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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揚城四方拜佛,只為尋訪親人;城東巧遇清虛,喜獲惜春下落。

第二日一早,大家早早起身梳洗,黛玉忽然哎呀!一聲,探,紫,侍三人都在房中,忙回頭看著她,問:“怎么了?”黛玉說:“誤事了,昨日午后就該想著差人去辦才是呢。”探春說:“還要辦什么,你說明了,才好去辦呀。”黛玉說:“你沒想到嗎?四妹妹和妙嫂當年不一樣,她是落發(fā)剃度了的,頂門還定有戒疤,如今日訪著了,決不放過,即帶她回來,免得再生變故,還光著頭,叫她如何見眾人?必得先備辦好假發(fā)套和外面的衣裳鞋襪,再備一二件首飾,在回來的轎中就裝扮好,才好。”這一說,三人皆說很是。探春說:“姐姐說的很是,現(xiàn)在就辦還來得及,這衣裳就去買要費時,我想現(xiàn)家里這些人不論是誰,只要略合身些,不論新舊先勻出兩身來打成兩包,一包請妙嫂她們帶上,這頭套,照理是女人用的東西,脂粉店里準有買的。”黛玉說:“一點不錯。”環(huán)顧房內(nèi)共四人皆不妥,忙叫紫鵑下樓去叫雪雁,芳官和孫嬸子立刻上樓來,不一會兒,三人都來了,黛玉對雪雁,芳官二人說:“你二人和四姑娘身材差不多,各人先借上下一套外面穿的衣裳和鞋襪一用,回來了就還你們,各打一包袱,芳官的送到前樓請大奶奶帶上,再請她備兩件首飾也帶上,快去。并告訴她還有頭套現(xiàn)就叫孫嬸去買。”雪,芳二人正要離去,鈴兒卻上來找孫嬸,說:“奶奶叫問孫大娘,這街上有賣假發(fā)頭套的鋪子沒有?”探春說:“還是你姑嫂二人細心。”孫氏說:“有,有,城里有兩家大的脂粉店呢,這東西還常見他們掛在店里呢,總是過年過節(jié)或是廟會上裝扮戲文用的。”“很好,就請你帶芳官快去買兩個來,她就扮唱過好多戲文呢,別忘了,帶兩個男伙計跟著。”黛玉如此說。孫氏說:“我這就去,姑娘們收拾妥當了就下樓用早飯吧。”說吧,就自管帶芳官先下樓去了。黛玉等也已妥當,隨手在自已的首飾盒里挑了一付耳環(huán),兩支金釵,一付玉鐲用手絹包好交紫鵑帶上,四人才下樓。等大家用完早餐孫氏芳官等人也回來了,車轎及香燭等供品早就由繼德父子領(lǐng)人備齊,待等兩路人馬出門,天時已不早了,好在兩處庵堂都在城里路不遠,至午前,先后回來,除打聽到城里一處及城外兩處尼庵地址外別無消息,議定明日早些出門。第二日出訪也不順當,妙玉等在城里,不到二個時辰就回來了,黛,探去了城外,午后才回,也無所獲。第三日一早,黛探等去南門較近的一處,妙,晴等則去了東門外一處較遠些。因今日出門較早,街上行人還不多,祥玉仲煦騎馬在前,后面是幾個男仆跟隨,還有兩個挑著供品,后面是妙玉的小轎,晴雯隨后,轎旁各有一個丫頭隨轎,其余的丫頭仆婦則在最后的兩輛車上。妙玉坐在轎中,放下了轎簾,看不到轎外任何物景人物。才至東城根,卻在這時轎旁傳來一女人聲音,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定是一位我佛虔誠信徒,今欲往城外進香拜佛,也請給小庵布施些許,佛祖也當保佑施主康泰吉祥的。”妙玉聽此言,知是遇到一位化緣的女尼了,立即喚道:“鈴兒,住轎。”就在轎旁隨行的鈴兒,即命二轎夫?qū)⑥I停下。妙玉撩起轎左側(cè)轎簾,又對鈴兒說:“去前面大爺那里取五兩銀子來,交于這位師父,我正好與這位師父請教幾句話”這女尼見說,忙雙手合十,稍一躬腰,算是見禮,說:“貧尼這廂有禮了,敬請夫人賜教。”妙玉道:“小女子轎中還禮不周,多請見諒,請問師父寶剎何處,法號怎的稱呼?”女尼回道:“小庵則在瓜洲城西五里,李家圩,名夕照庵便是,貧尼法號清虛,有污施主下問了。”妙玉正視這女尼年約三十多歲,高挑身材,體格健壯,皮膚稍黑,心想這都是常年在外化緣風餐露宿造就了的。