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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王府述邊情,賈氏女盡顯丈夫才;西王代出征,平格亂王師威武還。

話說祥玉命林之孝女人去傳送信人,一會就領來二人,見禮后,余信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交給祥玉,說:“這是三姑娘給大爺、大奶奶、姑娘的信,大管家命我面交的,她們已到長安,我動身后隔天也要往回趕了。”他在說著,祥、妙、黛則同在看信,知她平安脫身倍感欣慰,并說已初步想好應對朝廷之策,要請他們事先再進行詳盡斟酌,地點約在濟南。祥玉先命安頓二人去歇息。三人商量,此事重大且緊急。黛玉忙命紫鵑和林之孝女人分別到中宅、西宅叫來湘云夫婦及有恒,中宅的本厚、鴛鴦及晴雯夫婦,眾人匆匆趕到,又將林之孝夫婦留下。黛玉給湘云等看過信,湘云道:“果不出我等所料,事態卻是如此發生,到出乎意料,只是上蒼保佑,三妹妹平安脫險倒是值得慶幸的。”黛玉忙打斷她的話頭,說:“別說這沒用的,算來時日緊迫,咱們明日就得趕路呢。”湘云又說:“本人當在其中。”黛玉說:“就是你去不得。”“為什么?”湘云不服氣地說。黛玉說:“你都五六個月的身子了,怎能這長途跋涉。”妙玉也說:“妹妹說得對,云妹確是不宜遠行。”祥玉說:“是這個理,這就別爭了。我看這樣,我們二人及妹妹,紫鵑妹妹和鈴兒同去,再去一男人就在你們三人只選一位。”有恒笑道:“不用選了,我是當仁不讓的。”祥玉說:“這就定了,我們每人各帶一個跟隨的人。家里有兩件事也是急事,一是凌晨就要三條中等大小的快船,直開濟南,估計也得五六天,能趕得上,家里找船的事,林大叔辛苦一趟。還有就是在三姑娘未到前,一定要在西王府后街近處包下幾間房。”黛玉搶著說:“不,最好租一個院子,更嚴密些,再選一個女孩子幫著照看孩子,一個燒飯的女人,她來了暫時還不能告訴城外舅家。我們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客棧里不方便。”祥玉說:“這更好。這事就請本大叔去操辦。看樣子今日是睡不成了。”湘云說:“不讓我去,我認了,她來了也不讓我去看她嗎?”妙玉笑道:“云妹妹賭氣了,到那時,第一個請你去。”湘云笑道:“大嫂子準了,看你這小姑子還有什么說的。”黛玉搶白她說:“就你貧嘴。”又說:“沒差的人都請回吧。不過無論誰,嘴要緊些,最后的結局還沒準信呢。”人都散了。這東宅樓上,前樓黛玉、紫鵑由雪雁及其他幾個丫頭幫著,取出了一些必須的應用衣物,打了兩個大包袱。后樓妙玉、祥玉也在鈴兒、芳官等人的忙活下又是兩大包。天有些亮了,又去催早點和熱水,又是叫套車。這一天三個宅子上上下下這后半夜誰也沒睡。鴛鴦聽說丈夫也平安歸來,心里的一塊石頭,這回是真正落地了。天稍亮,林之孝就回來了,說船定下了。這里早點已吃完,會同有恒,各自上車去城外碼頭。言無多敘。整整五天五夜,船就到碼頭。前一天祥玉就命自己的跟班起岸快馬在城內一大客棧包下五間樓面,沒有一點周折,就住下了。第二天祥玉、有恒一起去了濟南店,打了招呼,告訴了自己的住處。只待伯熊等人到來。

