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夕,家長會上,陸野父親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看看那墻上的光榮榜,陸野后面的小紅花都快卡滿了。
第一學期,期末考試成績,陸野毫無懸念的得了滿分。
驕傲?
自豪?
那是普通小朋友。
陸野不但不自豪,反而還有那么一絲羞愧。
有種以大欺小的趕腳。
不過羞愧歸羞愧,戲還是要做足的。
該表現的還是得表現,該要夸獎的還是得要夸獎。
目的當然不是為了那幾句口頭獎勵,而是變著法的和爹媽要獎金。
初中事業的啟動資金,就得靠小學的日積月累。
成功討得一百元,明天就去存起來。
寒假,父母想讓陸野去鞋廠住些日子。
陸野不去。
要是擱到前世,陸野早就高高興興的去了。
可今生不成。
陸野認為,這個寒假是陸家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前世,陸野老叔吸毒,鬧的家里雞犬不寧。
起因是老叔娶了個抽大煙的,也因此染上了毒癮。
所以陸野給自己布置了一個任務,阻止老叔和現在的女朋友分手。
如果老叔沒有和現在的女友分手,也許就不會和大煙鬼混到一起了。
老叔陸福為什么會和現在的女友安紅分手?
事情說來也挺扯淡的。
兩人分手的導火索居然是兩塊手表。
安紅這個人哪都好,唯一一點毛病就是善妒。
前不久,陸福從南方上貨回來,買了兩塊最新款的手表,一塊給了安紅,另一塊則給了陸野的老姑,陸靜。
安紅拿到手表后以為這是陸福給自己買的定情信物,是唯一。
可94年初,就是大年前,陸福帶著安紅來看奶奶,剛好碰上了老姑陸靜。
兩人都是帶著表來的。
安紅看到陸靜也有一塊手表,當時就不高興了。
雖然在奶奶家沒說什么,但在兩人回去之后,安紅就開始和老叔鬧別扭,一直鬧到了兩人分手。
除了這點毛病,安紅的其他條件都很好,身高一米六八,相貌出眾,父母都是公務員,自己也是大專學歷,93年的大專文憑,了不得的。
前世奶奶常說:“可惜了了。”
陸野不知道這事到底發生在哪天,前世也是后來聽奶奶講的。
沒辦法,只能守株待兔了。
家長會第二天上午,陸野拉著奶奶去存錢。
出了銀行,陪奶奶去市場買菜。
路過市場門口,在陸野差異的目光中,奶奶問了眼前的商販一句。
“這雞排怎么炸的?”
“一元錢一個。”
“怎么這么貴?”
“這還貴?你看這雞排多大,我這都不賺錢。”
“行吧,給我來一個。”
陸野奶奶節儉,前世陸野就沒見過奶奶花錢買這些,一元錢現在能買半斤左右豬肉呢。
感動啊。
美美的吞下雞排,市場里買菜。
韭菜,菜花,豬肉,雞蛋,面粉...
這是?
蛋糕攤。
奶奶這是轉性了?
將雞蛋和面粉交給蛋糕師傅,再給五元錢,等上半個小時,拎走一大袋蛋糕,五朵花瓣形那種。
這還是那個為了養家,用細糧換粗糧吃的奶奶嗎?
“蘋果多少錢一斤?”
“這邊好的五毛一斤。那邊的不許挑,兩毛一斤。”
“這邊的一毛五吧,我買的多。”
“您要多少?”
“20斤吧。”
“行。”
奶奶還是那個奶奶,看著那一大堆有爛有不爛的蘋果,陸野嘴角直抽。
這是永遠吃不完的爛蘋果。
這種蘋果買回去,先吃爛的,把爛掉的部分削掉,吃剩下的部分。等爛蘋果吃完了,原本沒爛的蘋果又爛了,結果還是吃一半,扔一半。
為啥不直接吃一個好的,把爛的直接扔掉?
陸野想不通。
回家路上,遇到個賣白菜的。
這年頭,賣白菜的都是流動作業。
菜販子裝滿一車皮大白菜,找個小路口那么一停,再喊上兩嗓子,便會有一群大媽圍上來。
“白菜多少錢一斤?”
“一毛錢一斤。”
“兩毛錢三斤吧。”
“不賣!”
“我買的多。”
“這價格不賺錢。”
“三毛錢四斤。”
“您要買多少?”
“二十顆吧。”
“一百多斤,這樣吧,二十顆白菜給您按一百斤算,十塊錢,您看成不?”
“成吧,給我挑二十顆。”
挑了二十顆,奶奶把買來的白菜放在了提前挖好的地窖里。
地窖在奶奶自己開辟的小園子里。
小園子原本是窗前的一塊荒地,雜草叢生。
奶奶搬過來后,平整了一番,將從老家帶來的香椿樹種到了這里。
在樹邊上留了塊種蔥的地兒,剩下的區域就挖了個小地窖,洞口不大,入口掛了幾個編織袋,就當簾子用了。
里面除了白菜,還有蘿卜和土豆。
奶奶每天晚上,會不定時的用手電筒晃晃外面。
起初,陸野以為奶奶看的是地窖。
后來,陸野才明白,奶奶看的是那顆香椿樹。
這破樹有什么看的?