這時,后面隨轎的是水妹,即告知晴雯,晴雯隨即命將其轎也抬向前與妙玉轎并排落下,而前面的祥玉等也看見了,又聽鈴兒說奶奶要與女尼搭話,即取出十兩銀子吩咐說:“這是二位奶奶獻于庵中佛前的燈油供奉。”并叫轎夫?qū)⑥I子停在道旁,男人一起回避,站遠些,鈴兒領(lǐng)命去了。女尼沒料到瞬間竟得到這許多銀兩,心里著實高興,頓時來了精神,少不得與之攀談些時。即又謝了二人,收好銀子,妙玉晴雯見男仆們已走開,便掀起轎門前的布簾,直面女尼,妙玉道:“不瞞師父,小女子等由京都回江南故里,在京期間,有幸結(jié)識一位佛門中人,去年有人在揚州城遇見,方知其已云游至此,今我等途經(jīng)貴處,已于城中遍訪多日無著,故今再往城外探訪,在此巧遇師父,還請賜教一二。”清虛尼道:“京都是天子腳下,如今更是太平盛世,瓜揚二地也在庇護之中,客商云集,而云游四方之僧尼也多有于此停留,貧尼寡聞,但彼處庵堂卻有一二十處,終年在外化緣,夜來掛單投宿,也略結(jié)識幾位,不知施主欲訪者法名何許稱呼?”祥玉等在前均已下馬遠望,見妻子與之談興尚濃,隨即差人送一吊錢與近處一人家,借來長凳一張,招手命鈴兒來拿去與女尼坐了。妙玉說:“此人前年于京外水月庵落發(fā)受戒出家,本師賜法名妙真二字。”聽妙玉說出妙真法名,清虛尼雙手合十,口呼:“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又說:施主所云,妙真者,貧尼倒有一師妹亦稱妙真,確系京中口音,但出家人相互從不過問彼此前因,此系佛規(guī),但不知施主欲訪之妙真年若幾許,相貌特征,身態(tài)若何?”聽女尼認識妙真,不但妙,晴,興奮起來,后面跟隨的眾丫頭仆婦也聚集至轎旁靜靜地聽,妙玉隨即說:“此人今年二十歲整,又指著鈴兒說,與我這妹妹一般高,鵝蛋臉,大眼小口,京中人氏,最顯著者其右耳垂下方約三寸許頸項處有一紅豆大胎痣。”這尼姑聽后又是一聲念佛,說:“阿彌陀佛,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我這師妹十有八九,就是施主要尋訪的故人了。”聽這一說,在場的一二十名主仆都興奮起來,妙玉急問道:“原只聽人說她是在這揚州化緣,怎么又在寶剎駐腳了呢?”多半是這輕易而得的十兩銀子的緣故,這女尼毫不吝惜時間,坐在轎前面對妙,晴二位佳婦,款款而談,說道:“施主所問,說來話長了,小庵坐落瓜洲城西偏北約五里許,四面環(huán)水,名李家圩,有田三千余畝,也有六七百戶,多為貧苦莊漢,據(jù)稱此圩原為一李姓財主所有故名。當年為其母六十大壽在彼處建一尼庵取名夕照,供奉觀音神像常年為之祈壽,庵中一切供給,均由財主開銷,若干年后,其后人分產(chǎn),接濟就漸短少,后來又有不肖子孫將田畝賣出,因此,現(xiàn)今之李家圩,多數(shù)田地已歸他人,供給就中斷了。因這佛庵是不能出讓的,可庵中女尼雖不多,當?shù)赜质秦毧嗲f民,佛事香資寥寥,故生計陷入難以為濟的境地。至上代師太起定下庵規(guī),凡在庵師徒撥一人外出化緣,以半月為限,留庵者除早晚佛前功課外,皆集后園將原只有茅廁及少數(shù)雜樹之荒園開墾出來,約成不足三分地之菜園,種些瓜菜輔之充饑,傳至本師主持師父,經(jīng)十一年之聚集師徒常年奔波得銀五十余兩,于庵外購得薄田二畝四分,一切農(nóng)事皆自力,所得糧米伴些瓜菜,日得三餐,人皆一碗粥而已。記得前年春后貧尼當值,在本地街上化緣,迎面遇見我這師妹妙真,也在化緣,因而結(jié)識,攀談起來,其云:由京都云游至此,本想在此駐腳,又不愿在這城市繁華鄉(xiāng)中逗留,要覓一人跡稀疏的清靜去處,我便說你若吃得農(nóng)作之苦,我庵倒是一個清凈的所在。她說這三年來,怕是人間的苦我都領(lǐng)教過了,還怕這農(nóng)事?于是我二人結(jié)伴化緣,期滿回庵,求得師太容留,算來也快二年了,我這位師妹,人雖嬌小,卻能吃苦,明眼一看就知道原非勞作貧家出身,雖然賣力,終不得其法。