探春、伯熊等人一點不敢懈怠,仍是日夜不停的奔馳,終于在祥玉兄妹之后兩天到了濟南。這是一個午后不久的時候,一行直至濟南鬧市店外停車,只伯熊下車問清大爺兄妹落腳地,就由店掌柜張俊才領著去了不遠處的客棧后樓。探春一見到黛、妙二人,激動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向來堅強的探春也珠淚如斷線,不停地滾落下來,上前抱住黛玉大叫一聲:“姐姐。”兩人互抱在一起,黛玉也哭著說:“老天保佑,今日又見到你了。”“二位妹妹請節制,現在還不是傾訴衷腸的時候。”妙玉一語提醒了二人,立即抑制了這種由衷而發的行為。眾人互相見禮后,伯熊先去安置了茗煙、興兒等眾人。紫鵑已要了茶水來,探春、侍書略加梳洗,也不歇息,就于房中邀祥玉、妙玉夫婦,黛玉、伯熊、有恒、紫鵑和侍書也在場。細細敘述了西海自格爾丹死后的現狀,及她逃生之路,又詳細講了她對朝廷的動向、用兵及自己如何在此事件中脫身的打算。眾人一言不發一直認真專注地聽她敘述,探春一口氣說了近一個時辰才停住。眾人還在細細品味之中,就進入了一個沉默無聲期。良久,黛玉緩緩地說:“三妹妹所說的如何借勢脫身及對朝廷的動作估計和我們是類似的。可這格爾丹的死訊朝廷該不會不知道,此時正是用兵的好機會,可一直沒見動靜到讓人費解。”有恒說:“這卻說明當朝還沒有拿定主意,因而遲遲不動。三姑娘來得正是時候,朝廷有了問罪討逆的口實了。”妙玉接著說:“有恒說得對,三妹妹是奉旨下嫁的朝廷命婦,格酋長子欲私自加害這就是抗旨不遵,藐視朝廷的大罪。加上這山間密道,和破敵之策,這三者且全了,這就可大言勝券在握。”黛玉說:“你們這一說,倒是有利有節有禮,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不過有一點三妹妹可千萬記住,任何時候你都別提上次西王失手被俘的半個字,任何進言都一定要裝著不經意隨口而言。要記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千歲,咱們是平民小女子。”探春說:“姐姐們放心,我記下了。”祥玉說:“據三妹妹所言,及大家商量的結果,這事就很穩妥了。我們還是要抓緊趕路,今日就在此歇一晚,明日一早就趕回京里。我和伯熊再先去雇好船只車馬,茗煙、包勇還是騎馬先回去,叫家里要接船直接送到三妹妹的臨時住處。”大家依言而散。妙、黛和探春又敘了一個時辰的相思之情。過一會,天漸暗了,祥玉、伯熊回來,一切妥當。晚飯后早早安歇。第二日一早茗煙、包勇即先離店去京。不一會車馬也來了。在船上又是幾日的休閑,探春等人路途的疲乏漸消。這日午后就到京外碼頭,就見本厚、林之孝夫婦、茗煙、包勇都在。下船上車一路直接進了內城西王府后街吉慶胡同五號,這是一個小四合院,這家只一個孤婆子近六十歲年紀,人還硬朗就是嚴重耳背,與人幾乎沒法交談,通過中人暫租她半年,還一起供她吃喝,讓她住在廂房。正屋由探春、侍書住,又派了芳官一同伺候她母子。另派家里一廚娘錢嫂管燒煮吃喝,就住南屋。其他再指定興兒、旺兒住西廂房負責出門車馬事務,茗煙可回家住,包勇在老葉媽管的四合院暫和余信一起。這房子租下后,即請工匠粉刷整修過,應用家具都是新買的。一會湘云、鴛鴦、晴雯各帶一個丫頭抱著兩孩子來了,一見面先是抱頭大哭一陣,一會兒又說笑起來。本厚從飯館里要來兩席酒宴為探春接風洗塵,至起更才散歸。約定明日辰時過后探春只由侍書抱孩子去王府求見王太妃和西王。興兒、旺兒備車送往候接。這里再由祥玉、伯熊在王府對街暗中陪護打聽信息。其他妙、黛、湘、鴛、晴就在居所等候。

