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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漢史
  • 林劍鳴
  • 6511字
  • 2020-03-26 16:56:40

第四節(jié) 秦始皇的殘暴統(tǒng)治

秦代封建專制主義制度的建立,是歷史的進步。但是,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由于文明時代的基礎(chǔ)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剝削,所以它的全部發(fā)展都是在經(jīng)常的矛盾中進行的。生產(chǎn)的每一進步,同時也就是被壓迫階級即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狀況的一個退步。對一些人是好事的,對另一些人必然是壞事,一個階級的任何新的解放,必然是對另一個階級的新的壓迫。”(《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173頁)秦王朝是一個對人民統(tǒng)治和壓榨極為殘酷的朝代,歷來被稱為“暴秦”并非都是沒有根據(jù)的。

秦王朝統(tǒng)治之所以特別殘暴,首先是由于專制主義制度決定的;其次,秦的歷史傳統(tǒng)以及秦始皇個人專橫暴虐的性格也都是不可忽視的原因。秦代專制主義中央集權(quán)制度建立的歷史,也是以秦始皇為代表的地主政權(quán)對人民殘酷壓榨的歷史。這里僅將秦始皇親自直接實行的殘暴統(tǒng)治事例,擇其典型,略述于后。

一 暴虐和愚蠢的“焚書坑儒”

從分封之議到焚燒詩書 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當秦剛剛統(tǒng)一全國之后,在一次朝議上,丞相王綰等請求秦始皇將其諸子封于占領(lǐng)不久的燕、齊、楚故地為王,他認為在這些地區(qū)不置王則不利于鞏固統(tǒng)治。其他大臣也紛紛贊同這種看法。但廷尉李斯表示反對,他說:周初曾大封子弟,但后來諸封國之間日漸疏遠,以致互相攻擊,勢同仇敵,周天子也無法制止。今海內(nèi)統(tǒng)一,普遍設(shè)置郡縣,對皇帝的諸子以及功臣,只要讓他們坐食賦稅并重加賞賜,就足夠了。這樣“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shù)也。置諸侯不便”(《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始皇支持李斯的看法,他說:過去長期以來戰(zhàn)亂不休,就是因為分封諸侯王。現(xiàn)在剛剛安定下來,又要分封立國,這不是自尋戰(zhàn)亂嗎?還是廷尉說得對。秦始皇否定了分封的主張,堅持在全國推行郡縣制。

八年以后,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秦始皇在咸陽宮與眾臣下宴會。這時有仆射周青臣對秦始皇歌功頌德,說什么“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史記·秦始皇本紀》),等等。秦始皇聽后十分高興。但博士齊人淳于越對周青臣的“面諛”則不以為然,他向秦始皇提出:殷、周時代王天下千余年,就是由于分封子弟和功臣,而今天秦朝卻不實行分封,如果朝廷一旦有事,靠誰來相救呢?淳于越還說:“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史記·秦始皇本紀》)一個恭維,一個指責,這在秦始皇聽來自然感覺不一樣。不過,他當時還未動聲色,令臣下各抒己見。這時已當了丞相的李斯有意擴大事態(tài),他抓住淳于越主張“師古”的言論大作文章,首先說“三代之事,何足法也”,接著就將矛頭對準諸生,說這些念書人“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最后,他又把這一切歸罪為讀書的緣故,因此建議秦始皇下令焚書。這一建議正中秦始皇下懷,于是下令焚書。開始了中國文化史上的一場浩劫。

根據(jù)李斯提出的辦法:凡秦記以外的史書,非博士所藏的“詩、書、百家語”都要燒掉,只準留下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此后,若有再談?wù)撛姇摺皸壥小保耙怨欧墙裾咦濉保倮羧糁粰z舉者與之同罪,令下后三十日不燒者,黥為城旦。有愿習法令者,以吏為師。