閑時并無多言,待人卻誠懇,故得上下憐愛。”說至此,見時辰不早,已日上三竿了,便道:“貧尼不知深淺說了許多廢話,有污施主視聽,誤了施主進香的大事,罪過,罪過。”說罷站起身,雙手合十致意。妙玉知她話已說完,欲離去,便道:“故人既在寶剎,師父何不今日就在此覓一清凈處暫過一宿,明日專雇一車與師父同回寶剎拜佛訪友如何?”女尼道:“施主美意貧尼卻不能從命,因貧尼昨日才出庵化緣,回庵之期尚早,告罪了。”說罷欲離去。妙玉忙道:“師父且請稍待,聽師父所言,庵中之事,深感敬佩,再者故人于庵中多得師父等庇護,今我姐妹于途中多有不便,謹各再與師父十兩紋銀略表敬意,請勿見怪。”女尼一聽,心想我一席平常話,平白又得二十兩銀子,往日師徒們常年風雨霜雪地出外乞援三年也就這個數(shù),喜得她心花恕放,只不敢表露出來,只是雙手合十,低頭連連念佛:“阿彌陀佛。”妙玉又轉(zhuǎn)過頭去問晴雯說:“妹妹你說如何?”這晴雯坐在緊靠著妙玉的轎中,全神貫注地聽這尼姑說,一邊心里就在想,這四姑娘堂堂公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小小年紀竟經(jīng)歷了這許多磨難,這人生下來,有多少事竟是難料。由于想著心事,又專注地聽尼姑說話,自始至終從未插一句話。只聽妙玉轉(zhuǎn)頭問自已什么如何,其實她也沒弄明白什么如何,沖口就說:“姐姐說得對。”倒也混對了。妙玉又命鈴兒前去祥玉處拿來二十兩銀子交給這清虛尼。妙玉又問:“今日師父清晨出這東門欲何往?”清虛說:“貧尼今欲趕往泰州府化緣,不料在此巧遇二位施主,真仍佛緣無邊矣。”妙玉說:“師父說的是,小女子在此結(jié)緣師父,得知故人下落,確系佛祖念我等虔誠,指派師父指點所致,再者,故人多得師父們庇護,小女子這里再四有禮致謝了。”轎中又是一福,又說:“耽誤了師父趕路時辰,小女子就此別過,請師父先行登程。”這女尼也很知趣,只說:“這倒無妨,還是請施主們先請。”說罷,讓過一邊,妙玉也不再謙讓。只說:“這就告罪了,后會有期。”即命鈴兒放下轎簾,并命其上前告訴大爺,立即登程趕路,早去早回,不用再說,知道了惜春的下落,這一天的進香自然沒有過多耽誤,早早就回來了,不想黛,探等人也跟腳到家,才進家門,跟妙玉晴雯的丫頭婆子們就蜂擁上前報喜道:“二位姑娘大喜了,四姑娘找到了!”二人一聽,一陣狂喜,競有些失態(tài),一邊快步奔向后樓,一邊嚷喚:“四妹妹在哪里?”紫鵑等急得在后面也嚷道:“姑娘慢些,仔細摔倒了。”二人還是快步上了樓。嘴里直叫:“四妹妹!”還是妙玉說:“許是你們在下面聽下人們說,沒聽真,四妹妹還沒來呢,只是打聽到她的下落了。”黛探二人還是急急地喚著:“好嫂子,好姐姐你快說說,你是怎樣打聽到的?”妙玉只得將東門遇化緣女尼之事和盤托出。二人聽后連連稱好。妙玉說:“一會就用午餐了,飯后請大叔,大爺他們一起商量,怎么去這瓜洲,我覺得這事應從速才可,若她先知道了還不改其志,也像在水月庵那樣又來個不告而別就難了。”探春說:“嫂嫂說得對,咱們明日就去,見著了就是用繩子綁也要將她綁回來。”黛玉說:“對,見著了就不能再放過她,我說這樣,明日就嫂子三妹妹和我三個人各帶一個人去,晴妹妹就留家里,男人里有哥哥,大叔就妥了,其他下人由他們指派。”晴雯也不爭著去,只是說:“我不去無所謂,你三人去我放心得很,只是要請大爺多帶些銀兩去,聽那女尼說,四姑娘那庵里極艱難呢。又要外出化緣,又要自己耕種,即便如此,三餐只得一碗粥。”黛探等人聽了都為之嘆惜。一時午餐畢,眾人皆聚至后樓廳,黛玉說了原先的打算。皆無異議,繼德說:“主子們都去勞累奔波,我夫婦子女則都安坐家中,說到哪里,都是不該的。”這時其妻孫氏,子承恩一致附議。祥玉則說:“家里也要人支派,你腿腳還不利索,就別爭了。”本厚也說:“大爺說的在理,我看你就在家照應,你媳婦和承恩同去侍候就成,何況那里我和爺都熟識,還有那里的鋪子,貨棧伙計呢。”