只說探春第二日早起梳洗畢,換上湘云、鴛鴦帶來的干凈服飾,正合身。侍書則是紫鵑的,孩子也換了鴛鴦孩子的,大小三人全恢復了我朝本色服飾。在興兒、旺兒的護送下準時至王府前下車。祥玉、伯熊早在對街遠遠以目注視中。探春是見過大陣勢,原本就有膽略的女孩兒,下得車來,落落大方地徑直往王府大門而來。至近時,眾多王府武衛擋住,說:“此乃王府重地,豈是你婦孺閑闖之處,快離遠些。”探春正色說:“勿多言,速速稟告,就說王太后義女奉旨下嫁西海授封郡主賈探春,有緊急邊情求見王爺、太妃娘娘面呈。”衛士聽這一說,氣惱頓消,他們知道三年前為換回王爺,太后是認過一位郡主。忙說:“您請稍候,我們就去通稟。”說罷即有一人入內,一會出來一個官服于身的人。探春心想這大概就是王爺的管家官銜為長史官的人了。來人至近雙目審視探春一番,問道:“你是賈探春?”探春見他無禮,也只答道:“正是。”又問:“身后何人?”探春說:“只我母子主仆三人,請速通稟,邊情緊急。”長史官回想當年隨太妃送她下嫁時見過這女子,看來無誤,就說:“請門房稍歇,容我稟太妃。”他更知道西海有變,王爺正欲出兵,此事重大,因而未阻而入內通稟去了。不久又出來說:“太妃后殿接見賈探春,請隨我來。”出門房是一個花園式大大的園子,有假山亭閣之類的設施,探春又無心欣賞,跟著長史官先進一儀門,繞過高大照壁,就是前殿,再過正殿,這是西王議事之處,再后便是后殿,也稱便殿。至院中一眼望去,就見殿中央高椅上坐著一位近五十歲的貴婦人,身穿金黃繡鳳袍,探春還能認出當年見過兩面的當朝皇姑西平王太妃,在她右側下坐著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想來這就是王妃娘娘了。長史還想讓她止步,再通報。王太妃卻道:“別折騰了,讓她進來吧。”聽太妃發話,長史官就讓過一旁,讓探春三人拾階而上,走進大殿。在地上早就放著的拜墊上與侍書一前一后雙膝下跪,叩首,口稱:“民女賈探春率子叩見太妃娘娘,千歲千千歲。”王太妃說:“起來吧。”探春并未起身,身體再向右對王妃也是三叩首,王妃微帶笑容,把右手稍一伸,示意她起來,探春口稱:“謝太妃、王妃娘娘。”這才站立。太妃平平地問道:“怎么回來了?”探春將已打好腹稿的事由大致托出,道:“稟太妃千歲,西海亂臣格爾丹暴亡,其長、次二子各依外家勢力爭偽王位,長子猶狂,藐視朝廷和王爺,說了許多大不敬的話,更欲加害民女母子,且每日相互聚眾爭斗,縱觀其眾皆已四分五裂,在戰亂中,得土民相救逃出郡城,沿路又得商賈貨運車馬之助,方得回京,尚有重要軍情要稟告王爺。”太妃聽這一說,到不問她逃回的詳情,而對這軍情有敏感,因為格酋之死邊報早來了,聽兒子說已和皇帝籌劃好了要出兵呢,一聽要出兵,太妃心里就發毛,上一回要不是拉了這丫頭去墊背,兒子怕就回不來了。聽說軍情稟吿,興許能對兒子有用處,就說:“這西海鬧事的頭死了,早有邊報來了,皇帝下旨要出兵呢,王兒上朝還沒回府你且在便殿稍息,約莫也就回來了。”探春辭退由長史引至右側便殿,這就可坐下,并有宮娥送來一盅茶。探春二番見過這位太妃,頭一次是她兒子被人家俘了,為救兒子派人上我家送禮認女兒,好話說了不少,這一回全不一樣了,義女的話茬兒一字也不提,笑臉沒見著,干巴巴的幾句話就把我擱到一邊,“勢利”二字在這王府也是適用的。但探春明白,一定要冷靜克制,千萬不能沖動壞了我的大事。就在這時,一內侍來報太妃說:“王爺下朝回府了。”太妃忙吩咐說:“快請他進來,這里有人要稟報邊情呢。”內侍去后不久,一位三十歲左右穿著箭袖黃蟒繡袍的平西王走了進來。探春初嫁西海時見過此人兩次,如今這趾高氣昂的神態與當初在西海那萎靡不振,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判若兩人,只見他目不旁視(也許是見到裝沒見著)地進去見他的母親,聽太妃問他:“出兵的事皇上下旨了沒有?”