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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歷史發軔》:歷史發軔

通過對巖石的深入研究,地理學家發現地貌不斷發生變化。地球年齡大約為45億年。與人類的一生相比,這樣長的時間簡直不可想象。在漫長的歲月里,地表變化得非常緩慢。然而在幾億年里,高山聳峙,隨后又在風和水的緩慢作用下,逐漸剝蝕。海洋覆蓋干燥的陸地,后來又在陸地重現的過程中,往后退卻。冰川時代來了又去,氣候發生改變。新形態生命得以進化,老的物種消失不見。就連海洋和空氣的化學成分也發生了改變。

人類的出現改變了地貌

在漫長悠遠的地質時期中,地球環境似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保持不變。這段時間有5000萬年到1億年之久。但與急遽變化時期相比,這段穩定期又可分為幾個不同時期。最近的百萬年構成了地質時期的更新世,即冰川時代。在這一時期里,變化來得相對急速、突然。當然,以人類時間標準來衡量,即使是這種劇變也進行得非常緩慢。這也許是因為我們生活其中,無所知覺罷了。

在更新世中發生過四次變化。巨大的冰層足有數百米厚,在歐洲和北美形成,后來又向南推進。這些冰川又融化了四次。最近一次融化時間始于25000年前,而且很有可能至今仍在格陵蘭和南極洲繼續著。不過,在上述兩地,陸地仍然被厚厚的冰冠覆蓋。

對所有動植物來說,冰雪的生成與消融意味著生存條件發生急劇重大變化。只有適應這種變化的物種才能生存下去。實際上,已經有很多物種消失。比如,劍齒虎和乳齒象寂滅無存。馬曾馳騁于歐洲和北美草原上,也在美洲消失過好幾千年。后來,西班牙人把馬從舊世界引入新世界,馬才重新活躍于美洲大地。

這些變化不可謂不驚人。然而,在冰面進退的幾百萬年中,人類的出現也給環境帶來了深遠顯著的變化。因為人類挑選、馴化平原和草原動物,取代野生物種,從而改變地球生態平衡。

伴隨這些成就而來的東西常常出乎意料、不如人意。比如,病蟲害肆虐谷倉農田。又比如,農民為種植谷物或其他作物,破壞了自然植被,導致地表侵蝕。有時整個地區的表層土都被剝離。近代,人類甚至開始改變地球的自然地理。這些活動不局限于建造城市,修筑高速公路和堤壩,鋪設管道,開鑿運河,也包括制造各種廢棄物,污染水和大氣。

從所有這些方面來講,人類改變地貌的速度比之前要快得多。大自然不自覺的慢速改造力量與人類自覺的協作力量無法相提并論。

在研究地質化石,并分析世界不同地域生命形式差別之后,達爾文于1859年發表《物種起源》一書,提出生物進化論。1871年,他又發表《人類的由來》,認為人類也是由其他生命形式進化而來。對達爾文同時代多數人來講,這種思想驚世駭俗。但自此之后,有越來越多的證據支持達爾文理論。不過,達爾文關于一個物種如何轉化為另一物種的觀點也于隨后被證偽。

科學思想常在新證據出現時得到修正。因為證據之間還存在較大缺口,人類起源說尤為不明確。但不管怎樣,多數人類進化專家都贊成如下觀點:和我們極為相似的生物可稱為“類人猿”。100多萬年前,地球上已經出現了類人猿的足跡。

目前,人們對類人猿及其產生原因了解不多。在世界很多地方,從英格蘭到中國,從爪哇島到非洲,都發現了類人猿骨骼殘片。雖然還存在很多未知,但這些已經發現的骨頭能夠告訴我們一些事情。比如,50萬年前,類人生物種類很多、區別很大。其相異程度遠比今天的人類要大。在那時的類人生物中,既有巨人,也有侏儒。他們的骨骼牙齒兼具現代猿類和人類的特點。

從類人猿到人類

據推知,類人猿實現了生物進化。也就是說,基因演變比習得行為演變更重要。沒有人知道,學習以新方式做事的進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比基因演變更重要的。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類人猿必須先學會說話,才能在學習方面取得關鍵進展。此外,還必須學會如何手持木棍石頭,以御敵務工。

但在我們的類人猿祖先變得手足強壯,能夠直立行走,解放雙手,借助眼睛和舌頭之力,探索世界之前,有一些關鍵性的生物變化必須先行來到。同時還必須發生其他變化,能讓舌頭自主發揮作用,幫助他們自如無礙地進行口頭表達。與這些生物學變化相關的是腦容量的增加。當然,這些變化并非一蹴而就。而且,我們不知道,類人生物是否在單一地點、時間最終完全變成人類。我們也不知道,在人類轉變關鍵期,在世界不同地域,是否有基因片段組合、重組后形成不同群體。

不只是人類會使用工具。在與現代人類迥然不同的骨骼旁,發現了火和石頭的使用痕跡。石頭是鑿過的,用來粗制工具。事實上,黑猩猩和其他動物都會使用簡單工具。

因此,人類和非人生物的關鍵區別可能有兩方面,這兩方面出現有先后。首先是舞蹈;其次是語言。眾人同舞讓人心感溫暖,有利于一大群人團結協作。隨后,語言讓協作變得更有效率,更精確。有了語言,人們就會提前制訂計劃,分工配合,指派一個人待在一地,另一人誘敵深入,出其不意,把獵物趕進提前布下的陷阱中。正是得益于捕獵中語言的使用,食物供應才大量增加。語言的功效還在于,我們最早的祖先能夠獵殺越來越龐大的動物,而不必仰賴瘦小的獵物維持生存。