祥玉說:“那就這樣定了,我算著這次去瓜洲走水路還要換旱路,少說要慢了大半天,到瓜洲有官道,還很平整,大家都坐車去,一天就到了。”繼德說:“那倒是,既這樣,這會就差人快馬去知會那里的人定下一家上好客棧才行,那里咱們沒有可住這么多人的房。”這時,承恩說:“我這就去,晚飯前能趕到。”祥玉說:“就這樣,承恩兄弟再帶一個伙計同去。”承恩走后,又命繼德派人去雇了九輛大車,采辦了一應物品,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大家都早早起身,梳洗,早餐。因為是興奮,還是忐忑不安,各人的心態(tài)也無從猜度,但動作出奇的利索,也沒有歡聲笑語,更沒有芳官,晴雯那銀鈴兒似的嬉笑打鬧,卻有幾分像待命出征的軍士,出征前的神態(tài),做事說話都是那樣利索,一時,看門人來報,車都在門外候著了。于是本厚調(diào)派:“爺奶奶第一輛車,車簾外鈴兒坐上,再派一男伙計跟車,第二輛是黛探二人,車外是芳官,也有一男伙計跟車,第三輛原安排孫氏侍書,可紫鵑堅持一定要跟姑娘一起去,并說到哪兒都沒離開過姑娘,這回我就是跟車走也要去。”眾人沒奈何,只得讓她上了車,沒防著承秀卻搶先上了車,還說:“我媽去伺候奶奶,我也要去伺候姑娘。”大家一笑,也沒攔她,她二人倒坐進車去,孫氏嘆口氣,笑道:“好,你比媽金貴,坐車里,媽老了,老臉老皮的,就坐在外面。”紫鵑見此要讓出來,孫氏沒讓,說:“不用,在外面,正好前后照看些車輛。”待書就和一跟班媳婦坐了第四輛,五輛是六個跟班的下人,媳婦,第六輛空車專為惜春備的,七,八輛裝的是神前香燭供品及整整一車米,面,素油,最后一輛是本厚帶著他小跟隨和一個伙計押后。一長串九輛大車,在車把式的響鞭和吆喝聲中,首尾相隨地出了南門,一直向南而行。原來這瓜揚兩地的官道是京城直通蘇杭的必由之路,朝廷的官員信使通往極多,蘇杭又是漁米之鄉(xiāng),是朝廷的金銀庫,米糧倉。此外,東西南北的商賈貨物也是來往不絕,所以這條道,地方官府倍加保養(yǎng)維護,修得又寬又平實,馬車行進速度也就快了,太陽還沒落山就到了瓜洲北門。承恩和幾個鋪子掌柜及八九個青壯伙計就在那里接車了,大家也沒下車,就被領(lǐng)進城,不遠就右轉(zhuǎn)進了西街,約一箭之遙,在正街中段一家門臉兒十分氣派,大門上方左右各懸掛著兩個巨大的紅燈籠,上有興隆客棧四個大金字的客棧前停車。眾人在店伙及承恩帶領(lǐng)下就直接入內(nèi),進入各自的住處。這瓜洲城比揚州小多了,但它緊靠長江北岸,對岸不遠就是鎮(zhèn)江府城,京杭運河,陸路官道貫通南北,瓜洲是必經(jīng)之地,所以,城雖小,卻十分繁華,各式客棧可謂極大極多。上等客棧更不在少數(shù)。這興隆客棧就是其一,其門臉一排臨街五間,一邊是賬房,一邊置設(shè)了桌椅茶幾,是接待投宿客人的所在,屏風后就是去各客房的朝北大門,門前是一個院子,有圍墻,這圍墻東西北三面又各有一大門,各通一處獨立的客房,都是三進一樓的布局,祥玉一行就包下了東、中兩路的客房。女客們?nèi)跂|路,男客在中路,東路門內(nèi)全是自帶的丫頭媳婦伺候,當然全歸孫氏統(tǒng)領(lǐng)。中路也基本是這樣。因時近晚,就在此過夜,因一應的物品俱已齊備,早早就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仍依序出客棧,城小,路徑并不復雜,昨晚稍向店伙一打探,祥玉、本厚、承恩就清楚了。