王爺答道:“正和幾個軍機大臣商量著呢,還沒下旨。”太妃說:“那年奉旨下嫁西海的賈探春趁亂逃回來了,她說有緊要軍情稟報,現在便殿候著,何不叫她來問問?”西王聽得此言,心中確一喜,心想此人在西海近三年,格酋內情必極清楚,此時,皇上和我正為如何用兵犯愁,幾個心腹大臣正為此爭論不休,有兩個主張重兵強攻,有兩個認為不妥,說強攻硬打,眾邊民上下必一致拼死抗爭,傷亡多,耗時長,糧餉開支不堪重負,主張聽之任之,不以為動。皇上和我覺此議不妥,其一,這會讓朝野誤認當朝軟弱無能,坐失良機;其二,我咽不下那年受辱之恨,如何坐列朝堂。邊報來了快二十天了,還沒議出個頭緒,此人來了或能得到一點有益的啟示,忙命內侍傳賈探春問話。探春隨即而至,也是一跪三拜大禮,口稱“王爺千歲千千歲。”西王道:“你起來說話。”探春口呼:“謝王爺。”隨即站起。“你怎么回來了?”西王問。探春答道:“稟王爺,西海格爾丹暴亡于五月初六,從西地陣前運回兩日后天葬,是日晚其長、次二子各依其外家勢力爭奪偽王位,尤以長子吉布最狂,更欲加害民女母子,我為維護國威,嚴詞駁斥,不料此兒不思悔過大肆口出污言惡語,藐視朝廷,損傷王威,其語之惡毒民女不敢學舌。縱觀其內,已呈四分五裂之勢,二子各依外戚聚二百余親隨,長子駐城外東南十里其舅丹登頭人莊園,次子巴仁與其外祖據郡城,時時爭斗。而西線人馬約兩萬余眾,則暫由兩管家管轄,進退不得。二子爭斗遲而不決者,皆因河南守將洛吉布都,此人為格酋盟弟,手握近萬之眾,論戰場爭斗尚有三分蠻力,但素無定見,在北畏朝廷,內爭不休的形勢下他舉棋不定,是他暫時抑制了二子的血拼,二子又各盡所能地拉他同流合污,故處僵持狀態。再者,其所謂三萬軍隊,實質是為格酋降服的各地莊園領主頭人所轄之牧民,奉命自帶馬匹軍械之青壯者,實系一群烏合之眾,稍有戰力者不過各大頭人之家奴,此等人數各依領地大小而異,最大的如格酋及其兩妻娘家和洛吉等輩各有一二百,余者三五十不等。”探春滔滔不絕說了這番話,西王如獲至寶,還想聽她的下文,急見其仍站于殿中,便對身后內侍說:“快賜座。”內侍忙搬過一椅至殿堂右下位。探春忙謝座落定。西王又見探春之子已不耐煩,又說:“可去殿外園中戲耍。”侍書忙答道:“是。”即抱出殿去。西王又命且接著說。探春接著說:“趁其內亂之時,若朝廷用兵正當其時,依民女愚見,若一味強攻必促其聯合抗爭,人馬損傷,又耗費軍餉,莫若各個擊破則事半功倍。”西王聽得入神,說:“好個各個擊破,你說說如何破法?”王太妃見兒子聽了高興,她便知道這女孩子說的話對兒子有用。便道:“你也讓這丫頭歇歇,這多會子了,快上茶。”一宮女隨即送上香茗一杯。探春起身道謝,拿過茶盅喝了兩大口,茶盅仍放回宮女手里的茶盤中。探春有了這一坐兩口茶頓覺舒坦多了。接著說:“在危難中,民女幸得土民相救,深夜引領至城東八九里山下,從一只有近處七八位土民知曉的野狼谷,歷兩個多時辰騎馬翻過山東麓,天明時卻是甘肅省境內。”西王這時,眼前一亮,急問:“還能騎馬過來?”探春說:“我主仆二人皆弱女子,只得伏于馬背由二土民牽馬,且馬足包以布麻,防滑倒,夜間于馬上只知馬行蛇步,走的實是山谷,不能稱其為道,原是土民尋找走失牛羊而偶見,后過山貿易發現物價比郡城賤了很多,為怕當局知曉設卡,故秘而不宣,外稱野狼出沒之所。”西王又迫不及待地催:“快說這后來如何?”探春說:“在彼處問明土人,經山東沿小道至省城蘭州要經西鎮、保臨二縣城,約二百五六十里,在途中僅據記憶繪就一幅郡城、城東南莊園、野狼谷至山東麓馬家屯再至蘭州行進圖,僅呈王爺。