有了這種改變,類人猿狩獵者才有可能完全變成人類。他們可以把撫養訓練孩子的時間延長到出生數月甚至數年之久。也就是說,孩子們有更長時間學習生存技藝和行為方式。學得多,遺傳得少,讓類人猿變成人類。

語言的第二個作用是,提高人們對周圍世界的反應能力。各色各樣的動植物、石頭,甚至是動作都有了名字,就更容易辨別,是好是壞就能提前知道。我們的遠古祖先借助詞語,根據合適的圖像和聲音,對世界分門別類。而知道每一類別的具體內容后,就能在特定情況下快速行動。

在類人猿變成人類的過程中,語言還有第三個作用。正如人們用雙手擺弄小件物品,并將其組合或重組成新的工具、模式、形式一樣,詞語也可以組合和重組。也正如擺弄東西可能會啟發人們創造出新的武器、工具、藝術品一樣,搭配組合詞語也可以生發新思想、新感情。因此,憑借語言分門別類之力,雙手靈活操作之能,思維能力得以縝密完善,發明創造能夠自由馳騁。正是靠著思維能力和發明創造這兩個獨特能力,人類最終完全出現。地點很有可能在非洲。時間大約是在公元前50萬年至公元前5萬年之間。

人種起源

現代人種可能是由不同祖先類型雜合而成。今天的我們之所以存在膚色等明顯差別,是因為我們適應了不同的氣候。比如,蒙古族人的膚色和面部特征能夠很好適應寒冷氣候;非洲人和印度人皮膚黝黑,不容易被熱帶紫外線灼傷;而歐洲人的白皮膚是適應多云氣候、陽光稀少的結果。

種族不僅在美國成為政治和社會生活問題,在全世界許多地方都是如此。膚色顯而易見,因此我們對一個人的皮膚顏色不無敏感。但僅靠膚色劃分人種會歪曲和誤解事實,因為人種有別其實是由基因決定的。基因不同遠比膚色不同更復雜。人類不可能被清楚劃分為單一的種族。有很多中間類別存在,而這些類別又包含每一種可變特點。另外,一種體貌特征的變化,如膚色等,不一定與發質或頭型等特點相匹配。

迄今為止,還沒有設計出根據體貌特征劃分人種的辦法。目前普遍認可的是白色人種、黃色人種和黑色人種。但這種分類體系也不盡如人意。因為這三大類又包含許多亞類,而且當地人口存在重要區別。比如,日本阿伊努人雖然是白皮膚,但在體貌特征等其他方面又不像歐洲人。再比如,澳大利亞土著人很明顯是黑皮膚,但仍與世界其他地方的黑人有顯著差別。

有時,小型孤立的群落能夠在幾百人或幾千人中建立起一個近乎均一的基因模式。但這些群落從來沒有在長時間里離群索居,從而變成一種迥然不同的生物物種。或者可以說,就算有這樣的群落存在,當他們與外部世界接觸后,就會失去原有特征,從而走向消亡。

兩個或兩個以上不同人種共居共處幾代后,生物學界限不再分明。隨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混血人兼具不同人種特點。這一點可在美國找到實證。那里黑白兩個人種共居共處的時間已經有300多年。在印度,淺膚色和深膚色人共處了4500多年。

不論人們遷往何地、交會融合,都會產生各種中間雜合人種類型。尤其是近幾個世紀以來,人口遷徙融合的頻率越來越高。幾百年前,多數人還生活在小村莊或部落里,與外界聯系非常有限。往上倒推十代或十五代,我們的祖先很少見到與當地體貌特征明顯不同的人。但隨著輪船、火車、飛機等交通工具日漸發達,出行越來越方便,上述情景不會再出現。如今,不同類型的人交會融合的速度比之前要快得多。

在人丁興旺的群落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種族純化。當然,肯定存在外貌上的不同。人們也對此反應不一,認為有些人長得漂亮,看著順眼,而有些人面目丑陋。但關于長相的看法因時不同,因地而異。

人們因長久隔離,對現代種族帶有自己的感情。在越來越多的地方,不同體貌特征的人們共居共處。雖然這聽起來不是太合乎情理,但有些時候,我們就是害怕、不信任那些看起來奇怪的人,或者對方祖先與自己先人交惡的人,甚至是(或者尤其是)隔壁的人、相鄰幾個街區的人。但事實上,因為不同人種共居共處的概率比以前要大得多,長久以來形成的生物學和社會學融合進程也比以往要快。如果沒有出現新的障礙阻擋人類遷徙融合,則人種之間的體貌區別最終會變得比今天小很多。就如同今天的人類與類人猿時代的人類差別在變小一樣。

狩獵者時代:舊石器時代

最早的人類靠采集可食用果實、獵捕巨獸為生。他們以小群體形式聚集一處,每群多在20~60人之間。領導權掌握在驍勇果敢、熟知獵物習性和捕獵技巧的男性手中。每一組都在嚴格劃分的區域里捕獵,很少遇見陌生人。這些群落很可能有固定的宿營地,便于晚歸棲息。但因食物難覓,整群人有時需要遷徙到別處,尋找下一個狩獵場。

這種生活雖讓人心滿意足,但饑餓和恐懼從未遠離。感染疾病或摔斷腿極有可能危及生命。人們隨時有可能遭遇猛獸,即便是最驍勇的獵手也可能難逃一死。或者,陌生人突然闖入,奪走狩獵場,迫使整群人不得不做出抉擇,是堅決反擊,是走為上策,還是握手言和。

