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夜宴時，周遠鶴的表現可以解釋為喝多了酒，今天他的言行很明顯在向她傳達著一種令她緊張的信息。她不能拂他的面子更不能讓他有多余的想法：“周司令，謝謝你的邀請和贊美。戲快開始了，你快進場吧！學堂與家里有太多的事等著處理，我也得回去了。”

周遠鶴正了正軍帽，眉宇間露出一抹冷靜：“好！你回去吧！”

他沒等她回答，朝一旁的侍衛揮了一下手。他們立刻過來，簇擁著腰板筆直的周遠鶴威風凜凜地向劇場的方向走去。

張一禾目送著他走遠后才調轉方向回家。周遠鶴這樣的長官應該與美女相配，他們的人生通常都跟天邊的彩霞一樣精彩。而她早就屬于萬和屬于寶寶屬于田家巷一號的財米油鹽與學堂里的筆墨紙張。

女子學堂的孩子們正好下課，操場上人聲鼎沸，嬉戲聲、笑聲、說話聲就像流動的音河，熱鬧了女子學堂的天地。

張一禾走近一群正在跳繩的孩子，翻飛的繩索、甩動的辮子、輕盈的身體、跳動的雙腳……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縱身跳進揮舞著的跳繩里，跳了一會后，又一個接一個地閃過跳繩，離開繩場，準備下一撥再上場。

一撥上一撥下，再上再下……

孩子們在循環往復的跳躍里樂此不疲。

張一禾去辦公室拿三根跳繩過來，問孩子們：“有人會雙搖嗎？”

孩子們搖頭。

張一禾把兩根跳繩交給身邊的孩子，自己則抓住剩下的那根跳繩的兩段，輕輕揮舞了起來，身子跟著節奏跳動了起來，在雙腳彈起來的瞬間，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時代，身體還是那樣輕盈，動作還是那樣嫻熟，在每一次的跳躍里，跳繩都悠然地從腳底甩過兩次……

跳繩、身子、腳步……，行云流水，天衣無縫，她就像孩子中的一位姐姐，一位沒有經歷過無常世事的美麗女孩。

她一直跳著，孩子們圍成一圈，齊聲為她數數：“……九十九，一百，……，二百，二百零一，……，五百，五百零一，五百零二……”

她的身體在跳躍里釋放著能量，她的心臟在跳躍里加快了頻率，她的腳步在跳躍里輕盈而有力……

“……五百五十一，五百五十二，……，五百九十九，六百。”

當孩子們數到六百時，她停住了腳步。不是她跳不動了，而是她想給自己留一個不圓滿的收場。太完美就不真實了，她愿意做一個真實的自己，給孩子留一個可以逾越的記錄。

“張校長，你太厲害了，可以跳到六百。”有孩子對著她贊嘆。

“你們跳過的最高紀錄是多少？”張一禾笑著問孩子們。

“跳繩最厲害的是季春薇，她可以跳一千個。”沈小葦告訴她。

“哦？”張一禾驚喜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季春薇身上：“春薇，你來試試？”她把自己的跳繩放到她手里，“加油。”

市長季文刊的女兒季春薇今年八歲，唇紅齒白，身高明顯高于一般的孩子，一雙大長腿一看就是一個很好的運動苗子。

季春薇大大方方地一笑：“張校長，我以前跳的是單搖，剛才看到您的雙搖后，想試一試。”

“好。”張一禾為她鼓掌，孩子們也拍掌為她鼓勁。

季春薇試跳了兩下都沒有成功，表情很沮喪：“雙搖太難了。”

“你肯定能跳起來的。來，挺胸、收腹、屈膝。兩臂自然下垂，對了。手腕向外旋轉。對。跳的時候大臂帶動小臂，以小臂帶動手腕小幅度轉動跳神。很好，做得很對。髖、膝、踝環節充分壓緊。好，很好。”

在張一禾的指引下，季春薇又試了兩次后，終于跳出了兩個雙搖。

圍觀的孩子紛紛鼓掌。

季春薇一鼓作氣，又連續跳了兩次，分別跳出了五個與八個的成績。她似乎悟出了雙搖的規律，在接下來的幾跳里，每一次都能多加好幾個，等到她最后一跳時，已經可以跳二十多個了。

張一禾舉起了大拇指：“春薇，你太了不起了。我小時候學了好幾天才學會的。你幾分鐘就學會了，太優秀了。”

她轉身問其他的孩子：“你們剛才都看到了，是不是？大家都可以練一練。”

有的孩子開始練習雙搖，有的孩子繼續參與集體跳繩，有的孩子則繼續剛才的游戲……

張一禾在操場上走了一圈，時不時停下來指導一下，在孩子們的笑聲里，開心地回憶起童年時光的快樂。

“一禾，你出來一下。”一禾大哥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她身邊。

好久沒見娘家人了，張一禾驚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