在山谷中我命人每二三十步削除一樹皮尺許,東出口砍斷兩樹半截為記。若他日王師平亂能有所用,系民女之幸也。書云:前朝皇帝曾有一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王師西征小女子懇請王爺沿用當年諸葛丞相南征之策,‘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西海地處邊陲,地廣人稀,無衣缺食者比比皆是,若重兵鎮守其心難服,朝廷則年年耗費巨額糧餉,實不堪重負,而地又無多稅糧可征。若駐軍少,則必遭其擾,為長治久安計,王師到日,廣宣圣上天恩王撫,特赦附眾依逆之罪,命各歸本土,尊奉王化安居樂業者一律既往不咎,其眾必鳥獸散。進軍之時,河北岸陳軍,作兵臨城下之勢,守將洛吉則不敢他顧。另一軍伏于野狼谷,四更時,一隊突擊郡城控制次子及其外祖。一隊圍襲東南莊園控制長子及其舅,使之各不能顧。谷中后繼之軍陸續屯于谷口為后援之備。再以干練官員至言洛吉,許其官祿異地為官。另以文員各處廣宣王諭,其軍心必動搖,民多思安,其勢成矣。洛吉見部眾及西路軍流失,知大勢已去,為自身身家性命計,必降之。此謂‘兵不血刃能屈人之兵’乃為將之道也。此為民女處邊三年依實情妄言,請王爺明察。”探春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似的一口氣說完她這一個多月反復思考又經妙、黛等人斟酌過的話語一口氣說完,西王聽得入神,一句也沒插言,全神貫注地聽她說完。頓時精神振奮,喜形于色,拍案而起,大聲說:“好個攻心為上,好個伏兵野狼谷,賢妹真不愧有心人,這次出兵你是首功一件。”王太妃見兒子如此興奮,也很高興,不解地問道:“聽了這半日,我總覺得這些話語全是帶兵打仗的將軍的語言,什么‘攻心為上’,又是什么‘兵不血刃’怎么出在你這么個女孩子的嘴里。”探春忙說:“民女乃依西海實情有感而發,這所謂‘攻心為上’等語乃平日閑書上套來的,在王爺面前弄斧了。”王爺說:“你不必過于謙虛,所言之策正合皇上和本王之心意,今午后我再入宮請旨,出兵也就這幾日的事了。真沒想到賈家竟有你這樣一位女子,若是男兒就好了。昨日皇上還傳旨欲親征,我當即勸阻,實質上已有旨意去西海省城蘭州,在內蒙,皇上的鑲黃旗近衛軍各主將均整裝待發了。”又問道:“你現和家人住在一處?”探春說:“民女仍待罪之身,本意是赴京請擅離之罪,民女想自身認罪伏法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但邊境安危國家大計,今日斗膽陳述已畢,也算盡了我天朝臣民的一點責任。懇請王爺斟酌。這就靜待朝廷治罪了。公事未了不敢先歸家門,求眾表親資助現暫寄居于王府后街吉慶胡同五號。”西王說:“你何罪之有。如此你且回居所,靜待佳音吧。”探春起立躬身道:“謝王爺憐憫。”復又與抱著孩子的侍書雙雙跪地拜辭了王太妃、西王夫婦退出。至門外,探春長長都舒了一口氣,這一次進王府猶如又走了一趟野狼谷。看西王神態,該是吉星高照了。興兒、旺兒在為等得好心焦,算算已兩個時辰,日升中天了,見她們出了王府,忙迎過去,興兒接過孩子,說:“姑娘進去都兩個時辰了,我們好等噢。”祥玉、伯熊也趕過來說:“看姑娘喜形于色,一定是個好兆頭。”探春說:“讓諸位久等,咱們回去再詳談。”這就各自上車去吉慶胡同。