群落活動

女人終其一生,不斷勞作。她們的主要任務是尋找食物:種子、漿果、草根、樹根、昆蟲,以及其他能吃的所有東西。女人還用樹枝和草編制籃筐,守衛宿營地,看護嬰兒,教幼兒聽話、守規矩。忙碌之余,還得隨時盯著,防范危險來臨。

男人承擔著需要體力和耐力的任務。比如,制作或修理矛槍、刀子,以及其他由尖銳巖石和木質手柄拼湊而成的工具;跟蹤獵物。這些獵物跑得比獵手快,有的比人高大強壯,防御能力高出人類。因此,捕獵這些獵物不僅要有耐心,還需要眾人同心協力,所以花費時間更長。獵手在獵物關鍵器官裸露的狀態下,猛力給獵物突然一擊,既要勇氣當先,還要有精準的肌肉協調能力。

獵殺之后,一片歡騰。獵手各自炫耀戰績,回味著征戰廝殺的每一個環節,對每一位獵手的行動或贊揚,或指責。獵物在獵手和家庭間分配,由此,群組成員更加團結。享用肉食后,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充滿節奏感的動作表達和鞏固著團結之心,彌合了白日發生的個人摩擦或不快,讓每一個人都酣然入夢。一兩天后,這一循環重新開始。宿營地上還留著上次捕殺的獵物的骨頭,它們被啃得干干凈凈。

史前信仰

遠古狩獵者很可能認為神靈無處不在。我們不知道,人類從何時開始相信神靈一說,只能靠研究當代狩獵者的行為方式,考察遠古狩獵者遺留下來的些微證據,對遠古人類的信仰做一番猜測。

迄今為止,關于這方面最為確鑿的證據當屬法國中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巖洞壁畫。大約15,000年前,遠古藝術家在這些地方畫出了動人心魄、栩栩如生的動物,記載下了他們所捕殺的獵物。這些畫作位于地下深處,走上半千米才能重見天日。繪畫者可能想要安撫被獵殺的動物神靈,或者是想讓“地球母親”生產鹿、水牛、猛犸象等野獸,供人類獵殺食用。

我們可以這樣猜測,不論在世界哪個地方,當人們看到四季更迭,獵物遷徙,月亮陰晴圓缺,人體生長衰亡,技能增強退化之時,都會感到神秘。

舊石器時代的工具

目前看來,法國和西班牙的巖洞壁畫獨一無二。在世界很多地方,我們發現了大量經過磨制的石頭工具,散落在遠古宿營地或巖洞周圍。為了對這些工具分門別類、排序列位,專家學者對巖洞地面表層出現的魚叉頭和魚鉤進行研究,發現制作這些工具的人比使用矛槍和刀具的人來巖洞的時間要晚。矛槍和刀具是在地下深處發現的,樣式與魚叉頭和魚鉤不同。再向深處挖掘,會發現更粗糙的工具,應該是由更早一些的人類制作的。

這種精確的排序列位工作最早由考古學家對多爾多涅河谷巖洞遺跡對比后完成。多爾多涅河谷位于法國中南部,離巖洞壁畫不遠。因為對其他地方了解甚少,所以我們不應該假定,在法國發現的以序列呈現的工具類型與世界其他地方情形相符。

但不管怎么樣,現代學者掌握了足夠證據,認為大致情況是這樣的:在世界各地,隨時日遷移,狩獵者使用的工具越來越多,性能越來越強。這一點在骨頭、鹿角、生皮等新材料使用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但通觀狩獵者時代,學者發現基本工具一直都是利刃工具。制作方法是:找到一塊易碎的石頭,一點一點地鑿刻,直到鑿出合適的形狀和尺寸為止。在歐洲和西亞,狩獵者從一大塊石頭中敲下一片,再不斷鑿刻,最終成型。在東亞,狩獵者持續敲擊巖芯,再把巖芯塑造成最終樣式。這種技藝上的不同持續了上萬年之久。因此,我們幾乎可以肯定,人類做事方式的不同由此開始。

不過,無論遠古狩獵者使用石片還是巖芯制作工具,最終產品都差不多。他們不用費多大氣力就可以制作出尖銳好用的矛槍、箭頭和刀片。我們現在仍然可以找到許許多多這樣的工具,制作輕易程度可見一斑。如果舊刀片丟失或損壞,手邊又有現成的石頭,一個熟練的狩獵者花不了幾分鐘就能做出一個新刀片。

人類后來學會把石頭磨成光滑的形狀。正是基于這種顯而易見的差別,最早研究遠古工具的學者將工具類型分為舊石器和新石器。這種差別具有重要意義。因為我們即將要看到,人類是在找到新用途的情況下,才打磨石頭工具的。畢竟,舊石器時代簡單快速鑿刻出的刀片完全可以滿足遠古狩獵者的需要。因此,工具設計變化進展得非常緩慢。

如果我們假定,人類群落是在100多萬年前發展起來的,則人類在地球上近99%的時間里,差不多都按上述模式生活。即便將人類出現的時間往后推,我們仍可認定,人類在地球生涯的4/5的時間里,都在按照這種方式生活。在這段漫長的時間里,很少有跡象表明人類謀生方式發生過任何改變。實際上,直到現在,我們的本能和天生行為特質都與狩獵采集小隊伍的日常軌跡相契合。文明社會常常需要審視的問題是,如何在遠古狩獵者必備的暴力習性和大規模復雜群落所需的和平有序之間達成和解。