這一次焚書的最初起因,本是由于分不分封的問題,而主張或反對分封者,都是為了秦始皇長久的統(tǒng)治打算,原無根本對立。但李斯借題發(fā)揮,最后竟造成焚書的結(jié)局。這件事,表面看來似乎是偶然的,實際卻有其必然的原因,地主階級一掌握政權(quán),便十分注意加強思想統(tǒng)治,他們認為人民的頭腦越簡單越好,所以早在商鞅變法時就已有“燔詩書”(《韓非子·和氏》)之舉,企圖用這種方法消除不利于地主階級統(tǒng)治的思想,這當然是十分愚蠢的。不過,在深受法家思想影響的秦始皇看來韓非是先秦法家之集大成者。秦始皇對韓非崇拜,他曾說:“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史記·老子韓非列傳》)。所以韓非的法家思想對秦始皇有直接影響。郭沫若在《十批判書》中指出:“韓非雖然身死于秦,但他的學說實為秦所采用,李斯、姚賈、秦始皇、秦二世實際上都是他的高足弟子。秦始皇底作風,除掉迷信方士,妄圖長生以外,沒有一樣不是按照韓非底法術(shù)行事的,焚書坑儒底兩項大德政,正好是一對鐵證。焚書本出于李斯擬議,其議辭和令文,不僅精神是采自韓非,連字句都有好些是雷同的。”(《韓非子的批判》)李斯的焚書議原文是這樣的: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史記·秦始皇本紀》) 郭沫若指出:“這差不多完全是《詭使》《六反》諸篇底提要,而禁令底八條……除掉第七項之外,不更全部是‘無簡書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底擴充嗎。”(《十批判書》第391至392頁,新文藝出版社1952年版)郭沫若的論斷足以說明秦始皇焚書之舉同他的法家思想之關(guān)系。,“燔詩書”乃是控制人民思想的有力手段。李斯也可能早就窺知秦始皇本有此意,所以一提出來就得到秦始皇的批準。

秦始皇下令焚書,當然不可能達到扼制人們思想的反動目的,更不可能挽救秦王朝的滅亡。正如唐代詩人章碣在《焚書坑》詩中所諷刺的那樣:“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隨著焚書飄起的縷縷輕煙,出現(xiàn)的是把秦王朝燒毀的熊熊烈火,毀滅文化的獨夫,終致玩火自焚。這次焚書使中國文化遭到的損失確實是巨大的,先秦許多重要文獻古籍,從而被付之一炬。“書籍被燒殘,其實還在其次,春秋末葉以來,蓬蓬勃勃的自由思索的那種精神,事實上因此而遭受了一次致命的打擊”(郭沫若《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載《十批判書》),這是文化、思想史上的一場浩劫。

