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jié) 母系氏族社會時期原始的科學、藝術和宗教

一、原始科學

原始科學乃是由于社會實踐與物質(zhì)生產(chǎn)的需要而產(chǎn)生的。所以，首先出現(xiàn)的是那些多少與社會物質(zhì)生活和生產(chǎn)有關的自然科學。

生產(chǎn)實踐促使人們?nèi)フJ識某些自然現(xiàn)象，例如，遠古人類在狩獵和農(nóng)業(yè)勞動中，需要熟悉天氣的寒暑交替和動植物的生長、出沒的特點。在長年累月的實踐過程中，逐漸考察其互相依存以及各種現(xiàn)象的規(guī)律性。這樣就出現(xiàn)了天文學和動物學、植物學的萌芽。

半坡、姜寨、廟底溝等仰韶文化遺址中都發(fā)現(xiàn)有汲水用的小口尖底罐，汲水時由于重心下垂，自動傾斜，便于提水，造型是很合乎科學原理的（見圖23）。仰韶文化遺址中還發(fā)現(xiàn)有石、陶制的紡輪，當時人必然已知利用紡輪旋轉的原理捻紗的技術。由此可以推證當時已經(jīng)有了一些物理學的理論知識。河姆渡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干欄式建筑，利用了榫卯的技術，實是建筑學上一個重大的成就。這些都反映了我們的祖先在六七千年前就已有了原始的科學思維了。

另外，在姜寨遺址出土的1萬多件遺物中，最珍貴的是有一銅片，經(jīng)有關部門化驗，銅占65%，鋅占25%，余為少量的錫、鉛、硫、鐵等，屬于銅鋅合金、雜質(zhì)較多的黃銅。由這件遺物可知，我國的冶金史可以提早到6000年以前。

二、原始藝術

在舊石器時代晚期，生產(chǎn)力提高到使勞動者有了剩余的精力去進行美術構思和欣賞，藝術便會應運產(chǎn)生。山頂洞人的遺址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裝飾品，可見至遲在新人階段的人類已出現(xiàn)了愛美的觀念（參見第一章第四節(jié)）。在新石器時代的遺址里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很多原始藝術品。

仰韶文化陶器上的彩色繪畫，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彩繪以動物、植物的花紋和幾何紋的圖案為主，還有一些繪的是奔鹿、飛鳥、游動的小魚和跳躍的青蛙等等，都形象逼真，栩栩如生。這反映了人們在長期的艱苦勞動中，獲得了對周圍事物進行細密觀察的能力。半坡遺址中還出土了人頭像的陶塑品，神態(tài)生動，造型渾厚質(zhì)樸，洋溢著濃厚的生活氣息，在造型藝術上有顯著地位。南方河姆渡遺址中出土的雕塑品也頗具特色，其中有雙鳥朝陽象牙雕、鳥形象牙圓雕、木雕魚形柄、圓雕木魚、雙頭鳥形骨匕、編織紋骨匕、刻紋骨簪、陶塑魚、陶塑人像、陶塑狗形器鈕和刻劃在陶器上的稻谷穗、葉紋和豬紋圖形以及玉質(zhì)的璜、玦、管、珠等。這些雕塑品制作精致，形象生動，為新石器早期所鮮見。

說到原始造型藝術，不能不提及近年來發(fā)現(xiàn)的紅山文化。紅山文化是北方地區(qū)一種重要的新石器時代中晚期文化，因1935年發(fā)現(xiàn)于今內(nèi)蒙古東部赤峰市紅山后遺址下層而得名。其主要分布范圍是：北起內(nèi)蒙古昭烏達盟的烏爾木倫河流域，南到遼寧朝陽、凌源和河北北部，東至哲里木盟與錦州地區(qū)，廣及東北三省、內(nèi)蒙古、新疆等地。主要遺址有沙鍋屯、昂昂溪、紅山后、大口、新樂、新西流、南楊家營子、蜘蛛山、水泉、胡頭溝、白斯朗營子、小珠山、東山嘴、牛河梁等。其中在遼寧喀左東山嘴和建平牛河梁遺址中，分別發(fā)現(xiàn)了陶塑人像、玉飾和鏤空的彩色陶器殘片。其中的小型孕婦裸體像、大型人塑坐像、雙龍首玉璜等均是極其精致的工藝品。在牛河梁的所謂“女神廟”祭祀遺址中，墻壁上用赭紅和黃、白色繪出彩色圖案。在此出土的一件人頭塑像，相當于真人大小，面涂紅色，眼珠用圓玉片鑲嵌，顴骨高聳，額頭豐滿，雙耳長圓，大嘴微咧，形象十分逼真。在積石冢墓中，也多隨葬雕刻精細的璧、環(huán)和龍、虎、鳥、魚、蟬、豬形玉器。這些都為研究新石器時代先民的原始藝術活動提供了珍貴的資料。