現代人類的出現

到更新世第四冰川期時,人類已經走過漫漫長途。隨著氣候變冷,一些狩獵隊伍學會了縫制獸皮,制作衣服,御寒取暖。有了衣服,即便沒有動物皮毛保暖,幾乎所有人類也可以在氣溫降到零攝氏度以下的地區生活上幾個月。為抵御寒冷,人類還需要建造更加精巧的棲居場所,或是住在山洞里,或是搭建獸皮帳篷,或用泥巴和木頭搭建房屋。

氣候變化可能也促使人類大規模遷徙。有了更精良的工具,又具備了建造房屋、縫制衣服御寒保暖的技巧和知識,人類就能開拓地球新區域,尤其是歐亞大陸部分地區。這塊大陸北以冰川為界,南有高山為屏。人類穿過覆蓋白令海峽的堅冰,到美洲大陸定居。關于南半球人口分布變化,我們現在知道得比較少。很早以前,人類就曾乘船、坐獨木舟前往澳大利亞的塔斯馬尼亞島。那時的情況可能是,大量海水凍結在冰川中,縮短了澳大利亞和東南亞之間的距離。

這一時期在歐洲和舊世界的其他地方出現了新人種。其中以尼安德特人最為世人矚目。該人種骨骼最早在德國尼安德河谷被發現,因此得名。尼安德特人矮小敦實,勾腰駝背,前額低,須發濃密。他們生活在巖洞里,以挨過冰川時期的嚴寒。

隨著冰川消融,“現代”人類移居歐洲,尼安德特人消失。可能有兩種原因:第一,新來者將原有人種捕殺殆盡;第二,兩類人種雜合而居。但第二種可能性不太大。因為從“現代”人類后代的骨頭上看不出任何尼安德特人的特征。

在現代人種分散于地球各地、繁衍生息大約三百代以前,狩獵隊伍掌握了在各種氣候條件下生存的本領,學會了獵取種類繁多的動物。但在自然平衡中,他們的人數相對稀少。他們四散各地,因食物匱乏,族群規模一直不大。而且獵手人數增多,意味著食物變少。換句話說,特定區域出產的動植物品類和數量已有界定,當時的人類仍受自然平衡擺布。

幾萬年里,這種由自然平衡設置的局限似乎絕對固定、不可逾越。但人類在下一個階段取得的偉大進展讓他們跳脫出了這種局限。人類學會了培植作物,飼養牲畜,自覺改變了自然平衡。這樣一來,可支配食物來源大大增加,人口隨之增長,為后世所有文明發展奠定了根基。

食物生產者時代——新石器時代

沒有人確切知道,人類族群是在何時學會犁耕土地、培植作物的。很有可能是女性邁出了重要的第一步。男性外出狩獵時,女性撿拾種子和漿果。而且,女性可能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拔去沒用的植物,為結子掛果的品種騰挪空間。但只要狩獵隊伍需要來回往復數千米尋找最佳狩獵場,女性的工作就只能是保證可食用漿果、結子草類和根莖茂盛生長。

谷物農業和放牧

不過,快到公元前7000年時,發生了一種基本性的變化,影響到了我們今天稱為中東的地方。這種變化最明顯的結果是,出現了生活在簡單小村莊里的農民。但是沒有人知道這種變化是在何時、何地發生的。

最適宜農業出現的地點位于地中海東岸山嶺西坡,局限于今天的伊朗中央沙漠區以西。在這一區域,西向山嶺雨水充沛,樹木繁茂。而在平原地區,土質干燥,樹木難生,僅能長草。沿河道或地下水流出地面的地方,偶有幾叢樹木。再往南去,土地愈加干裂。在伊拉克南部和阿拉伯半島北部,形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漠。

至于農業是如何發明的,我們僅能靠猜測。真正的突破在于,人類發現如何把小麥和大麥等結子草類種植在非自然生長區。草類通常不能在林地生長。但平整林地后,人們可以種上合適的種子,確保糧食作物長成結子。而且在林區,雜草等天然競爭者不會旁生、擠占結子小麥和大麥的生長空間。原因在于,雜草種子很難突破樹林屏障,在人工平整的土地上生長。

巧妙之處就在于,人們可以隨心所欲為有用植物創造茁壯生長的環境。方法是:割下一圈樹皮,讓樹木枯萎不長,再清空林地,讓陽光照射進來。在這種精心布置的地方,小麥和大麥長勢良好。

但在農業興盛之前,還有一種變化必須發生。如受風吹,或遇有動物穿過,成熟的野生小麥和大麥種子就會散落一地,導致收割不易。為此,人類挑選出莖稈粗壯、經手抓鐮砍也不會搖掉成熟麥穗的植株。顯然,只有那些留在麥穗里的種子才能帶回家,只有能夠順利收割的種子才能留到來年播種。因此,人類必須快速挑選合適品種,滿足自身需要。

種植者發現,在林地上種植兩到三年后,應將枯樹樁燒毀,把木灰撒到土壤上。這種辦法能提高土壤肥力,多種一到兩種作物。但種上五六年后,這些地塊通常薊草叢生(草種經風而來),不值得耗時費力再去種糧。于是,遠古農人到森林其他區域砍樹清地,重新開啟另一輪刀耕火種。原來棄而不用的田地很快樹木蔥蘢。

新石器時代的工具

林地土壤松軟,幾乎不需要翻挖。只要用尖頭木棍攪動腐葉土,保證種子能與下面的潮濕土壤接觸,就能發芽結實。當時,人類已經發明特制鐮刀,砍割莖稈,收獲野生谷物。這些步驟無須從根本上改變工具類型。