出西門不遠有一個轉(zhuǎn)向西偏北的大道可直通李家圩渡口,這道雖能通馬車,當然比官道差遠了,為減輕些顛簸給乘車人帶來的不適,本厚祥玉命趕車人放慢了速度,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渡口,眾人下車,馬車只得在此停留由車把式看管,本厚見這小小渡船大約可乘七八人,為安全起見,先命孫氐母女伺候妙、黛、探、紫先渡往對岸,然后祥玉、承恩再帶侍書、雪雁、芳官過河,因這河不算很寬,目測不過四五丈,等第二批過完,本厚就招呼祥玉帶領(lǐng)眾人慢慢先行,因這尼庵待過河后舉目向西南就能看到,也約只里許路程,就免了雇轎過河的麻煩,且時已四月末,田間滿目蔥綠,油菜已見淡綠色嫩芽,三三兩兩農(nóng)夫田間勞作,河伴柳樹成蔭,各色大小鳥雀燕子鳴叫,來去飛翔,還見到一些嘴里刁著蟲子的老雀正往窠里飛,想必是擔心它的兒女餓了,好一幅春游圖,尤其是女孩子們,從來沒有這種極好的郊游機會,個個顯得心情舒暢,都有些留連忘返了,所以行進都極慢。渡船來回八九趟,才將眾人及所有米糧等物渡到對岸,又一會,才近了這夕照庵,見其庵前只一小片場地,本厚,祥玉便關(guān)照,男人均不得進入,只在庵外等候,又命孫氏上前叩門,通報只說眾信女庵中進香。前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佛婆,她一見來了這許多陌生的富家女眷,甚感驚疑,這是本庵從未有過的,不免多問了一句:“眾位貴人是來進香的嗎?”孫氏道:“正是,請快通報。”那佛婆不敢怠慢,即入內(nèi)通報去了,一會,出來了三位女尼,為首的一位年約五十開外,其余兩個也約四十上下,忙跨出庵門站立門右,雙手合十低首,口念:“阿彌陀佛,貧尼了然等頓首了。迎候來遲,罪過,罪過,眾位施主請。”說罷伸出右手,作邀讓姿態(tài)。這種場合,不用說,妙玉當仁不讓,先開口了,說:“小女子等見過主持師太及二位師父,這廂還禮了。”說罷三人各各萬福一禮。又說:“我等返鄉(xiāng)途經(jīng)瓜洲,聞寶剎菩薩靈驗,特來參拜,且另有一事向師太請教,求指點一二。”了然尼聽此一說,心想來者有求于我,甚是高興。但又不知何事,若能為之解說迷津,看來這布施香資是不會少的。于是,接著說:“且請眾位施主佛前進香,然后客房待茶。”妙玉等便進入山門,這山門內(nèi),迎面正中供奉的是彌陀佛,妙玉等人排列兩行,只雙手合十深深彎腰一躬,二女尼已忙忙燃起三柱香。眾人就轉(zhuǎn)到后面,是一朝北開的門,門外一院場,后面又是三間較大的佛殿,就是這夕照庵的正殿了,兩旁是廂房,黛,探略一環(huán)視,就知昨日那清虛尼說得不錯,這庵堂已有年數(shù)了,門窗油漆均顯斑駁,但都收拾得很干凈。等眾人進入大殿,只見正中蓮座上是打坐的觀音菩薩,高六尺有余,兩旁是善才和龍女。左右兩間,一邊是兩張方桌合并在一起,上有各種法器,又配有幾張長條凳,一看就知,這是庵中眾尼理佛之處。右邊一間,靠山墻有一長排半柜,上面供著高低不一的牌位,有木制也有紙制的,有七八個,這是某些喪家在庵中超度亡靈的牌位,有供一年,也有三年的,一般逢祭日庵中女尼要為之誦經(jīng),事主家則須供奉若干香資。這時,跟在后面的好幾個丫頭媳婦,七手八腳從庵外搬來整整一擔香燭和供品。其實也未點一根,因那兩個女尼已在佛前供桌上點燃了一對紅燭,三支線香也已點燃放在一邊。妙玉,黛玉,探春,和紫絹,侍書,鈴兒等一起動手,將自帶的八件供果放到桌上,然后妙玉拿起那三支香先舉過頭頂再插到香爐中,又退后一步,與黛,探成一排,在拜墊上跪下,三叩首,其余眾人在后面也成一排,同樣三拜。同時,二女尼輕敲法器,主持尼雙手合十,低首立于右,一時,禮成。了然尼說:“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虔誠事佛,功德無量。這就請客房待茶。”二女尼搶先走出大殿,在前引道,進了右首兩間廂房,這就是客房了。這是庵中接待善男信女之處,中間橫著拼放著兩張方桌和六張木椅,只在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及紅白兩本結(jié)緣簿,余則空無一物。眾人剛落座,佛婆不知從哪里托著茶盤進來,將其放置在桌上,就退出了,那兩個女尼動手從茶壺里倒了四碗淡黃色的茶,分送到妙,黛,探及主持了然面前,妙等略欠身道了謝。