從求長生藥到坑殺儒生 同一切剝削階級代表人物一樣,秦始皇是十分怕死的。統(tǒng)一中國后,他就異想天開地要尋求不老的辦法。一些方士為投其所好,也就以各種辦法騙他,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秦始皇巡行至東方齊國故地,有齊人徐巿(fú福)等上書,說東海中有蓬萊、瀛洲、方丈三座仙山。秦始皇聽到后大喜,根據(jù)徐巿的要求,派數(shù)千童男、童女隨他入海求仙人,但徐巿一去數(shù)年不歸。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齊人徐巿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此事記于秦始皇本紀廿八年下)徐巿去后結(jié)果如何?在這里沒有記載。僅《史記正義》引《括地志》云:“亶洲在東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將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此洲,共數(shù)萬家,至今洲上有至會稽市易者。吳人《外國圖》云:‘亶洲去瑯邪萬里。’”可見,徐巿所率領(lǐng)的童男女確實在這時已出海,并在亶洲居住。但徐巿本人并未在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逃亡。因為,當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始皇最后一次出巡“并海上,北至瑯邪”時,《史記·秦始皇本紀》還記載“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多,恐遣”,乃騙秦始皇入海射大魚。可見,在秦始皇二十八年,徐巿并未逃走,始皇坑儒也未連及他。徐巿的逃走是在始皇三十七年以后,見本章第五節(jié)。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秦始皇巡行至碣石(河北秦皇島附近),又派燕人盧生去尋求仙人羨門、高誓;繼而又令韓終、侯公、石生等去求仙人的不死之藥。仙人和不死之藥當然無處尋覓,不過盧生、韓終等皆為方士,一時尚使秦始皇深信不疑。盧生求仙、求藥不得,先是向秦始皇獻偽造的鬼神圖書,后來又讓秦始皇“微行以辟惡鬼”,行止隱密不為人知,這樣“不死之藥殆可得也”(《史記·秦始皇本紀》)。愚蠢的秦始皇果真照辦,并自稱“真人”。但不死之藥仍不可得。秦代的嚴酷法律規(guī)定,所獻之方無效驗者,就要處以死刑。盧生與另一方士侯生相謀:始皇如此專斷暴戾,“以刑殺為威”,不如早日脫逃,“于是乃亡去”。秦始皇聽到這個消息以后大怒,他說:“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shù)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史記·秦始皇本紀》)這時,方士盧生早已跑掉。就在“焚書”的下一年(前212年),秦始皇便叫御史把咸陽諸生捉來審問,諸生互相告密,秦始皇便親自圈定四百六十余人,把他們活埋在咸陽。這就是歷史上的“坑儒”事件。秦始皇所坑的四百六十人,是儒生還是方士?歷來有不同看法。從引起秦始皇下令殺人的過程來看,應(yīng)當是方士,與儒生無關(guān)。但是《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有扶蘇說“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這就證明在被殺的“諸生”中至少有一部分是“誦法孔子”的儒生。否認秦始皇坑的人中有儒生也是不尊重事實的。應(yīng)當說,在被坑的“諸生”中有方士,也有儒生。當然,秦始皇坑殺儒生,并不等于摒棄儒學。他雖崇尚法家,但對于儒學中適合自己統(tǒng)治需要的部分還是極力提倡的。同樣,對肯為秦王朝政權(quán)服務(wù)的儒生,秦始皇也并未殺掉。在秦博士中就有不少有名可考的儒生,有的到漢代還活著。陳勝、吳廣起義時,秦二世還召集儒生詢問對策。可見,儒生在秦王朝并未受到歧視。秦始皇所殺掉的是咒罵他的儒生,并不能因此而斷定他同“儒家作堅決斗爭”。同樣,也不能因他繼續(xù)利用儒生、儒學,而根本否認秦始皇曾坑過儒生。以偏概全的論證方法是求不到真理的。本來,儒、法兩家學派對統(tǒng)治來說都是工具,哪一家有利于鞏固統(tǒng)治就利用哪一家,秦始皇固然崇信法家,但也不妨利用儒家。儒、法兩家在秦始皇一人身上,并沒有“你死我活的斗爭”。只是有多少、主次之分而已。關(guān)于坑儒的情況還有另一種說法,現(xiàn)附錄于此: 秦既焚書,恐天下不從所改更法,而諸生到者拜為郎。前后七百人。乃密種瓜于驪山陵谷中溫處。瓜實成,詔博士諸生說之,人言不同。乃令就視。為伏機。諸生賢儒皆至焉,方相難不決,因發(fā)機,從上填之以土。皆壓,終乃無聲也。(《史記·儒林列傳》《正義》引) 衛(wèi)宏(《詔定古文尚書序》)《文獻通考》中《學校考》把這一記載與《史記》中的記載當作兩回事敘述:“始皇使御吏案問諸生,轉(zhuǎn)相告引,至殺四百六十余人。又令各種瓜驪山,實生,命博士諸生就視。為伏機,殺七百余人。二世時,又以陳勝起,召博士諸生議,坐以非所宜言者,又殺數(shù)十人。”以上兩條資料雖晚出,亦可為旁證,故附于此。