但繞樹割樹皮就是另外一碼事了。要想完成這項任務,需要一柄鋒利堅硬的斧頭。鋒利到能砍到木頭里,堅硬到在與樹干碰撞時不會破碎。因此,亟須找到與制作狩獵工具不同的石料。磨尖后的脆性石料可以制成箭頭、刀具、矛槍,砍割柔軟的動物組織。連類人猿都知道如何碎石,制作合適的刀刃。但加工脆性石料的工藝在制作斧頭時派不上用場。人類需要找到堅硬、不易碎裂的石料,使其承受住砍割樹干時產生的沖擊力。解決方法是,找到玄武巖及其他硬度大、密度大的石材,并打磨拋光。

從外觀上來看,用這種方法制作的工具與鑿取燧石制作的工具有很大不同。打磨拋光過程很慢,需要極大耐心。完工之后,石頭的自然表面變成了光滑尖銳的利刃。很顯然,這種制作辦法花費時間更長。但一柄精工制作的石斧能用上一輩子,變鈍后,還能磨快,所用方法與初始制作工藝一樣。此外,這些斧頭非常好用。現代實驗證明,加上手柄后,遠古石斧砍倒一棵樹的速度同現代鋼刃斧一樣快。

毋庸諱言,盡管人類發現林地培植谷物辦法,卻不會放棄狩獵。而且,在離中東林區很遠的地方,生活方式依然保持不變。但不管怎樣,自然平衡已經受到嚴重破壞。從林地里長出的谷物越發繁茂,越來越多的人能填飽肚子。不久之后,很多狩獵者開始一邊打獵,一邊在新田地上種植谷物。農業群落里的野生動物幾近滅絕。

馴養牲畜

對狩獵者而言,和農人之間的這種不平衡蘊藏著一場巨大的危機。為應對危機,一些狩獵者從日常追逐獵殺的動物中挑選幾種,進行馴養。起初,這些動物僅供食用。但到公元前4000年左右,中東及其周邊的一些群落想出辦法,將牛羊用作別途。動物奶源成為重要新食物;動物皮毛剪掉后,能制成衣服;動物體力可扛拉重物。在黑海以北的草原上,牧馬人可能已經學會了騎馬。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人敢甩韁射箭。因此,馬背攻城略地推遲了兩千多年。

雖說如此,這些馴養動物的新辦法賦予了農業群落寶貴新資源。人類在谷物主食之外,還能享用富含脂肪、蛋白質的奶、奶酪、黃油、酸奶等奶制品。粗紡毛織物可量身定制,適應當地氣候。硝過的獸皮衣服可無法做到這一點。

那些人類役使的動物很快與它們的野生祖先區分開來。它們的骨骼發生了改變。因此,專家不難判斷出散落在遠古居民點附近的骨頭是野生動物,還是馴養牲畜。

事實上,人類靠培植作物、馴養牲畜獲得食物,而培植的作物、馴養的牲畜也開始依賴人類。小麥和大麥不會把種子自然散落在地,不經人們種植便不會生長。而馴養的牲畜失去了野生動物的兇猛本性,不經人類保護便難以存活。

當然,這其中依賴性更強的還是人類。依賴付出的代價是,與狩獵者和采集者相比,種植飼養者能享受的閑暇時光不多。而且,在一地定居后,易受多種傳染病影響。

代價也好,影響也罷,只要新品種動植物出現,男人女人掌握良耕巧養之道,人類全新生活方式快速擴展的場景就會上演。不論在哪里找到合適的闊葉林地,小小的農業村落就能開辟田地,養家糊口;不論在哪里發現豐美的野草或帶葉植物,人類都會趕著牛群羊群前去放牧。北方寒冷,沙漠干燥,給這種生活方式造成了限制。但在位于這兩種極端環境之間的廣闊地帶里,一個完整的世界展現在首批新石器時代農牧人眼前。

有了糧田,就能養家糊口。隨著糧田重要性的凸顯,人類開始成群結隊在一處定居,一住就是好幾年。住的時間一長,就有必要建造結實房屋。這些屋子常用泥土糊制,或用泥土加磚搭建,屋頂可能覆蓋茅草。造好屋子后,用陶器等器物裝飾一番也可能不無必要。而且,谷物要存放在干燥的地方,以防受潮發芽。因此,大儲藏罐顯得很重要。

自陶器首次出現后,不同群落采用不同方法塑形、裝飾陶罐及其他器物。因為烘干后的陶器可以保存很長時間,裝飾風格因時因地而異,陶器為專家提供了研究考古遺址之間文化傳統和聯系的主要證據。

遠古農人面臨的三大問題

最早的農民很可能過著平靜的生活,但持續時間不長。一些人類群落學會了培植作物,但對于生活在干旱草原地區的群落而言,刀耕火種行不通。不過,這些群落可以馴化動物,到位于中東林區南北兩方的廣闊草原上放牧。牧人居無定所,為尋找草場四處遷移。這些群落里的男人還和早期狩獵隊伍一樣,充滿斗志,有組織觀念。他們的日常任務就是守護飼養牲畜,防止野獸和其他人襲擊。有了這種日常生活經驗,善戰習性和協作紀律自然而然成型。

與牧民的關系

農民的日常生活經驗與之相反,每個家庭分散在田間勞作,當人們每日忙于砍伐樹木、挖掘土地、收割谷物時,就不會養成多少好戰習慣。久而久之,牧民發現自己能襲擊打敗農民,逼迫他們交出寶貴的谷物或其他有用物品。

農民和牧民之間的平衡非常復雜。通常,農民人多勢眾,但組織松散,不善交戰。因此,中國等地修城墻,設守衛,保護農民村落不受突然襲擊,但很難既備戰事,又務農事。

但農民和牧民之間的關系也不全是敵對沖突。牧民會用奶酪、羊毛、牲畜換取谷物或農民手工制作的其他產品,而不是武力搶奪糧食和其他貨物。有時,牧民能提供一些奇特的石頭、貝殼,或在放牧游蕩過程中找到的罕見物品。在這種交換方式下,玉石等珍品常跨越迢遙路途,幾經易手,因此價值不菲。