還能有人偷樹葉不成?
陸野曾經也是這么想的。
直到有一次,陸野看到個擺攤賣香椿樹樹葉的。
“香椿多少錢?”路人問。
“十塊錢一斤。”攤販回道。
“來半斤。”
前世,陸野真被這個價格驚到了。
白菜、蘿卜一毛一斤,這香椿葉十元一斤,感情一百斤大白菜才能換一口袋這個樹葉?
陸野家的香椿樹是爺爺奶奶從關內帶過來的,東北本沒有這樹。
香椿樹可以做咸菜,還可以做雞蛋餅。
對于有些人來說,吃香椿只是圖個新鮮,但對于有些人來說,這是家鄉的味道。
日子,簡單而又平靜,平靜的讓陸野感覺自己又退休了。
一天,姑姑的到來打破了陸野心中的這份平靜。
看著姑姑腕子上戴的手表,陸野預感事情就發生在今天。
陸福和安紅今天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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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表真好看!”
“好看吧?你老叔從南方帶回來的,最新款。”
“摘下來借我看看唄。”
就這樣,手表落到了陸野手中。
沒過一會,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啊?”奶奶問。
“媽,是我,陸福。”
隨著房門打開,陸福帶著安紅進了屋。
“來之前也不打聲招呼。還買什么東西,下次人過來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買。”
“阿姨,沒買啥,下車路過,正好看見。”
騙鬼呢?陸野心想。
父輩那哥仨啥德行,自己和奶奶能不知道,出門招手就打車,咋路過的水果攤?
奶奶常說他哥仨有倆臭錢就找不著北,也不知道坐小客,省點錢。
九幾年的時候,打車一般不走表,上車先講價,起步價是5元。
遇上好講價的司機,近道5元,距離遠點的就10元。
遇上不好講價的。
下車,換一輛,接著講。
遠道兒,如果講了三四輛,還沒講下來,就給他十五。
趕上哥仨某天心情大好,就給他二十,下車前說句“不用找了”,感覺特神氣。
陸野覺著,這年頭的人都有點二。
奶奶把老叔和安紅迎進屋,寒暄幾句就進了廚房。
“咱倆就是過來看看。阿姨您別忙活了。”安紅道。
聽到這句,陸野才想起來安紅不會燒菜。
“沒做啥,就是幾個家常菜,你歇會兒,這兒不用你。”奶奶道。
中午,飯桌上,陸野看了看安紅腕子上的手表,眼神一轉,計上心頭。
“安紅阿姨,您的手表真好看。”陸野道。
“那是,你老叔從南方買回來的,最新款。”看這回答,這個年代的人就沒點創意。安紅開心道。
“這是定情信物嗎?”陸野追問道。
安紅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陸福。
陸福當初只是覺得這表好看,隨手買的,哪想過什么定情信物啊。
九十年代的男人,大多心粗,不明白女人想要什么。
陸福略微猶豫了下,剛想說是,結果還沒開口,就被陸野的話給堵回去了。
“看我這糊涂的,這破表又不是國際大牌,哪能當什么定情信物啊。”
陸野小大人的語氣十分有喜感。
“定情信物得是增值產品,這破表,過幾年就不值錢了。”
“定情信物還得是玉鐲子,金銀珠寶這種,以后保準升值。”
“定情信物升值,兩人感情升溫,這多好?”
“你說是吧?老叔。”陸野自顧自說道。
“對對對,我這正琢磨選哪樣好呢。”
話都被你臭小子說了,陸福心中暗道。
聽了這話,安紅高興了。
本來對陸野的印象就挺好,這回更稀罕了。
......
由于陸野的嘴甜,所以這頓飯大伙吃的格外開心。
送走了老叔和安紅后,陸野從兜里掏出手表,還給了老姑。
陸靜接過手表,愣愣出神。
看看手表,想想飯桌上陸野那些話...
陸福和安紅這事,陸野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
如果還是不成,再想辦法吧。
娶不娶安紅倒是次要的,只要別娶那個大煙鬼就行。
2月,鞋廠放假,陸野父母回來住。
晚上,一家三口睡一張床。
上輩子,能和父母住在一起,陸野很是開心。
但重生后的陸野,再和爸媽睡一張床,就覺得有點別扭了。
上輩子自己是真小孩,啥都不懂,可現在...
第二天,陸野以床有點小為由,搬去了爺爺奶奶房間睡。
為此,奶奶還高興的給陸野開了瓶罐頭。
看著奶奶的反應,再回想前世記憶中,奶奶無故生悶氣的場景,陸野覺得自己似乎懂了。
奶奶這是覺得沒白帶自己,自己還是和奶奶親?
女人心,無論多大年紀都是難以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