秦始皇為追求長生,開始一味相信方士胡謅,后來發(fā)現(xiàn)受騙,又大施淫威,肆意殺人。充分表現(xiàn)了他的愚蠢和殘暴。

二 專斷殘忍,窮奢極欲

“少恩而虎狼心”早在全國統(tǒng)一以前,就有一個魏國人尉繚說:“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郭沫若同志對秦始皇相貌的特點曾做過醫(yī)學上的分析,非常精彩,現(xiàn)轉(zhuǎn)錄如下:……這所說的前四項都是生理上的殘缺;特別是“摯鳥膺”現(xiàn)今醫(yī)學上所說的雞胸,是軟骨癥的一種特征。“蜂準”應(yīng)該就是馬鞍鼻,“豺聲”是表明有氣管炎。軟骨癥患者,骨的發(fā)育反常,故爾胸形鼻形都呈變異,而氣管炎或氣管枝炎是經(jīng)常并發(fā)的,有了這三種征候參驗起來,軟骨癥的診斷是毫無問題的。(《十批判書·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 在“追憶”中郭沫若又寫道:“《史記·秦始皇本紀》言:‘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長目余曩疑讀為張目,然觀蜂、鳥、豺等均動物名,長疑馬字之誤方能為類。‘馬目’亦形容其眼球突出之病態(tài)也。” 郭沫若以其豐富的想象和醫(yī)學知識“確診”秦始皇為軟骨病,并由此而指出其“少恩而虎狼心”的生理原因,確是一種有意思的見解。只是根據(jù)尚略嫌欠缺。尉繚既非醫(yī)生又未負責給秦始皇診斷,這里所說的話明顯是咒罵秦始皇的,何以證明這些形容沒有夸張或歪曲的成分呢?“誠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為虜矣。”(《史記·秦始皇本紀》)尉繚僅僅從秦始皇相貌、聲音就下判斷,似乎有點輕率。不過,他的確說得很對,秦始皇果然是“少恩而虎狼心”,在全國統(tǒng)一以后,這種剝削階級卑劣的本性,得到惡性的發(fā)展,天下臣民都遭到他的無情蹂躪。

秦始皇不僅視人民為草芥,動輒殺人,“亂獄糾紛、俎烹車裂,黔首窮愁,飲泣永嘆”(《太平御覽》卷48),而且對他周圍的大臣也不放心,他每天要親自處理各種奏章文書,以竹、木簡一石(一百二十斤)為標準,不盡此數(shù)不休息。在他手下只有那些專搞嚴刑酷法的獄吏才得到寵幸,其余的大臣不僅只能唯命是聽,且隨時有被殺的可能。如秦始皇聽從盧生之言,不讓別人知道自己行止,以便取得不死之藥。所以就規(guī)定:“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例如,有一次,秦始皇在梁山宮,從山上見到丞相李斯的車騎儀仗甚為隆重,表示不滿意。后來,李斯忽然減損了車騎。秦始皇便認定有人泄漏了自己的話。最后下令將當時在場的人全部殺死。從此,再沒有人敢泄漏秦始皇的行動和機密了。