三、原始宗教

原始社會的人們在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的情況下，對自然界的雷、電、風、雨等自然現(xiàn)象，不能理解，也無力控制，于是他們便產(chǎn)生了對大自然的恐懼和崇拜心理，對那些自然現(xiàn)象賦予人格化，并想象它們有超自然的偉大力量，反過來再企求這種力量給自己以幫助和保護。這樣就產(chǎn)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同時由于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構造，也不了解生和死的區(qū)別，以為人的死亡只是肉體存在的終結，靈魂在另一個神秘世界里繼續(xù)“活”下去，這就出現(xiàn)了人死后以生活用具隨葬的做法。所以墓葬的種種現(xiàn)象，不僅反映了氏族社會的發(fā)展階段，而且也反映了原始宗教的萌芽。

中原仰韶文化時期盛行單人仰身直肢葬和遷移合葬，并且尸體的頭部大都朝著西方。馬家窯文化墓葬中的死者，則多頭朝東、面向北。死者的頭向基本一致，表示人們幻想死后靈魂要返回老家或者要到另一個世界去生活。有的還在尸體旁隨葬死者生前用過的石斧、石錛、石鏟等生產(chǎn)工具，釜、盆、罐等生活用具和一些裝飾品等，有的陶器里還放有食物。顯然，這一切都是當時人們相信人死后靈魂不滅的表現(xiàn)。

原始社會中的萬物有靈觀念，是形成原始宗教的一種思想基礎，而圖騰崇拜是最古老的宗教形式之一。從靈魂觀念到圖騰崇拜、神靈崇拜的相繼出現(xiàn)，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歲月，作為對客觀存在虛幻的、歪曲的反映的宗教，便逐漸形成了。

在一些新石器時代遺址中，有的建筑遺跡反映了當時人們的宗教活動或宗教意識。如甘肅秦安大地灣遺址的901號房子，是一座由前堂后室和東西兩個廂房構成的多間或大型建筑，以前堂的建筑最為講究，寬16米，進深8米，面積近130平方米。正門朝南，有門垛，左右有對稱的兩個側門，在東西墻上還各有一門通向廂房。從正門進去，迎面有一個大火塘，直徑超過兩米半，殘高約半米。地面、火塘表面、柱子、墻壁和房頂里面均抹上灰漿，顯得潔凈明亮。地面做工更加考究，表面經(jīng)壓實磨光，呈青黑色，很像現(xiàn)代的水泥地面。這房子規(guī)模很大，質(zhì)量考究，遠遠超過了一般居室，當是一所召開頭人會議或舉行宗教儀式的公共建筑。其中的大火塘顯然不是為一般炊事之用，而可能是燃燒宗教圣火的處所。這樣的公共建筑，堪稱仰韶文化后期的原始殿堂。與901號房子類似的是405號房子，其地面結構、火塘、頂梁柱和扶墻柱等同901號房子的前堂差不多。因此當也是一所舉行頭人會議或宗教儀式的公共建筑，只是規(guī)格比901號房子低一級罷了。在405號房子以西的一座小型建筑，也與此相似，只不過規(guī)模小些。這個房子的地面和墻壁也抹有灰漿，顯得非常圣潔。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在火塘后面的地面上畫了一幅頗大的宗教畫，像是兩個人在一個方形臺子旁邊跳舞：兩人都是雙腿交叉，左手摸頭，右手持棍棒。臺子上則放著兩個犧牲。其內(nèi)容可能是描繪殺牲獻祭的儀式，也可能是祈求狩獵成功的巫術畫。如此神圣的地面當不能讓人隨便踐踏，而這個房子面積較小，留不出足夠的地方讓人居住，因此這個房子應是一所宗教性建筑，而不是一般的居室。