車隊很快來到吉慶胡同,遠遠就見五號門口茗煙、阿毛、雪雁、芳官等許多人都在門外翹首以待了,遠見車馬進了胡同口都嚷嚷起來,紛紛喚道:“來了,回來了。”就有人入內報信,房里人更多,客堂已坐不下,男人們就在室外院中坐著,他們盡是三個宅子的全部重要人物有:本厚、金水、有恒及林之孝;屋內則是女孩子的世界,她們中有:黛、妙、湘、鴛、晴、紫及各人一名近身丫頭。一聽見門外喚:“來了來了”屋內外眾人紛紛起身,屋內女孩子往外擁,院中男人們則轉身面朝大門,期待這位傳奇式的女子出現。探春一進門就驚呼:“噢!你們都在這兒呀!”妙玉即對身旁的黛、湘說:“好兆頭。”還沒等她走近,湘云還是心急地問:“怎么樣呀?你倒是說啊。”探春這才走近,眾人讓她先進屋,女孩們也跟了進去,探春旁若無人地坐下,神采奕奕的說:“你要聽,得先給我拿一大碗茶來,渴死我了。”身后就有鈴兒、芳官去取,侍書忙也喚道:“我也要一碗!”探春說:“這半日又似走了一趟野狼谷,累死我了。”大家不再催她,芳官送上一碗茶,探春接過,似平時常笑俗人牛飲似的,埋頭一口氣就喝了大半,稍停,又將碗里的茶一飲而盡。這才說:“我先說進了王府,這太妃、王爺是怎么待我的,你們就知大概了。”聽她要開講,門外的男人也想往屋里擠,黛玉見狀忙說:“姐妹們咱們再靠近些,好讓大叔、哥哥們也進來聽聽。”這一說,屋里又空開一塊地方,本厚、祥玉、伯熊、金水、有恒五人進來了,仲熙分不開身沒來,林之孝、興兒等就緊靠門站著。茗煙、阿毛早抱著孩子出去逛街了。

探春這才說:“初進王府見太妃、王妃,我是口稱民女,一跪三拜,她們沒提義不義女半個字,開口就問,‘你怎么回來了?’我只得說‘格酋死,其子欲加害我,土人助我逃回,’她還是冷冷的說‘早有邊報了,朝廷正欲出兵’。似不耐煩,我就說‘有要緊軍情得面呈王爺’,她才無奈地將我擱在偏殿,不理不睬,讓我干等。西王回來,初始亦如其母,漸次我說到格軍內情時,才叫賜座,當我說到用兵之法時,見他似已喜形于色,太后也高興,又喚‘讓這丫頭歇歇’又傳‘上茶’。待我說到夜走野狼谷呈上回歸圖,及用兵之法時,王大喜拍案而起,口稱‘賢妹’了,待我說完,他說正合皇上和他之意,并問我如今是否與家人團聚,我即答待罪之身不敢擅為,他卻說何罪之有,讓我暫回靜待佳音。”探春一說完,屋內外女孩男人齊聲喚好,有的樂得雀躍起來。

就在這時,林之孝去這內城近處一家大飯館叫的四桌中午飯,伙計已送來了,他說:“姑娘們有話且過后再說。大爺、奶奶、姑娘吩咐,今日在這里為三姑娘洗塵,已是該進午飯的時候了,飯館里伙計已送來。我算計著,這屋里將三姑娘臥室一張小些的桌、椅搬出來,算兩桌,爺、奶奶、姑娘們就這屋里,將就些擠著坐吧。”大家才停了話題,探春也說,是覺著餓了。紛紛動手搬凳抬桌,擺布妥當。眾人推探春首席,探春也思量了這日這首席是當之無愧的,就謝座就位,黛、妙將姐妹們都招在這一大桌上,計有湘、鴛、晴、紫、雪正好一席,小桌上就座的有祥玉、本厚、伯熊、金水、有恒五人,廂房里當然是侍書首席,其次是茗煙、阿毛、興兒、旺兒和芳官,林之孝夫婦一席,小桌上就是鈴兒等隨身丫頭。正屋的席間話題還是有關探春西王府獻圖陳言,眾皆稱妙,贊探春巾幗不讓須眉,料定朝廷將很快出兵依計而行,年內將有佳音。廂房里眾人聚焦在侍書、茗煙身上,尤以茗煙說到夜闖野狼谷猶如藝人說評書,講得眉飛色舞。飯后,祥玉提出眾人且暫散去,容探春小息,至晚再來。晚飯時眾人又至,初更方散,臨行黛玉道:“看來三妹妹要在此住數月,為不使寂寞又不過分喧鬧,以后每日輪流來二三人即可。”眾應之離去不提。

