際上,它擁有的只是名義與形式上的宗主地位。其中,伊利汗國與元朝皇帝間關系較密切。阿八哈繼汗位,只有等待忽必烈正式認可后才正大位。但元朝皇帝對諸汗國的繼承實已無力干預。它們與元朝之間,實際上形同藩屬國。

三、李璮的叛亂

1261年冬昔木土腦兒之戰后,當忽必烈與阿里不哥雙方軍隊仍在草原邊緣對峙的時候,忽必烈的后方傳來了山東行省李璮稱叛的消息。

李璮是李全的兒子(或謂養子)。1230年李全在叛擾南宋的戰爭中敗死,李璮襲領益都行省,仍得專制所屬。李璮對蒙古統治者外示臣服,實則割據山東,心懷觀望,投機在宋蒙的對抗之間,發展個人勢力。1258年,蒙哥南伐,征兵于李璮,李璮以“益都南北要沖,兵不可撤”為由,拒不發兵。忽必烈即位后,李璮加緊暗中軍事準備:增固益都城防,廣儲芻粟,又擅自大量截留山東鹽課和賦稅,市馬于諸路;在他的轄區內自行漣水會子。他利用夸大邊警的辦法,“恫疑虛喝,挾敵國以要朝廷,而自為完繕益兵計”《元史》卷206《李璮傳》。。對于李璮的居心叵測,不少人都已明顯覺察,并向忽必烈提出警告。但當時忽必烈正傾全力對付北面的阿里不哥,無力兼顧。因此,他不惜以高官厚賞來進行安撫,以換取后方的暫時安定。1260年六月,加李璮為江淮大都督;其后又累賜金銀符,允許他領益都路鹽課。當時的李璮,手中掌握一支五萬久經戰斗的精兵,在朝中有他的姻翁王文統擔任忽必烈的中書平章政事并受到特殊的倚重。他又娶塔察兒國王之妹為妻,還有一個兒子充平州總管。參見祝允明《前聞紀》(《記錄匯編》卷202);《郝文忠公集》卷37《再與宋國兩淮制置使書》。他且與山東、河北的漢人世侯軍閥聲問相通,對元朝政府確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潛在威脅。

1261年末,忽必烈與阿里不哥鏖戰,勝負難分之際,李璮決定乘機稱叛。1262年正月,在朝充質子的李璮子彥簡乘私驛亡歸。李璮即遣使于南宋,獻漣、海三城,請求宋軍配合支援。二月三日他匆匆舉事,殲除蒙古士兵,自海州乘艦,回師益都。南宋加封李璮為保信寧武軍節度使、督視京東河北等路軍馬、齊郡王;但是對他并不信任,也無意采取行動,積極支援。李璮在初八日入據益都,立即發兵濟南,并傳檄于山東、河北,號召諸地方漢人世侯、共同反抗。“民聞璮反,皆入保城郭,或奔竄山谷,由是自益都至臨淄數百里,寂無人聲。”可見他早已喪失人民的支持。在地方軍將官吏中,響應者亦寥寥無幾,也表明這個變詐無常的軍閥在河北、山東的漢人世侯中并沒有號召力。二十六日,李璮雖已順利進據濟南,但它其實只是據城坐困的一支孤軍。他原來最大的賭注是押在忽必烈傾全力應付阿里不哥,無力南顧這一如意算盤上。卻不料正在這時,阿里不哥正主動放棄和林,轉旆西征背叛了他的阿魯忽。這就及時地解除了忽必烈在北方的壓力,使他有可能調轉兵鋒,全力來鎮壓李璮的叛亂。

忽必烈在二月二十日命諸王合必赤總督諸軍,進行征討,以不只兒、趙璧行省山東,配合行動。又命河北諸縣皆藉軍守城;兵員不足,則括木速蠻、畏吾兒、也里可溫(基督教徒)、答失蠻(伊斯蘭教徒)等戶為兵。三月十七日,阿術、史樞率軍敗李璮軍于老鸧口,李璮退守濟南城。四月,忽必烈軍豎柵鑿塹,把李璮牢牢地圍困在城內。忽必烈增派右丞相史天澤專征,詔諸將皆受節度。七月,城中糧盡,全軍解體。李璮窮蹙投大明湖自盡,不死,被俘獲。史天澤以“宜即誅之,以安人心”為由,即軍前處死。叛亂很快平定。

叛亂發生后,王文統首先受到追究。在搜獲到的王文統與李璮書信中,有“期甲子語”。忽必烈問這是什么意思。王文統回答說:李璮久蓄反心,我建議他甲子(1264年)再舉事,是姑緩其反期。二月二十三日,王文統坐與李璮同謀伏誅。

在追查叛謀中還發現受封為濟南公的張榮的兒子、邳州路行軍萬戶張邦直曾經附叛;安肅公張柔的兒子弘略以及曾任大名彰德路宣撫使(中統三年二月改任大名宣慰司)的游顯等都與李璮有書信交通。史天澤在俘獲李璮后,不審判,不獻俘,以安人心為由,匆忙將他處死,也顯然有擅誅滅口之嫌。忽必烈對于他們過去的表現都予以曲法優容,不加追究。赦文宣布:所有“知情脅從詿誤”者并皆原免。《滋溪文稿》卷27《河南脅從詿誤》。同時卻因勢利導,迫使這批世侯軍閥們交出由家族世襲、子侄包攬的地方軍民權力。

阿里不哥的降服與李璮叛亂的被鎮壓在中統初元政權建設中,都是具有影響深遠的大事。至少從蒙哥時期,我們已經清楚地看到,在蒙古統治者中已存在改行漢法與保守舊俗這兩條對立政治路線的斗爭。入主中原的蒙古族,其必采行漢法,不單是“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的必然,同時也是保住與鞏固他們在內地的統治的必要。這樣做對當時中國社會和蒙古民族的發展,都是具有積極意義的,因而是進步的。忽必烈正就是當時蒙古貴族中進步勢力的代表。忽必烈與阿里不哥汗位爭奪戰中,雙方所依賴的經濟與社會基礎、政治路線是各不相同的,因此這次戰爭的性質與單純的黃金氏族內汗位爭奪已不一樣。它本質上是以忽必烈代表的進步路線與蒙哥一派的保守路線的斗爭。忽必烈對阿里不哥的勝利,使他有可能擺脫蒙古貴族守舊勢力的反對和牽制,放手變通祖制,采行漢法。因此,它實質是進步路線的勝利。

構成新王朝主要威脅的除阿里不哥所代表的蒙古守舊勢力外,便是金元之際長期盤據在山東、河北地區的漢人世侯軍閥。他們盡攬地方權力,世代相傳,爵人命官,生殺予奪,皆自己出。他們是一個個小的獨立王國。不解決他們的問題,統一的中央集權制封建王朝就不可能建成,更談不上什么新王朝統治的穩定和鞏固。李璮叛亂的平復給忽必烈提供了徹底解決這一批世侯的有利時機。忽必烈因勢利導,從根本上排除了漢人地方割據勢力的威脅,從而為中央集權制封建王朝的順利建成,掃清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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