豪華富麗的宮殿建筑 秦始皇窮奢極欲,隨著統(tǒng)一戰(zhàn)爭的勝利愈來愈升級。在秦都咸陽和故都雍,本已有不少豪華宏麗的宮殿,但秦始皇并不滿足,在與東方六國戰(zhàn)爭的過程中,他就在咸陽大興土木,每滅一國就仿照該國的宮殿式樣在咸陽“北阪”蓋起同樣的宮殿,以至“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道周閣相屬”(《史記·秦始皇本紀》)。在消滅六國以后,秦更是大肆修建,如統(tǒng)一后的次年(前220年)“作信宮渭南”(《史記·秦始皇本紀》)。信宮又稱咸陽宮,“因此陵營殿,端門四達,以制紫宮,象帝居,渭水灌都,以象天漢;橫橋南渡,以法牽牛”(《三輔黃圖》)。又如在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營朝宮于渭南上林苑中”。這個宮殿相當大,“可受十萬人。車行酒,騎行炙,千人唱,萬人和,銷鋒鏑以為金人十二,立于宮門”(《三輔黃圖》)。朝宮的前殿,就是有名的阿房宮。關(guān)于阿房宮記載,諸書頗不一致:據(jù)《三輔黃圖》:“阿房宮,亦曰阿城,惠文王造。宮未成而亡。始皇廣其宮,規(guī)恢三百余里,離宮別館,彌山跨谷,輦道相屬。閣道通驪山八十余里,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絡(luò)樊川以為池。”這里所說的阿房宮“三百余里”。但《史記·秦始皇本紀》又說:“……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這里說“阿房”只是朝宮的前殿。又《水經(jīng)·渭水注》引《關(guān)中記》云:“阿房前殿在長安西南二十里,殿東西千步,南北三百步,庭中受萬人。”這里明確說的是“阿房殿”。清人楊守敬就曾指出:“《漢書·賈山傳》: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張守節(jié)引《三輔舊事》:東西三里,南北五百步,庭中可受萬人。《長安志》引可受十萬人,諸說皆與《關(guān)中記》殊。蓋規(guī)度恢宏,傳聞異辭也。”觀上述諸說,朝宮之前殿應(yīng)為阿房宮,但也可稱朝宮為阿房宮,因此后世將二者混淆不清。又,關(guān)于阿房宮名稱來源也有不同記載。《史記正義》引顏師古注:“阿,近也,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三輔黃圖》云:“阿房未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基旁,故天下謂之阿房宮。”從以上兩種記載中可證明:“阿房”并非正式宮名,這是可以肯定的。據(jù)記載: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史記·秦始皇本紀》)。后來的詩人曾以“蜀山兀,阿房出”(杜牧《阿房宮賦》)的著名詩句,來形容阿房宮的修建,其工程浩大的程度可見一斑。此外,現(xiàn)知秦始皇時營建的宮殿尚有興樂宮(見《三輔舊事》《宮殿疏》)、梁山宮(見《漢書·地理志》)等等。秦王朝時宮殿之多不可勝數(shù),《三輔舊事》記載:始皇“表中外殿觀百四十五”(《史記·秦始皇本紀》《正義》引)。《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關(guān)中計宮三百,關(guān)外四百余”,又“咸陽之旁二百里內(nèi),宮觀二百七十”。這么多的離宮別館“彌山跨谷,輦道相屬”(《三輔黃圖》),在咸陽附近的宮殿都以“復道甬道相連”(《史記·秦始皇本紀》)。

以上諸書記載,已經(jīng)得到考古材料的證明,據(jù)勘探調(diào)查,在今咸陽市西起窯店鎮(zhèn)毛王溝,柏家嘴,北起高干渠,南至咸銅鐵路以北的東西十二里,南北四里的地段,發(fā)現(xiàn)有大量的帶有紋飾的秦磚、秦瓦以及水管道等遺物。經(jīng)研究斷定,“西起窯店大隊的聶家溝,東至劉家溝大隊的山家溝,其間是秦咸陽宮殿建筑遺址分布最多、最密集、規(guī)模最大的地方”。在“毛王溝宮殿建筑遺址曾出土過云山紋瓦當,柏家嘴亦曾采集有關(guān)東特點的瓦當”(劉慶柱《秦都咸陽幾個問題的初探》,載《文物》1976年第11期)。1974年至1975年秦都咸陽考古工作站又在牛羊村發(fā)現(xiàn)了一號宮殿,后來又在附近發(fā)現(xiàn)并發(fā)掘了第三號宮殿遺址。這些宮殿究屬咸陽宮何殿,目前雖有爭論(見王丕忠《秦咸陽宮位置推測及其它》,載《陜西省文博考古科研成果匯報會論文選集》),但從其遺址可以看出:這組宮殿規(guī)模宏大,分布對稱,各殿之間有飛閣復道相連。主體宮室建于高臺之上,環(huán)繞主體宮室分布著層疊的宮室群,建筑結(jié)構(gòu)相當精美(見《秦咸陽宮第一號遺址復原問題的初步探討》,載《文物》1976年第11期)。這兩組宮殿群都發(fā)現(xiàn)了大型壁畫,特別是三號宮殿的壁畫,雖歷兩千多年,又曾遭火焚,但色彩仍比較鮮艷,造型生動,內(nèi)容豐富,反映了這群宮殿建筑的豪華程度(見《秦都咸陽第三號宮殿建筑遺址發(fā)掘簡報》,載《考古與文物》1980年第2期)。這些考古資料進一步說明,秦始皇所修建的宮殿規(guī)模之大,建筑之豪華,絕非后人虛構(gòu)。《史記》等書的有關(guān)記載是有根據(jù)的。