再說西王自探春走后,這才對其母道出他拍案而起的原委,原來格酋死訊邊報到京已二十余天,所以遲遲未出兵,實是尚無破敵良策,不出兵將為朝野視新皇軟弱無能,若強攻硬打則傷亡定然不少,久攻不下又會有人責將帥無謀,另一難題是這還得長期耗巨額糧餉,朝廷又不堪重負,不想這賈家女子鬼使神差般地回來了,還呈獻了一整套平番良策和秘道圖,真是天助我也。朝中原就有人視我無謀少能,這次西征,還他一個完勝,看他們還能有何話說。其母究竟老到些,忙提醒他,那丫頭也別太抬舉了她,在外人面前千萬別提她一個字,讓人知道了,這仗是一個女孩子教你打贏的,那老臉更沒處擱。西王道:“我知道了。”午后西王破例入宮求見了他的表兄皇帝,詳述了這套破敵之策,皇上大喜,當即決定,明日傳旨西征。授西王御用黃色大帥旗一面,上書“代駕西征、五省節制大總督、西平王”十四個大字,賜御前龍虎校衛二十名隨征,加撥親衛軍鑲黃旗駐蒙綏軍一萬參征。又命百官出城送行。原來這位新皇見有了這穩操勝券的機會,也想插一腳,撈些“赫赫戰功”往自己臉上貼金。出師那日好不威武熱鬧,滿城百姓盡知西王平番出征了。

此番西王出征吸取了上回輕敵的教訓,他的主力軍就長駐在蘭州郊外沒有遠離,一出京城就派出幾路八百里報馬,令蘭州軍一部去西海與駐軍會合;令蘭州軍做好開拔激戰的準備;派精干小隊穿土人服,按圖探清野狼谷實情。又另下一令限鑲黃旗軍一半至西海城,一半至蘭州聽調。他自己只帶了二百名護衛,二十名王府幕僚參議就急急上路了,也下令限十二日至蘭州。待至蘭州各軍已奉命而動,野狼谷道路也探明,一切就緒,即令其部屬一主將澤多為東路軍主將,率部先行,鑲黃旗軍為后應,并留下十名幕僚,還將原郡衙差役文辦人員也從西海調來。與諸將會商后,即星夜前去西海省城,也一一調派停當。按計劃七月十日西海城諸軍傾城而出,不到兩日已至河北岸,扎營布陣,第二天起,后方陸陸續續運來大批木材,士兵們即開始從河岸往河心打上一排排木樁,過一日又見在兩排相距四五尺的木樁上固定一粗大橫梁再上面鋪上厚實木板,對岸的守將洛吉布都早接到報告并親自看到了,知道朝廷軍隊是在架便橋,在這關節眼上,前來開戰,朝廷正挑了一個好時候,他心里又打鼓了,后面兩個娃兒(兩王子)還在胡鬧,看來指望不上他們了,我能扛得住嗎?正在這時,部下來報:“對岸有人傳話,請主將岸邊會話。”等其來至渡口,一見北岸一字排開足有千軍萬馬,好不威風,就在對岸諸將圍護著一位身穿黃袍的主帥,尚能認清正是西平王,可如今已今非昔比了,身后又多了二十個穿黃馬褂的護衛,再后是一面“代駕親征”的大旗。

西王也能隔河認出洛吉布都,開口說:“洛吉布都,格爾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死了這些日子,你們為什么不上奏朝廷請旨,這是藐視輕慢之大罪,皇上震怒,命本王代駕親征問罪,你要懸崖勒馬,早早服罪,本王保你不失榮華富貴,否則后悔莫及。”他的每一句話都由站在渡口棧橋頭的幕僚高聲傳過去。洛吉答道:“非是我不報,乃其二子為繼位事尚未決,你我兩家當年有和親協議,王爺又為何興兵前來欲犯我境?”西王道:“格爾丹不過是朝廷委任的一名地方官吏,談何犯境不犯境?你要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時日不多了,望你好生為之。”說罷起身回了大營。兵士仍在打樁搭橋。一會西邊的守河頭人來報,此去十五里也有官兵搭橋,不過一個時辰,東去十里處也有官兵在搭橋,洛吉見朝廷這次動了真,一場生死大戰在所難免。上一回,格爾丹借天氣突變,西王輕敵討了一回便宜,這一次這種好事是不會再有了,今見天色已晚,對岸兵士已停工歇夜,照此等怠工慢作的進度,要想搭成尚需時日,心想待明日去郡城找二子及其外家商量急調西線軍馬回防不遲。