了然說:“小庵簡怠,施主莫怪。”了然尼這是一句客套話,確也是一句大實話。妙玉也說了一句:“師太過謙了。”算是回敬,出于禮貌,三人相繼端起那粗陶土燒制的茶碗略喝了一小口,根本沒有一點子茶香,只有些苦澀。放下茶碗,妙玉就說上正題了:“小女子姐妹寄居京都親戚家多年,今隨家人返江南故里,在京中結(jié)識了一位佛門中摯友,前年初春,聞鄉(xiāng)里言,曾在揚州城路遇,今路過貴地,前日在揚州于進香途中巧遇寶剎清虛師父,向其打聽我等這故交下落,竟得其指點,此人就在寶剎落腳,蒙師太恩準容留,我等當面謝過。”說罷三人站起欠身萬福,主持亦合十還禮,說:“莫非施主之故舊是小徒妙真?”三人同聲說:“正是。”妙玉緊接著說:“小女子等今日特來寶剎一是拜佛,二是訪友,懇請師太容我等見上一面,敘一敘舊情,當厚謝。”了然尼道:“這有何難,怎提得這謝字。”即命二尼去后園將妙真?zhèn)鱽恚徽f有客來訪,二尼即去。片刻,妙真尼惜春即從西廂通后宅的夾道中來到院子里,再往東不遠就到了這客房,因今日天晴,太陽已近正中,妙、黛、探三人正面對廳外而坐,惜春在院子里一出現(xiàn),她們就看得清清楚楚,只見她皮膚已呈淺銅色,舉步快而健,一身淺灰僧衣僧帽,與當年在園中的白皙嬌嫩,緩行慢語的小姐無法相比了。而惜春本沒料到會是親人訪尋,只當是來了富家信女,要寫什么祭事榜文,因自己文筆比眾師姐好,所以,遇到這種差事,師父總是命她承擔,故二師姐到后園子一傳喚,惜春丟下澆水勺,就上前來了。在院子里陽光下,看客房是亮處看暗處,只能見到模糊人影兒,分不清面目來。但當她一腳踏進客房門檻,舉目忽見這三個人時,猛的愣在門口,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得動不了,心都快跳出來,臉也漲得通紅,腦子里嗡嗡作響,亂得理不出一點頭緒來,但她還是克制住自己,站在門里,一動不動,低著頭,極力避開三人的目光,雙手合十,不吐一言。而妙、黛、探一見她進門,就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妙玉比較沉著,思路更快,見惜春如此舉動,立即感到要費一番口舌才能了事。先開口道:“妙真師父,別來無恙?”可惜春卻遲遲未曾作答。而在一旁的了然尼見此情景,料到此四人間必有某種瓜葛,不便在此停留,便說:“妙真,三位施主與你有舊,今日遠道來訪,當善待之,不可怠慢了遠客。”又面對妙玉等三人說:“容貧尼暫且告退。”妙玉等答道:“師太請便。”主持自出門往后院去。見了然尼離去,黛,探,妙三人即熱情地離座,飛快地走到門口,同時伸出雙手欲與久別的妹妹牽手,同享這劫后重逢的喜悅,不料,這時的惜春,卻仍然立于原地紋絲不動,且面無表情,只是雙手合十,低頭無語,這讓三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愣站在那里,一時不知所措。其實,這時的惜春心里腦子里亂得還沒理出一點頭緒來,心想這眼前一定是一種夢幻現(xiàn)象。大概是自己想親人,想得入魔了,要不然,這三位我平時想得最多最深的人今世怎么會聚到一起呢?三姐姐是去了那鳥都飛不出的西海荒漠之地,遠在千萬里之外。林姐姐是病入膏肓之人,為不想死在親戚家,才由哥哥抬出園子去的;而這妙玉,兩府抄家時,主家上下數(shù)百口人都下了大牢,她何能幸免?如她這等天生麗質(zhì)的模樣,那些大小官員,哪個不垂涎三尺?肯放過她?偏她又是個剛烈高傲之人,豈肯受辱?也該早赴望鄉(xiāng)成冤鬼了。她料定了這個判斷,立即害怕起來,猛地后退一步,驚叫道:“好姐姐們,你三位在世是我最親近最知心的親人,這里雖苦些,卻很清凈,我還年輕,最想再過幾年無牽無掛的日子,求你們這時候別帶我走,以后我是要找你們作伴的。”三人見她如此驚懼的神態(tài),已是淚如泉涌,探春忙說:“可憐的妹妹,別怕,我們都從鬼門關(guān)闖過來了,命長著呢,是天意讓我姐妹又重逢了。”