精確計算時間

遠古農人需要解答的第二個關鍵問題是確定作物種植時間。在中東,只有冬季幾個月才會降雨。所以農人必須在秋天種上谷物,來年初夏成熟時收割,以避開隨之而來的干旱天氣。如果種得太早,偶下陣雨后種子發芽,而此時驕陽烈日,新苗枯萎;如果種得太晚,夏季旱情來臨時,作物還沒有完全成熟。

種植時間不當會導致災難性后果。何以避免?答案就是:觀察月亮,根據月相標出月份。當然,月亮的陰晴圓缺與太陽年并不完全相合。而決定四季變遷的是太陽年。所以,數月相的群落常在自制歷書上另加一月,使之與太陽軌跡相符。

怎樣制出精確歷法?早期農人沒能找到滿意的答案。與狩獵者對時間的感知相比,早期農人更需要精確時間。在這方面,他們取得了不小進步。在狩獵者的生活中,日復一日,變化不大。該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晴天雨天,酷熱嚴寒,無關緊要。而農民得往前看,數日子,計算時間。一家人得吃多少糧食?得留下多少種子?吃糧食時得精打細算,確保新糧下來之前,手中不斷糧。年,而非日,變成了人類時間的基本單位。每年計算時間變得至關重要。

很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在早期農業村落里,有一些人善習禮儀,其角色與最早的祭司相當。他們會決定什么樣的月相適宜種糧。但對此我們還沒有確切信息。我們能夠確定的是,農民對種植收獲的關注反映在了宗教中。太陽和月亮,尤其是月亮,被供奉為神,專司生殖繁育。地球也被看作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出產人類所需食物。

令早期農人著迷的是,人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模式之間有什么相似之處。種子播種后,煥發生機,隨后死亡,再次播種后,重現生命。種子能這樣,那人呢?人被埋在墓地里,會不會復活?既然死去的親戚朋友總在夢中出現,因此死而復活似乎是符合邏輯的。人死后,生命應該像是影子,活在陰暗漆黑的地下世界。不只是有農人這樣想,舊石器時代的狩獵者很可能也相信死后有生,把地球當作母親。因此,二者對死亡的看法僅僅是重點不同而已。

缺少適種地

遠古農人面臨的第三大實際問題是越來越缺少的適種林地。隨著人口增加,未經開發的林地日益稀少。過了一段時間后,他們發現有必要重新使用廢棄的田地,而且循環利用土地的間隔越來越短。土壤肥力下降,作物長勢減弱。同時,控制雜草蔓延也越來越難。田地之間挨得越近,雜草就越容易從一塊開闊的向陽地上蔓延到另一塊。土壤肥力下降,雜草叢生,意味著,雖然出的力是一樣的,收獲的糧食卻變少了。因此,每一家必須多墾地,而這只能讓情況越來越糟。

臨近公元前3500年時,人類想出了一條良策,解決了土地短缺問題。這就是犁的發明。犁很可能不是在林區發明的,而是在沿河開闊地帶。畢竟,最早的農田樹樁遍地,犁怎么能在這樣的地方發揮作用呢?但當人類開始使用畜力拉犁耕地時,新的可能開始顯現。犁地便于除草。可以說,犁最重要的功能就在于此。使用犁后,僅憑一家之力就能耕種更大面積的土地,這比使用木棍挖掘要好得多。除了上述兩個益處外,犁過的田地能無限次種植。犁使用后不久,農人們就發現,在播種季節,將休耕過的田地犁一兩次后,來年就會有好收成。簡易輪耕辦法由此產生,即先休耕一年,明年再種植。一家人有了合適的犁,套上牛或驢之后,就可一年多季在大多數土地上耕種糧食作物,還能留下一些余糧。

犁的發明對中東、印度和歐洲文明具有根本性意義。在美洲,沒有人知道犁為何物。在中國,犁從來沒有像在歐亞大陸西部地區那樣重要。犁以一種新的方式,將畜牧業和谷物栽培結合起來。犁投入使用后,主要從事作物栽培的是男性,而非女性。而在此之前,很可能是女性承擔了田間地頭多數工作。

犁也創造了我們今天知道的田地類型。同一塊土地連續種植幾年后,地里的樹樁爛掉。這時候犁派上用場,將這些自然“小山丘”犁平。土地變得平整開闊,塊塊相連,且多以常規幾何圖案形式布局,變成了今天我們心目中“田地”的樣子。

最后,有了犁耕地,農民就能永久定居某地。田地一經犁耕栽培,農民就沒有必要四處遷徙。永久的村莊住址,特定田地所有權的固定模式和村莊生活結構就是在那時成型,一直延續至今日的歐洲和西亞。與此同時,帝國的曙光開始顯現。無力遷徙的農民不得不繳納稅款;稅金用于法庭司訟,供統治者花銷,養活軍隊,建造城市。一句話,文明有了可能。

種植塊根作物的農民

在谷物種植和畜牧業從中東傳播開來以前,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們也在以不同方式培植作物。事實上,東南亞等熱帶地區種植塊根作物的時間可能要早于中東谷物種植。但沒有人有確切證據。