可是完全出乎洛吉和所有郡城頭人們的預料,原來西王的出現這是一個約定了的計劃開始實施的第一個步驟。這天雞鳴頭遍,還是夜色星空時,野狼谷中伏兵涌出,靜悄悄地分兩路奔襲而去。一路去正西郡城,約一千人從四門而入,哨兵在睡夢中全被控制起來,郡衙的人也不例外;另一路去了西南,有原郡衙差役領路也順利得手。至天明,兩王子及其外家五百家奴等人全都分別限制了自由,按軍令,均未妄殺一人。這時后續軍隊仍源源不斷地涌出,有一支就在谷口設置大營,后隊是三千馬兵,天已大亮時,主將才從谷口出來,即命放信鴿向西王報告。至午,已有近萬軍馬過了谷口,站穩了陣腳。

這放出去的兩只信鴿,一上天就直往北飛去,這也是西王出征前就備下的,河北岸大營后方在一塊空地上,鋪了幅寬足有五尺的紅布片,邊長各有五丈呈口字形標記,中心有一鴿舍,專門有小軍看守,見信鴿飛回,忙取下其腿部小紙卷飛步送入大營。西王見后路已按計成功,大喜。故有意延至午后再約洛吉會話。這時的洛吉已接探報,郡城已失,知大勢已去,在西王勸降下,言語支吾,求寬限兩日與諸將會商,西王已胸有成竹,允之。同時下令前后各處廣宣圣恩,令各回歸,尊王化,安居樂業者赦附逆罪,免兩年稅糧。一時軍心渙散,人人思歸,只一夜即有近半頭人領著自己的家奴牧兵不辭而別。不得已,近午洛吉過河至大營向西王請降,王大喜,留營中設宴款待三日。之所以留營三日,實是等候西路格部屬瓦解之消息。第四天午時,快馬來報,西路人馬得兩王子被拘,洛吉已降信息后,立即土崩瓦解,王師遣使宣王諭后眾呼萬歲而散,只兩管家領二百家奴回郡城領罪,王大喜。傳令王師一半過河進郡城,省城原駐軍原地待命。

西王這一次威風八面地進了郡城,心情十分舒暢,至中廳落座,諸將參見后分列兩旁,洛吉上前跪拜進見,西王慰言寬其心,也命列將佐隊中。隨即命傳兩王子及阿都次仁、丹登進見。四人早為東路主將澤多看管于側廂中,由御前護衛帶入。四人嚇得無所適從,只跪伏于地不發一言。西王問道:“汝父亡故因何不報朝廷請命?”四人只一味支吾說不出所以然。西王又問:“朝廷命婦,吾義妹郡主賈氏娘娘今何在?”長子吉布心中有鬼,忙回道:“稟王爺,在郡城與巴仁一家同住于此,我等實不知情。”阿都次仁究竟老滑些,回道:“稟千歲,漢妃娘娘于兩月前至南門外喇嘛廟進香,為大王子及其舅虜去,至今下落不明。”吉布忙辯道:“沒有的事。”西王問:“為吉布虜去,有何為證?”阿都次仁答:“當日去接娘娘的馬夫及家奴還有廟里的眾喇嘛均可為證。”西王又裝模作樣地傳來眾家奴及喇嘛一一問過,眾人異口同聲說確親看,親聽被虜去的情景。吉布則一味喚冤。西王心中暗暗佩服賈探春這一招也及其高明。便將陷害朝廷命婦至其母子下落不明之罪加在吉布舅甥頭上,具判:格爾丹不尊王法,割據地方,自立為王,今已死,亦不深究,判收其莊園家奴及牲畜一半。余產由三子均分,命婦賈氏之子產業暫由官府代管,責令吉布甥舅認真查其下落;吉布及丹登之產業準留部分以維持生計。阿都次仁附格逆行不道,著減其產業之半,以示戒,各不追其罪。特赦本郡受亂牧眾免稅糧兩年,以休養生息。洛吉布都迷途知返,其情可嘉,授五品副將之職,遷西路關供職,三日后赴任。郡治即日恢復,此諭即日生效。

至此西海之亂平息,西王下令休整三日,班師回朝。下文如何,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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