妙、黛見她仍在迷惑不定,便緩緩地說:“大家先坐下,慢慢說。”這時惜春情緒稍安,隨三人移步桌旁落座。妙玉年長些,在櫳翠庵時也曾有過比這厲害得多的走火入魔之癥呢,還記得當時傳到外面,那些專愛嚼舌、搬是非的再一層一層的加油添醋,說得不成影子了。便說:“妹妹且定定神,聽我們說當年府里遭難,我們是怎么闖過來的。”于是三人依次將各自的經(jīng)歷略略地說了一遍,說的人是流著淚說,聽的人則是淚如注地聽。足有一個時辰,惜春才如夢方醒,站起身撲跪到妙、黛、探三人膝前,雙手疊抱著三人,大哭道:“姐姐們,我不是做夢吧,我總以為今世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說著哭著就把頭臉深埋在三人膝間大哭起來,連站在身后一言不發(fā)的孫氏、紫鵑、侍書、鈴兒也都淚如斷線珍珠。好一陣子,就這一房子的人,坐著的哭,跪著的哭,站著的也是哭。妙、黛、探、惜四人,一面互抱著哭,一面各人想著自己這四年乃至十年的境遇,越想越哭的傷心,越傷心哭的越厲害。好像要將這三年多來的怨、恨、困、苦、艱難都要用這淚水沖刷掉。好半天,黛玉先清醒了,說:“好妹妹,快起來,大家都別哭了,真是佛祖有靈,讓我姐妹合家又團聚了,我們專門在揚州逗留,就是要來尋妹妹回家的。”聽這一說,惜春止了哭,猛地站起來,狠狠地說:“不!我早沒了家,也早沒了什么親人,在我心里除了老太太,你們?nèi)徊攀俏业挠H人,承姐姐們的情,千里迢迢尋了來,咱們姐妹今世還能見上這一面,這情誼也了了,我是鐵定了主意,決不跟你們回那個家的。”三人知她錯領(lǐng)會了黛玉的原意。探春忙說:“妹妹且別誤解了林姐姐話意,我們知道妹妹不會回京與你兄嫂一處過,姐姐要帶我們回江南姐姐家,京里那個家連我、林姐姐、妙嫂都不愿待了,何況是你?”惜春說:“要是這樣,我跟姐姐去,別樣能耐沒長進,我給姐姐做粗使丫頭,換碗飽飯吃,還是能對付的。每日跟你們在一起,我再也沒有那孤苦難熬的日子了。”說著又哭開了。探春說:“從此妹妹別愁沒飯吃,就憑你手中的那支畫筆,你有兩個肚子也吃不完。”惜春不解,想問究竟。妙玉說:“說來話長,回去再說吧,我說就請孫嬸子去庵外告訴大叔大爺他們,就說四姑娘找到了,這就請當家?guī)熖€她俗身,隨我們回去,把供禮一應物品搬到庵前與主持師太當面交割。”孫氏領(lǐng)命自去。又命鈴兒、侍書去后堂請師太出堂有事要請師太定奪。二人也即去了大殿后的尼眾居息之處,這后堂也就是三間正屋左右二廂房,均比前面正殿矮小些,西廂是廚房,東廂和正房東西兩間門皆關(guān)著,二人猜想,大概是尼姑們的臥房了,中間一明間,有一后門通出,也關(guān)著,明間和前面客房差不多,就兩張方木桌和一些長木條凳而已,由此可知這尼庵眾女尼的艱辛清苦了。二人至院中就見這主持師太獨坐在凳上閉目,右手在不停地盤數(shù)一串僧尼們必備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卻只見嘴唇微動而不聽有聲。二人至屋里,禮貌地微微彎腰萬福施禮,口稱:“小丫頭有禮了,我家奶奶,姑娘請師太移步客房,有要事請師太定奪。”那主持微開雙目,說:“阿彌陀佛,二位小施主前請。”就站起身,隨二人走至院中,也不回顧,卻開口喚道:“張婆,隨我前去。”隨即從西廂廚房就走出那年近五十的佛婆,默默地跟在主持后面一同來到前面客房,妙,黛,探,惜四人見主持到來,均起身相迎。妙玉說:“請師太上坐,小女子等有一事,請師太定奪。”了然尼仍是雙手合十,口中念佛,道:“三位施主請坐,貧尼聆聽賜教。”妙玉等三人坐定,開門見山地說:“實不相瞞,現(xiàn)師父門下這妙真,仍我姐妹舅家表妹,前幾年家遭不幸,吾妹竟遭數(shù)日無妄之災,故悲憤出家,現(xiàn)災難已過,合家劫后余生,重新團聚,唯小妹流落在外,親人日夜思念,乃佛祖指點,我等千里奔波,尋訪至此,終得相遇,懇求師太恩準吾妹還俗,使我骨肉免遭分離之苦。