荒淫腐朽的生活 秦始皇縱情享樂,過著荒淫奢侈的腐朽生活,在那些宮殿中,充滿了供他享用的姬妾玩物,他將“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史記·秦始皇本紀》)。同歷代的荒淫君主一樣,秦始皇貪戀酒色,以婦女為玩偶:“后宮列女萬余人,氣上沖于天。”(《史記·秦始皇本紀》)他還令嬪妃們“當暑戴芙蓉冠子,以碧羅為之,插五色通草蘇朵子,披淺黃鑄羅衫,把云母小扇子,覣蹲風頭履,以侍從”。他不過是把這些婦女當作觀賞的玩物,所以連宮娥們也要根據(jù)秦始皇的愛好而打扮起來:“秦始皇好神仙,常令宮人梳仙髻,帖五色花子,畫為云風虎飛升。”在夏天時,又令宮人“戴黃羅髻,蟬冠子,五花朵子,披淺黃銀泥飛云帔,把五色羅小扇子,覣金泥飛頭鞋。”(以上均見《中華古今注》)這些記載不僅反映了秦始皇腐朽的情趣,而且證明秦王朝宮內(nèi)奢侈到何等地步。

在秦始皇的后宮中,還有“宮女侍者千余人”,“作戲倡優(yōu)”,供秦始皇玩賞,這些宮女都“幼妙寵麗”,每日為秦始皇彈唱歌舞,有人曾寫詞描寫其狀:“泣喻而妖兮納其聲聲,麗顏歌長?兮嘆曰騎,美人旎旖紛嬆籱。”(《繹史》卷149引《琴苑要錄》)秦始皇“縱酒后宮”,荒淫無度,他輪流在各宮中淫樂,各宮殿內(nèi)的奢華皆不相上下,使得秦始皇能“各案署不移徙”(《史記·秦始皇本紀》),其荒淫的程度是不難想象的,難怪50歲就一命嗚呼了。

秦始皇陵

驚人的陵墓建筑 秦始皇初即位就在驪山下為自己修墳?zāi)埂=y(tǒng)一后又繼續(xù)建造。據(jù)記載,始皇的陵墓“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史記·秦始皇本紀》)。從目前考古發(fā)掘的初步成果,可證明此記載是可信的。不久前,有人利用地質(zhì)測探儀器在始皇陵地面測試,初步斷定地下可能埋藏有汞,如果以后考古發(fā)掘能加以證實,則表明《史記·秦始皇本紀》所記“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不虛。又以秦始皇陵考古著名的秦陵專家杭德洲同志研究,始皇陵的規(guī)模決不止于《水經(jīng)注》所記“旁行周回三十余里”的范圍。初步普查和鉆探可知:始皇陵的建筑遺跡南北長15華里,東西長17華里,周長64華里。其外部封土高大,“上崇山墳,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漢書·楚元王傳》)。折今日之度量,其墳高為120多米。1962年陜西省文管會對始皇陵調(diào)查,測出陵丘下部已成方形,東西長345米,南北長350米,周長1390米,在陵丘正西約277.7米處實測封土尚高約43米(《秦始皇陵調(diào)查簡報》,載《文物》1962年第8期)。明人都穆《驪山記》記載,“始皇陵內(nèi)城周五里,舊有四門”。據(jù)近年考古工作者調(diào)查結(jié)果表明,始皇陵內(nèi)城城墻東西長580米,南北長1355米,周長約3870米,城墻寬約8米,是用每層6—8厘米左右厚的夯土筑起的。推斷其高度應(yīng)在8—10米以上。