與谷物農業起源認識相比,我們對塊根農業的產生了解較少。我們僅能猜個大概,猜想這種形式的農業是由東南亞河域和海岸生活的漁民興起的。根據是,漁民搖船出海后,經常返回大陸,為船找到遮風避雨之處,以防暴雨損毀。盡管狩獵者四處游蕩,但捕魚群落需要在風平浪靜的港口永久居住。漁家女專注尋找優良作物,將其種植在船舶停靠處。

木薯、芋頭、山藥等塊根作物豐富了捕魚群落的食物來源,增加了漁民人口。遇有魚少人多,漁民就多吃這些含淀粉豐富的塊根。但和中東狩獵者馴化動物不同,漁民沒有辦法養殖魚類。

與谷物農業對比

谷物農業和塊根作物種植之間存在著明顯而重要的差別。種植谷物的農人收獲種子,種下余糧,以待來年收割;而從事塊根作物種植的農民是將母體植物上生出的活苗另栽一地,等待新苗長出,塊根長到足夠大時,人們就挖出來吃掉。因此,在同一塊地里,會發現不同生長階段的作物。有的剛栽上不久,有的差不多能挖出食用,還有的處于中間階段。

塊根農業僅適用于夏冬兩季溫差不大,作物能夠全年生長的地方。而在種植谷物的地方,一年中有一段時間作物不能生長。因為只有在這種氣候中,作物才能長出可用作糧食的種子,并在下一季萌芽結子。因此,塊根作物種植適合熱帶地區,肯定是從那里興起的;而種子農業起始于溫帶地區。

塊根農業興起之初很可能并未給人類生活帶去多大改變。因此,我們無從得知起始時間。也沒有跡象表明,塊根農業興起后,人口大規模增長,就像谷物農業給中東帶去的變化一樣。東南亞塊根作物從來都不是歐亞大陸文明社會的主食。因此,與出現在中東的第一批農人相比,塊根作物種植的發展沒有產生顯著影響。

稻田農業

然而,在后一階段中,亞洲季風區發展了一種農業形式,極大改變了人類生活。亞洲從事塊根作物種植的農民發現,發洪水時,水下長出了一種名叫“水稻”的喜水植物,這種植物的種子很好吃,單獨栽培有利無弊。于是,他們采用老辦法,把長成的水稻苗移栽到田里,而不是把種子撒到地里。

時至今日,亞洲人還是用這種方法種植稻米——先讓種子在苗圃里發芽,再移栽到溪水淹過的田地,直至成熟收獲。今天,稻米養活了地球1/3以上的人口,構成了中國和日本的農業根基,哺育了中華文明和日本文明。

要想種出大米,有賴于兩大技術:第一,水稻喜清淺水域。人工開辟水田,可防雜草侵占水稻生長空間。水淹后,可除去多數雜草。這種方法可與中東刀耕火種相媲美。中東農民也是清理林地,為小麥大麥生長創造隔離雜草的人工環境。第二,流進流出的活水為田地帶來了可溶解礦物質。同時,流動緩慢的水可以創造出一種環境,便于光、水及數不清的微生物發生復雜作用,持續保障稻田肥力。只要平整出稻田,年年都會有好收成。這與刀耕火種不同。稻農絕對不用四處遷徙,絕對不會把精心平整的稻田一棄了之。

人類因此發現了徹底改變動植物自然平衡的辦法。公元前8000年至公元前6000年,中東的人類群落發明谷物種植,馴化動物,飼養牲畜。東亞稻米種植是在什么時候開始的,還沒有人知道。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快到公元前2400年時,稻米種植很可能已相當發達。因為在此時,最早關于稻米種植的確切證據在中國出現了。

農業技術的傳播

在世界其他地方,人們對農業重要性的認識較晚。這種認識可能是這樣得來的:當地人從陌生人那里聽說,栽培、種植、收獲種子或塊根有一定的辦法。稻田農業比刀耕火種式的谷物種植傳播更慢,覆蓋區域更小,但一旦得到發展,這種農業比早期谷物種植更深刻地改變了地貌。

按我們今天的標準衡量,在200~300人組成的極小農業定居點里,生活變化得非常緩慢。在對新石器時代村莊遺址中的點滴線索進行對比時,考古專家發現,雖然地層之間或遺址之間有些微不同,但總體印象還是整齊劃一,區別不大。這大概是因為,農民需要掌握的技能工具一旦成型,便不需要大改。年復一年,他們干著同樣的活,做著同樣的事。種下谷物,收割回家,開辟新田,修繕重建房子。整個群落不時遷到幾千米外的地方。那里有新的林地,唾手可得。

雖然新石器時代村莊的日常生活沒有發生多大改變,但刀耕火種的農業這種新生活方式的傳播極大改變了地貌。為開辟新田,人類經常遷到別處。以一生時間來衡量,一個群落需要遷移二十多次。與人類此前改造地球的力度相比,刀耕火種的農業生活方式給自然環境帶來的轉變是快速而巨大的。附近的狩獵隊伍很快也學會了這一種植新法。谷物農業從中東發源地傳播到世界各地。公元前4500年初,用刀耕火種法種田的農民到達了俄羅斯南部和巴爾干半島。一千年后,抵達歐洲大西洋海岸。隨后穿過北非,到達西歐,與北路而來的人交會聚合。

我們對東南兩個方向的遷徙情況知道得不多。很早以前,新石器時代的農民群落就遷到了印度西北部。但相關記錄還很零散,找不出當地最早村莊遺址的確切時間。在中東建立已久的新石器時代農業痕跡也在中國發現,但中國農民最早種的是小米。遠古近東地區還沒有這種作物。所以,中國可能獨立發明了農業。公元前2400年左右,小麥和大麥也在中國出現。這些作物有可能從西亞傳來。但因為中亞考古發現數量很少,又支離破碎,我們還講述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美洲人和非洲人很可能也獨立發明了農業。哥倫布抵達美洲時,發現居住在墨西哥、今日美國和加拿大的印第安人種植玉米、南瓜和豆類。這也是種子農業,與中東農業很像,但作物種類完全不同。在加勒比群島和南美洲,也存在塊根作物種植,以紅薯為主。在秘魯高地,我們稱之為“土豆”的作物一片繁茂。