我等跪求了。”說罷起身領(lǐng)頭下跪,她這一跪,不但黛,探,連孫氏,紫鵑,侍書,鈴兒等皆齊齊跪伏于地。而惜春則站于一旁垂首低泣。了然尼聞言,也站起身,先是雙手合十,口稱,“阿彌陀佛。”繼而扶起妙玉。連說:“善哉,善哉,各位施主請起,”又說:“妙真駐庵年余,我觀其神,沉默寡言,面帶怒色,知其塵緣未了,察其形,勤而不得其巧,亦非我類貧困絕塵脫俗之輩,料定此非久留之地,不想今即顯其果。”轉(zhuǎn)而對惜春說:“妙真,親人不遠千里跋涉,訪覓至此,其情深矣,為師豈有不準之理,即隨親人出庵去吧。”惜春聞言,哭得更甚,雙膝跪于了然面前,只大叫了一聲:“師父!”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然尼又說:“佛法無邊,即在塵世,只要有佛在心,善待眾生,凈土俗世,我佛是同在的。起來去吧,阿彌陀佛。”了然又是閉目合十念佛。此時,妙玉想起當年接其出庵情景也是觸景生情,淚水不斷,又見惜春長跪不起,而了然又只是閉目念佛并不去攙扶惜春,妙玉理解了然此舉是表示她與惜春的師徒之緣已了,故如此。妙玉只得一面流淚一面上前攙起惜春,把她攬在自己左側(cè)。此時,了然向門外喚道:“張婆,即刻去后園,命眾徒院門外左右列隊,恭送各位施主。”張婆隨即離去。又對妙玉等說:“眾施主請。”妙玉等會意,同聲說:“謝師太。”妙玉就攙著仍是淚汪汪的惜春先移步出了客房,黛、探等也隨后而去,了然最后出門。惜春出了客房又徑直去了大殿,眾人也隨之進去,惜春于佛前肅立片刻,穩(wěn)定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慎重雙膝跪地,佛前作最后一次施禮。妙玉等也于后紛紛下跪叩佛,了然則在一旁敲響了法器,一時禮畢,走出大殿時,眾女尼約七八人已聚在殿外,惜春見了仍垂淚向眾師姐合十躬身施禮作別。眾尼也已知其將離去,亦合十還禮,雙方均無一言。在院中,妙玉對了然說:“舍親于庵中,承師太及各位師父教誨關(guān)愛,感恩不盡,今略備些許布施,因男丁不敢擅入凈土,故于庵外交割,望師太容納。”了然聞之,又是合十念佛。說話間,那七八個女尼搶先出了庵門,一如當年妙玉在攏翠庵送黛玉之式,這些女尼仍穿著帶有塵土的僧衣,靠著庵門分列左右,低首閉目合十為禮。見妙、黛等陸續(xù)出了庵門,祥玉本厚即至庵門前迎候,最后見一老尼走出,知是主持,妙玉隨即招呼說:“大爺請上前見過師太。”祥玉即面對了然,躬身抱拳施禮,了然亦合十還禮。祥玉道:“在下旅途匆忙,謹獻米面各五擔、素油五十斤及百斤山產(chǎn)干耳菇菌。”又從本厚手中接過一沉甸甸的小包袱,說:“尚有白銀三百兩,權(quán)作布施獻于師太。”眾尼聞言,心中竊喜,齊聲高唱:“阿彌陀佛。”佛婆上前接過包袱。祥玉又說:“另外,在下有一憑折已有簽署,煩師太憑此折至瓜城小號林記貨棧按月支取月供銀二十兩,請師太笑納,僅此而已。”聞言眾尼又是念佛。心想這妙真一來一去,給庵中帶來如此巨額布施,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想到今日起再不用為生計擔憂了,心情為之一振,念佛之聲也高吭起來。這了然尼一聽這瓜城林記貨棧知道是這里首屈一指的大商號,不覺抬頭看了祥玉一眼說:“這林記貨棧乃前巡鹽御史林大人后人之業(yè),施主是……”了然言未了,祥玉便說:“在下便是先父林公之子。”了然則又說:“原來如此,林公子,貧尼失敬了,令尊在任清廉愛民,瓜揚無人不知,仙逝后小庵還為之誦經(jīng)三日超度亡靈,公子善舉乃大有林公之遺風也。”說罷又是念佛,祥玉等見諸事已成,謝過主持,便領(lǐng)眾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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