考古工作者還在秦始皇陵封土北探出大型宮殿遺址,其中一處,南北長62米,東西寬57米,總面積為3524平方米。僅從遺留下的門道、地面就可看出,這座宮殿十分講究。這只是陵墓的附屬建筑,其正殿內(nèi)有用青石板鋪成的臺階,殿內(nèi)地面是在原筑的夯土臺上,又疊鋪四層鵝卵石,中間以細砂灌縫,上鋪一層2厘米厚的泥土,再上殘存著略略雕過的線雕菱紋石鋪地。地面就如此講究,其他就不言而喻了。近年來,在秦始皇陵附近鉆探、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的許多遺物、遺跡都表明漢人所說的“自古至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漢書·楚元王傳》)是毫不夸張的。

舉世聞名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坑,就是始皇陵的附屬建筑之一,從現(xiàn)已發(fā)掘的情況推測,在三個俑坑內(nèi)將出土陶俑、陶馬八千余件。這些陶俑、陶馬的塑造形象生動、逼真,陶俑一般均在1.80米左右。據(jù)研究,制作時,先用泥作好初胎,再上一層細泥,然后在細泥上雕塑出俑的五官、衣紋等細部。陶俑細部的雕塑頗費匠心。以俑的發(fā)髻為例,發(fā)髻雕塑質(zhì)感甚強,不僅蓬松,且走向清楚,形象逼真。陶俑身著的甲衣,也雕塑頗細,每片甲片上的甲釘和甲片之間接連的甲帶等,類型分明,出土的陶俑面部雕塑,均各不相同,表現(xiàn)了勞動人民的高度技巧和付出的巨大勞動(見杭德洲《略談修建始皇陵的徭役負擔》,載《陜西省文博考古科研成果匯報會論文集》),也反映了勞動力的浪費。秦始皇不僅生前,而且為了死后也如此窮奢極欲,充分反映了他和他所代表的地主階級貪婪和腐朽的本性。

秦始皇時代動工修建的許多規(guī)模浩大的工程,都需要大批的勞動力,如修驪山陵用“七十余萬人”(《史記·秦始皇本紀》),這一工程前后歷時三十余年,至農(nóng)民起義爆發(fā)的公元前209年才被迫停止。此外,還有“北筑長城”用“四十余萬”人,“南戍五嶺”又用“五十余萬”人(見《續(xù)漢書·郡國志》引《帝王世紀》)。這幾項工程加在一起,就超過一百五六十萬人。當然,其中許多人是刑徒。其實,秦王朝把全國都變成了一個大監(jiān)獄,嚴刑酷罰使“赭衣塞路,囹圄成市”(《漢書·刑法志》)。所以刑徒和服徭役的普通勞動人民也沒有實質(zhì)的區(qū)別。最近在秦始皇陵西側(cè)1600米處的趙背戶村附近,發(fā)現(xiàn)為秦始皇修陵而死的刑徒墓七十多座。從已清理的三十座來看,葬者絕大多數(shù)是男性青壯年,沒有棺槨和隨葬品,他們蜷曲著肢體,有的還呈掙扎狀,有的還受過傷。墓地出土的殘瓦中有十八件刻有文字,記載著死者的姓名、籍貫和所受罪刑,因此可斷他們是罪犯和奴隸,是從原來東方六國征發(fā)來服役抵罪的(見《中國新聞》,轉(zhuǎn)引自《中國歷史學年鑒》1982年)。像類似的刑徒墓到底有多少,目前尚無法弄清。僅從這些實物資料中,就可看到秦代徭役和刑法給人民帶來了多大的災(zāi)難。據(jù)估計,秦時可統(tǒng)計的人口大約有二千萬,而每年所征發(fā)的徭役起碼不下于三百萬人。服役的人數(shù)竟占全國總?cè)丝诘陌俜种逡陨稀?/p>

在濫發(fā)徭役的同時,統(tǒng)治者必定對人民橫征暴斂。所謂“頭會箕賦,輸于少府”(《淮南子·氾論訓》),就是說將搜刮來的財富,都歸于皇室享用。秦王朝對人民的壓榨,早已超過賦稅制度的規(guī)定,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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