研究農業問題的多數學者認為,美洲印第安人獨立發明了農業,沒有受到歐亞大陸的任何激發。但有學者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很早以前,就有南亞(可能還有非洲)的船漂到了美洲海岸。還有一些從風暴中逃生的人登陸美洲。這些人原本就知道如何栽培塊根作物,到美洲后,自然而然會嘗試種植當地品種,由此發現了賴以為生的新食物。

但玉米種植更復雜,耗時更多。因為,野生玉米植株必須從根本上加以改造后,才能提高產量,供大量人口食用。不過,這一種子種植方法可能也是從亞洲傳到美洲的。有兩條途徑:一是陸路傳播;二是風把一些船員吹到陌生的土地。這兩種情況都不會留下什么證據,因此我們也無從得知詳情。

學者認為,還有一些地方獨立發展了農業。比如,西非。西非既有塊根作物,又有結子作物。這種情況在別處見得不多。這表明西非是另一個農業發明中心嗎?或者說這是一個將農業應用于新環境的例子,證明中東谷物不適應西非環境,而西非另有作物新品種?對此,學者看法不一。要想解決這個疑問,必須對西非農業產生和發展的前前后后做更深入研究。

歷史發軔

隨著各個群落發展出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像農牧民生活有天壤之別、農牧民與狩獵采集者生活又大相徑庭一樣,人類社會開始顯得五彩斑斕。不同人類群體之間的互動可以也曾經強有力地推動了創造發明和交流互鑒。

起初,陌生人的方式方法似乎不起作用,讓人覺得滑稽好笑。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種新工具、新想法、新藝術風格、新音樂、新食物、新消遣受人青睞,風靡一時。凡借鑒之物都應與群體原有知識和做法相契相合。因此,常需做不少調整,以在新環境中應用無礙。有時,環境本身也需要做調整。所有這些變化又可能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新創造。因為,每出現一種新情況,都會讓人更自覺地審視此前所為,并慎重抉擇。

遠古時期,一群人與另一群人生活方式幾乎沒有任何差別。這些群體之間的聯系和沖突不會對彼此的行為方式造成多大改變。但當兩個群體顯著有別時,不同人群之間的聯系和沖突開始具備新的意義。人們能夠而且已經開始利用別人知道的東西,想出新辦法保護自己不受侵害,或是找到更有效的攻擊模式。一個行動——回應的自我保存過程由此啟動,人類社會處于時時變動之中。換言之,歷史變化具備了一種新速度。歷史,狹義上由文明群落留下的書寫記錄,即將呈現。

人類很快就意識到創造首批文明的可能性。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將是下一章主題所在。

結論

類人猿最終完全進化為人類得益于團結協作。最開始,類人猿在舞蹈中相互配合,后來也在語言上相互協調。團結協作增加了食物供給。因此,類人猿可以花上幾年時間撫養孩子,直到他們自己能填飽肚子。這樣一來,孩子們就有更長時間學習如何生存,不用倚重于遺傳來的直覺意識。學習反過來也通權達變。但一開始,變化確實非常緩慢。狩獵者和采集者明白了哪些植物適宜食用,怎樣去跟蹤獵物,怎樣編制籃筐,怎樣制作利刃工具。換句話說,他們明白了所有應該明白的東西,再把學過的所有東西完完整整教給自己的孩子。

這樣的巨變最初發生在中東。居住在山林里的人發現了如何讓谷物在林地中央茁壯生長。食物增多意味著獵手隊伍壯大。而獵人一多,多數獵物很快消耗殆盡。后來人們發現可以把原先獵捕的一些動物馴化成家養牲畜,由此一些群落成為專職牧民。他們跟隨牧群來往于中東北部和南部山區的草原上。

很快,農民要跟牧民打交道。方式不外乎兩種:要么和平貿易,要么采取防御措施防止突然襲擊。農民面臨的另外一個問題是:如何知道播種時間,而且隨著人口漸增,如何找到良田沃土,在來年收獲。在第一批文明社會出現之前,人類還沒有學會精確認知時間。但土地短缺問題解決時間要早,原因是犁的發明。犁耕不僅遏制了雜草生長,也大大擴增了單個家庭的耕種面積。農民只在耕過的一半田地上播種,便能每隔兩年在同一片田地上種植作物。常耕地、安定的鄉村生活圖景在公元前3000年就已經出現。時至今日,歐洲和西亞大部分地區依然如斯。

在東南亞,一種建立在塊根作物基礎上的農業類型出現。這與歐洲、西亞有所不同。后來,這些栽培塊根作物的亞洲農人發現了稻米,發展了水稻栽培。直到今天,亞洲人仍以大米為主食。

農業也在地球其他地方得到發展。原因可能有兩種:一是獨立發明;二是借鑒中東或東亞,并根據當地氣候和本土糧食作物品種做出適當調整。

農業發展的凈效應是人類數量的劇增。我們的祖先一開始是最好的獵手,是萬獸之王。后來,他們靠種植飼養改變了自然平衡,實現了人類族群數量的多倍增長。

從那時起,人類社會之間的關系變得比人與自然的互動關系更為重要。與智人自然史相對立的人類歷史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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