又如在遼寧省喀左東山嘴發(fā)現(xiàn)的石砌祭祀建筑基地，坐落于山梁正中一片平緩地帶的臺地上。整個基地分中心、兩翼和前后兩端幾個部分。中間是一座大型方形建筑，東西長11.8米，南北寬8.5米，四邊用石塊砌墻，現(xiàn)存墻高約半米。基址內(nèi)地面為平整、堅硬的黃土地面，地面上有用長條石組成的橢圓形石堆。方形基址南面約15米處有一個用石塊鋪成的正圓形臺地，直徑約2.5米。在這個圓形臺地的南面約4米處，還有三個相連的圓形基址，皆用石塊砌成，頂部用小石塊平鋪。兩翼的建筑是在方形基址的兩側，分南北兩部分。北部兩翼為兩道南北走向的石墻壁，南部兩翼為零散的石堆，均接近方形基址南部東西兩側部位。再如遼寧建平牛河梁的“女神廟”，也是一處重要的祭祀遺址。該廟是一個多室和一個單室兩組建筑物構成。主體建筑為多室結構，位于廟址北部。南部為單室，兩室相隔約兩米左右。主體建筑南北總長18.4米，東西殘寬6.9米，其間為中間一個主室和相連的幾個側室與前后室。從東山嘴和牛河梁兩處紅山文化的大型祭祀建筑群來看，在布局上都有一條中軸線和對稱建筑物，左右兩側配有附屬建筑。祭祀建筑物的發(fā)現(xiàn)，對研究我國5000多年前的建筑史及其宗教意識，都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除一些建筑與宗教有關外，這一時期也出現(xiàn)了不少帶有宗教色彩的墓葬。近年來在河南濮陽發(fā)現(xiàn)的西水坡遺址，正是一個這樣的典型。西水坡45號墓是一個在東、西、北三面各設一小龕的土壙墓。墓主為一壯年男性，仰身直肢，頭南足北。東、西、北三龕各置一尸體，皆為少年個體。在墓主東西兩側，分別用蚌殼精心擺塑一龍一虎圖案，進一步突出了他在墓穴中的身份地位。龍頭朝北，背朝西，全長1.78米，高0.67米，昂首，曲頸，弓身，前爪扒，后爪蹬，狀似騰飛；虎頭朝北，背朝東，全長1.39米，高0.63米，頭微低，圜目圓睜，張口露齒，虎尾下垂，四肢交遞，狀如行走。在45號墓之北，還有一合體龍虎，虎背上有一鹿，龍的頭部有一蜘蛛，正對龍的前方有一圓球。在這合體龍虎以南，又有一蚌殼擺塑的龍，頭朝東，背上騎一人。這龍以北還有一蚌殼擺塑的虎，虎頭朝西，作奔跑狀。無疑，擺塑的動物群當是埋葬45號墓主時進行祭祀活動留下的遺跡。我們且不管墓主的地位如何重要，也不管這些動物造型的藝術性多高，單從先民創(chuàng)造的龍這個非實有動物形象來看，就已反映了與其有關的宗教信仰的發(fā)展進程。龍之為神話動物，集中了許多實有動物的特點并超越它們，成為能興云作雨的神異靈物，成為華夏民族流傳幾千年的民族信仰表記，成為后世封建時代皇帝權力的象征，這正是宗教意識的進一步加深并將宗教意識寄托于它的結果。著名美籍華裔學者張光直先生對西水坡遺址進行了研究，認為龍、虎、鹿擺塑藝術形象的寓意，是原始道教上的龍、虎、鹿三。據(jù)此認為濮陽西水坡墓主是個原始道士或巫師，而用蚌殼擺塑的龍、虎、鹿乃是他能召喚使用三作為他行走的腳力的藝術形象注2。此說新奇可從。由此還可以推定，墓中少年殉葬是侍奉巫師的宗教行為。從整體來講，這組遺存可視為是巫師率領子弟乘御三上天入地的宗教儀式的反映。

注2見張光直：《濮陽三與中國古代美術上的人獸母題》，《文物》198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