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了一口茶。清苦的滋味由舌尖蕩漾開來。

“你不打算問些什么？我們好久不見了吧。替我照顧著家里，實在辛苦了。謝謝我是不敢說的。你知道，傷害猶有控訴的權利，虧欠卻是說不出口的隱痛?！?

她含淚看著我的眼睛：“我不去找你，是因為害怕你給予的恩情。自由必定伴隨著虧欠。純粹的自由未必可得，虧欠卻注定無法彌補。我曾以為因父母而產生的怨恨足以了卻他們的恩情，卻發現恩與怨，向來是涇渭分明。我于你也欠著恩情啊。我用什么來彌補你呢？我知道你不求我的補償。你也想讓我忘記，可是發生過的事又怎么能忘記的了呢？即使，你在白日里把它拋諸腦后，它也會在夢里來找你的呀”

我低著頭，囁嚅了好一會兒，一些話在腦中盤旋，落到嘴邊，又忘卻了。

我試圖說些什么，來打破當前的僵局。虧欠？我從未想過。她樂意做那飄零的飛絮，我便做那風借她一段力?？娠w絮卻為這柳的養育，風的幫助而痛苦，我又能怎么辦呢？

“那么，你……過得，幸福嗎？”

“幸福？你不明白嗎？幸福是爭取和大眾一致的訴求，而我卻有著超脫俗眾的欲望。當我選擇了流浪，幸福就與我無緣了。”

“為什么？”

我幾乎是顫抖著，不錯，我全身都劇烈地顫動著。

“對不起。我是一個沉沒大海的人，我必須不斷地下潛，不斷地舍棄。直到無盡的黑暗吞沒了我，巨大的壓力撕碎了我，才能使我解脫。讓他們，我父母忘了我吧。你也忘記我吧。我只有毀滅，唯有毀滅。靈魂指使我這么做的，我別無選擇。”

“你……”我無法思考。怒火灼燒著我，幾乎快要死去。我不敢相信，眼睛透亮澄澈的她，會說出這么殘忍的話。

呵，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歷經苦海的我又有什么資格教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